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槐仙.安心
秦相府。
楚羽陪秦家二老說了會話,伺候他們午休睡下,再回來時經過花園的涼亭,靈兒在地上蓋着張手帕,正躺在上面睡得高興。
楚羽知她貪地面涼快,可這樣睡下又沾暑氣又沾地氣,過後難免受風寒,于是伸手拍她起來。
靈兒揉揉眼睛,看清楚面前的人後,懶懶地叫了聲,“姐姐。”
楚羽看着她換的新發繩,挑起一根在指中,“挺漂亮的。靈兒你适合綠荷色。”楚羽對顏色的劃分非常細致,柳綠,荷綠等等都分得絕對清楚。
靈兒也摸摸頭發,輕輕甩動,莞爾一笑。
楚羽拉着她笑,“如果我還有個弟弟就好了。”
靈兒一時沒明白過來她的話,“姐姐不是一直想有個姐妹的嗎?”
楚羽幫她把剛才睡亂頭發重新整理一下,“這不是已經有了嗎?”
靈兒拾起帕子,幫楚羽墊在凳子上,“要弟弟幹什麽?”
楚羽笑了,竟帶着些狡黠,“本來哥哥也可以的,可惜現在兩個哥哥都心有所屬,都怪靈兒你來的晚了,如果……”
“好啊,原來你消遣我。”靈兒就是再遲鈍也明白了楚羽的意思,伸手作勢要打她,最後只在她胳肢窩撓癢。楚羽受不了,連連求饒。
靈兒停下手,“姐姐,你不用為我擔心,我這不是很好嗎。在我們家鄉,女孩子不是只有嫁人才算是過的好。只有我們女孩子也能玩的很好。而且,一般我們要到二十幾歲才可以嫁人,十幾歲是不可以嫁人的。”
“怎麽還有這麽奇怪的規定?”
“奇怪?”靈兒不解。
在她看來,古代十六七歲就出嫁,那才奇怪呢。自己還是個半大的小孩,就要承擔家庭責任,照顧大人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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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兒當然也明白計劃生育和晚婚晚育的政策,也知道昔日勾踐滅吳所定的“女子十七不嫁者,其父母有罪。”無非也是為了生育教訓。看來從古到今,盡管政策變化,但人類自始不變的都是種族繁衍。
想遠了。
靈兒回過神來,楚羽也正出神地看着一個方向。靈兒順着看去,頓覺胸口一緊。
只見對面的繁花樹中立着一人,白衣白帶,衣袂翩翩,風起而過,潔白的花瓣紛紛落下,衣随風舞,恍若與周圍的花瓣融為一體,如夢似幻,竟不似在人間。若不是楚羽提醒,靈兒決計不會察覺那兒竟站了一個人。
這人是什麽時候來的?
靈兒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王府房頂上掠過的那驚鴻一瞥。難道是他?所以才能躲開所有人的察覺,來無影去無蹤。
再一晃眼,靈兒眼前一花,那白衣男子已經站在了面前。靈兒突然覺得心跳加快,臉竟然不知不覺紅了。那感覺,像極了暗戀多年的隔壁班的帥哥突然走到面前,潇灑地抛個媚眼,然後“嗨”的一聲。
靈兒暗罵自己沒出息,都已經見過風家三個大帥哥,秦家一個極品少爺,連那天下第一美女都見過了,怎麽還這麽像花癡一樣,見了帥哥移不開眼。
靈兒的眼神從沈落潇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就未離開過,誰知沈落潇的眼神竟從頭到尾都沒有掃她一眼,只是含笑着看着楚羽,用他那清涼的聲音,帶着池水微漾的清風,“你找我。”
他用的是肯定句。
楚羽點點頭,“潇哥哥幫小王爺治過傷了?”
沈落潇也點頭,并未詢問她是如何得知。
楚羽又問,“什麽時候?”
“前天和昨天兩個晚上。”
“前天晚上?”楚羽心裏算着時間。擡頭向沈落潇嫣然一笑,“謝謝你。”
“你不問我他的病情?”
“不需要問了。”楚羽眼裏全是信任的微笑。
靈兒看着他們,總覺得他們之間有種奇怪的氣氛。
“對了潇哥哥,這是靈兒。靈兒,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神醫的弟子。”
沈落潇禮貌地朝靈兒點頭示意,“你好。”
靈兒也說一聲,“你好。”
風吹動槐花送來清香,靈兒突然喜歡上了這味道。
此時的三個人,如此随意的相逢,如此随意的問候,如此随意的一個夏季,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随意的,可這世上哪有真正如此随意的事?他們不知道,從這一刻起,命運的巨輪終于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開始轉動。只是将會轉向何方,誰也不知道。
“潇哥哥,你住在哪裏?如果我想找你,怎樣能找到?”
