第28章 ☆、(二十八)

希烨回到宿舍樓時,一樓的大廳內正上演著奇怪的一幕。

桌椅明顯被挪動過,騰出了最裏面的位置來排練,有幾個人圍起了裏面的空間,試圖阻擋旁人的圍觀的同時,将全部注意力投向了站在那一大片空位上的人。

一看就知道是戲劇部在排練,希烨也很好奇在聖誕節前夜會上演怎樣的戲碼,便站在一邊,細細地打量起那個蒙面被打扮成鬼般的學生。

他帶著戲劇部特制的頭套,上面是光禿禿的,到了耳朵附近才有些許淩亂的頭發。他轉過身時,臉上帶著宛如印第安民族在祈禱時所帶上的面具,眼睛是暗紅色的深洞,面具上劃滿了簡單的幾何符號,嘴巴是彎月的形狀。理應是挺吓人的角色,在希烨眼裏卻一點也不可怕。

此人的演技并不高。

希烨沒看過劇本,所以并不清楚內容,但有知情者曾形容,那是個能讓莎士比亞從棺材裏跳出來大贊不絕的好劇本,於是他也稍微對那個劇本産生了期待。

鬼慢慢地揚起手,一陣讓希烨感到熟悉的聲音從那張嘴裏漏出。

“我親愛的愛人,你既然知道我的痛苦,為何還能如此狠心,将我棄之於在這片黑暗之中,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鬼轉了個圈,整個人無力的跪下。希烨在聽到這個對白時,猛地一震,眼前的光景向前延伸,他仿佛被遺棄到了一個黑暗的空間,在那裏,只有絕望。

——我親愛的希烨,你既然已知道我的痛苦,為何又這麽狠心地将我遺留在這片萬劫不複的黑暗中呢?

惡魔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即使已經過去了兩年,希烨還是無法忘掉那段黑暗中的日子。被囚禁的每一天,他都無比渴望那觸及不到的光明。

排練繼續著,希烨在聽到念白的聲音時,就已經知道鬼的扮演者是誰,他穩住了那個幾近淩亂的內心,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以免下一秒再次聽到類似的對白時,整個人會不受控地倒下。

聽著自己最喜歡的人,重複著那地獄般的臺詞,對希烨來說,并不好受。不消一會,他額頭上已經冒出了細微的汗水,甚至一閉眼,眼前便會浮現肖恩·霍特的面容。

他的目光依然沒有離開黎绮,視線裏一直耀眼的光,在那一刻顯得略微暗淡。希烨不清楚是不是因為那句話而動搖了內心,而導致於出現了虛像。

黎绮的演技很一般,但動情的念白倒是為這個角色徒添了幾分生動。在接下來的無言的動作中,希烨如同看著電影裏的走馬燈,無法摸清劇作者的想表達的意思。

幾位圍觀的人明顯是戲劇部的,看得格外認真。時不時地指手畫腳,小聲地發表著意見。

這個表演大概持續了五分多鐘,黎绮将臉上的面具摘下時,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的頭上滿是細小的汗珠。

“這次怎樣?”

“比上次好,這些動作等明天演練時看看整體效果後再決定要不要修改吧。”其中帶頭的人看了看手上的手表,“今天就到這吧。”

接著幾個人相伴走出了1號宿舍樓,排練的很久的黎绮這才覺得疲倦,拿去放在桌子上的水,喝了一口。希烨站了起來,走過去,拿起了挂在椅子上的毛巾,遞給黎绮。

“希烨?你回來了?”黎绮看到希烨,似乎很高興。興許是面具太厚,不好透氣的緣故,他的臉上泛著油光。

“嗯。”

“這是個什麽劇碼啊?”希烨看到放在桌子上的劇本,伸手想拿起看看對白,黎绮倒是緊張地搶回來。

“不行,給你看了豈不是沒神秘感了!”

“你不是都在這裏排練了嗎?還害怕什麽劇透啊。”希烨有些不悅。

自從黎绮接演了那部戲的男主角後,兩人間時常彌漫著極低的氣壓,黎绮雖感到不自在,卻也無法阻止這股單方面從希烨身上散發的寒氣。

“我也只不過是排練一段,那段沒什麽對白,幾乎就是一段舞蹈。旁觀者也看不出什麽的!”

“光看你那段內容,就知道是整部戲的高潮了,我猜是類似哈姆萊特那樣的劇情吧。”

希烨發狠了,丢下這樣的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回房間。

“你……”黎绮看著原因不明就在那鬧別扭的希烨,原本很好的心情也被他破壞殆盡。他快速地收拾起放在桌子上的道具,憤憤地跟著希烨走回了房間。

黎绮覺得他和希烨間的關系真的有些奇怪,明明吵架了,仍能睡在同一張床上。

有時一想,覺得兩人的相處就如同老夫老妻一般,很奇妙。

他似乎早已習慣了希烨的存在,希烨請假的那幾天,獨自一人睡覺的他,都會突然間驚醒。或許是平常習慣了被人摟著睡覺的緣故,只剩下他一個的時候,反倒不能好好的睡。

希烨不在的那幾日,黎绮常常想起那套枕頭理論。每次想到時,都會不自覺地問自己,那套理論真的管用嗎?

可希烨一回來,晚上睡不好的毛病瞬間沒了。

察覺到這一點的黎绮,心情很複雜,他就像中了希烨的毒一般,只要他不在,便會覺得渾身不對勁。

他到底怎麽了!?

黎绮甩了甩頭,強迫著自己不再想任何關於希烨的事。

男人換好了員警制服後,将被迷昏了,幾乎全身赤裸只剩下內衣褲的警官拖進了其中一格廁所中,掩蓋好門。在走出廁所時他順手拉過放在一邊的“正在清掃中”牌子,放到了男廁門口。

他拉了拉褲頭,深深吸了口氣,挺胸收腹,為了不讓攝像頭拍到他的臉,男人故意壓低了帶在頭上的警帽,邁著八步向目的地走去。

在推開特殊看護病房的門時,他下意識地看看四周,醫院的護士們來來往往,市內剛剛出了一起車禍和一場黑幫相鬥,路人無故受傷的事故,整個醫院亂得一團亂。

值班的護士來來去去,并沒什麽人注意到他的行為。

他抓住這個機會,輕輕地打開門,悄無聲息地溜了進去。

外面的光透過百葉窗射入病房間,男人依稀能分辨出躺在床上的人,是在這兩月裏犯下幾起校園命案的殺人犯。

亞諾德由於兩度重摔,腦子裏産生了淤血,而導致昏迷不醒。警方暫時将他安置於市內一家醫院內,等各項手術辦妥後再将他轉送到監獄裏的看護機構去。

昏迷中的亞諾德,看起來就像中了巫術而沉睡的王子,僅靠著機器來維持著生命的跡象。

男人慢慢地走近他,冷冷地哼了一聲。

似乎是感到有人靠近,連接著亞諾德的機器發出的聲音開始變快。

“真不知道你是醒著,還是真的昏迷著。”

男人發出了一聲低笑,他輕輕靠近昏迷中的亞諾德,用極小的聲音,在他耳邊悄悄私語。

“你知道嗎,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哦。”

男人輕輕地笑了笑,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注射器,撩開病服的袖子,慢慢地将針管裏黃色的液體注入亞諾德的血管裏。

沉睡中的亞諾德潛意識地掙紮了一下,卻很快被男人按住。

随著針管裏的液體慢慢減少,昏迷中的亞諾德開始痛苦地掙紮起來,儀器上的心跳和血壓數值開始急劇上升,男子快速地将針頭拔出,滿意地看著昏迷著的男子痛苦地掙紮。

整個房間裏回想著醫療儀器發出的哔哔聲,可外面的人絲毫沒有察覺。

男子知道外面的護士們為急救的是忙得焦頭爛耳,沒人會注意到這個關押著兇殺犯的病房,更沒有人會想到會有人來謀殺這位犯人。

儀器上的心跳和血壓的數字在上升到極致後,開始慢慢降下。男人一直注視著儀器上的數字,直至上面的數字降到零點——儀器宣告病人死亡的聲音劃破整個病房。

見任務已經完成,男人慢慢地走出病房。即使房間內的儀器發出多麽大聲的響聲,暫時也不會有人過來。他沒有換掉那一身的警服,也不顧及別人奇怪的目光,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醫院。

走到離醫院幾十米遠的地方時,男人拿出了手機,像是報告般地打了一封電話。

“嘿,老大,我這邊的事已經完成了,你可以開始下一輪計畫了。”

希烨一般面無表情地整理著之前筆記,腦海裏一邊想著晚上和凱爾出去的事。老實說,出去一趟後,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一直纏繞著他,心也很亂,七上八下的,一直被抑制著的本能也在叫嚣著,如同就囚困在牢獄中的怪物,發著瘋,狂化地沖撞著關著他的囚牢。

那種不詳的感覺,像是想告訴他,有什麽不好東西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進行著,又似乎在暗示他快點去進行下一輪捕獵。

希烨搖了搖頭,努力将這樣的情緒從腦子裏驅趕出去。他将視線轉向了正在一邊整理衣服的黎绮。

已經進入了十二月中旬,天氣開始轉涼,黎绮将一些較薄的衣服收緊了行李箱裏。學校耶誕節前後有約1個月的假期,雖然不上課,耶誕節當晚會舉行聖誕舞會,而前夜則會舉行前夜祭的文藝彙演,所以在假期前段時間能放假的學生,大概只有不在意學分,而沒去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們,例如像希烨。

但希烨并不打算回家過幾天,看凱爾先前的态度,估計也會在新年後死磨硬拽地拉著他看各種案例,被各種勞役吧。

出去吃飯後,希烨答應了可以偶爾協助警方的要求,但也只限於一些棘手的案件。

可一回到宿舍後,他又有些後悔。

紐約每隔兩天就會發生一宗命案,而其馀的傷人或莫名其妙的刑事案件也不少,再加上還有以前高高挂起旋而未解的案子……

紐約市說不定就是個黑洞。

在制造生命的同時,也有不少的生命為他犧牲。

吞噬了這些生命的紐約,仍覺得不滿足,源源不絕地制造著任何能給人帶來痛苦與悲傷的死亡。

各種各樣思緒占據心頭的希烨,覺得再也看不下去,便準備躺到床上,早點休息,養精畜銳。可還沒走出第一步,正在此時,他的手機地響起。

已經将近11點半,希烨的臉色瞬間陰沉下去,那個混賬這麽不識趣,在別人快要休息的時間打來。希烨拿出放在包內的手機,只見手機外蓋的顯示幕上顯示著凱爾的名字。

——出了什麽事嗎?

希烨掀開手機蓋,剛按下接聽鍵,就聽到凱爾焦急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希烨?”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點小,凱爾似乎正在個手機信號不好的地方對他打電話。希烨拿著手機的手快速按下手機音量的放大鍵,并用另一只手捂住了另一邊耳朵,試圖專心聽清凱爾說話的聲音。

“怎麽了?凱爾?”

“大事不好了,亞諾德剛剛在醫院突發心髒病去世了。”

“什麽!”希烨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先前環繞在心頭的不詳預感被驗證,潛藏在黑暗中的怪物發出了咆哮,像是在慶祝著此刻的勝利。

是他疏忽了嗎?所以才沒有理會本能所感覺到的某些細節?

還是有些什麽他們所不知道的怪物,正潛藏在他的周邊,借著黑暗中的掩護,正在蠢蠢欲動?

——可是為什麽是亞諾德呢?

——為什麽?

——到底是哪一步,算漏了?

希烨覺得此時自己站在迷宮的中央,選擇的分岔口前,停滞不前。

作家的話:

28話感到有些生硬

不知道怎麽下手修改OT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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