沈落潇輕輕笑了,“你只要在城裏張貼‘微風燕子斜’,自然就能見到我了。”
楚羽也笑了,“我這是沒辦法的辦法,還是靈兒想出來的。”
沈落潇微微吃驚,回頭看了靈兒一眼,眼裏帶着不露痕跡的審視,随即又把眼光移開。從腰間扯下一塊玉佩遞給楚羽,“帶着這塊玉佩去‘醉君樓’找九姑娘,就能找到我了。”
“九姑娘?”楚羽接過玉佩托在手心,玉佩透着微涼,觸感柔和,一看就知是一塊價值連城的美玉。蝶形的玉被中間的一塊細長突起分成兩半,是笛還是簫?
“京城四絕”之一的九姑娘,她在“醉君樓”?靈兒記性一向很好,聽錦繡說過一次之後,就記住了“京城四絕”之一就是九姑娘的酒,竟沒想到在不知不覺間已和那麽一個“大人物”擦肩而過了。
沈落潇道,“在下也只是一俗人,九姑娘的酒乃人間罕見美味,豈有不貪之理?”
楚羽道,“只可惜我生來不能飲酒,不然也可陪潇哥哥喝幾杯。”
沈落潇道,“小羽若是想喝幾杯,倒也不是不可以。”
“那說定了,下次有機會,定陪潇哥哥喝幾杯。”楚羽知他醫術過人,想必有辦法治她那沾酒即病的怪病。
楚羽只道沈落潇說可以就是可以,卻絲毫沒注意自己竟然對他如此信任。心神不定了兩天,擔心了兩天的事情,他說沒事,就認定沒事。他說她可以喝酒,她就認定可以喝了。
他們這番見面,竟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侃侃地聊着,絲毫未覺唐突。靈兒在他們中間,竟插不上一句話,一時頓感失落。于是悄悄退出去。
沈落潇見靈兒離開,從懷中摸出一封信給楚羽。
錦繡在房裏打着瞌睡,靈兒扯住她一根頭發,錦繡頭往下掉時,輕輕的一聲,頭發斷了,錦繡也醒了。
“靈兒。”錦繡擡頭。
靈兒愣愣地看了看手裏剩下的半截頭發,笑呵呵地扔掉,“昨晚是不是做夢夢到我了,所以沒睡好?”
錦繡白了她一眼,“一個女孩子家,整日沒個正經,看我告訴小姐去。”
“你們小姐現在才沒空理你呢。”靈兒往旁邊榻上一跳,随手翻過楚羽繡的一些東西,栩栩如生,巧奪天工。
錦繡正要提醒她不要亂動楚羽的東西,靈兒早嘆一口氣将那些刺繡都放下了。
“你怎麽了?”錦繡覺得靈兒沮喪的有些奇怪。
“被無視了。”靈兒用手枕着後腦勺,躺在榻上閉上眼睛。
“被誰忽視了?”難得見到靈兒這副模樣,錦繡忍不住要多逗逗她。
“還不是你家小姐和……”靈兒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和誰?”
“那個神醫小子。”靈兒說着想起剛才沈落潇完全無視別人的那副表情,恨不得就沖上去一拳過去了,“跩什麽跩?長得帥了不起呀?”
錦繡皺了皺眉頭,靈兒在說什麽?
“小姐,靈兒怎麽了?”
靈兒從榻上蹦起來,看到楚羽進來,慌忙下來,“姐姐,你怎麽回來了?那個……誰呢?”
“誰?”楚羽明知故問。
“就是那個神醫小子呀。”
“你說潇哥哥?他走了。”
“哦。”靈兒走到書桌前坐下,看着上面自己寫的歪歪斜斜的字,拿起來,捏成一個紙團,對着紙簍扔去。
“靈兒,你覺得潇哥哥怎樣?”楚羽試探地問。
“他?”靈兒回想着沈落潇的樣子,“恃才傲物,恃才矜己,恃才放曠,恃才放蕩……”靈兒搜刮着腦海中詩詞鑒賞時,評價詩人風骨的詞。
楚羽撲哧一聲笑了,“靈兒,你每個詞都在誇他有才氣。”
“而且每個詞都在誇他人品有問題。”
楚羽輕蹙眉頭,“潇哥哥從小跟着神醫行走江湖,難免清高孤傲,只是習慣了與人保持一段距離,倒也并不是他本意。他其實很喜歡你的。”
“不稀罕。”
楚羽不想與她讨論這個問題,潛意識裏抵觸着。靈兒心裏也覺得奇怪,為什麽會對沈落潇的忽視如此耿耿于懷。
多年後想起這段事情,靈兒才幡然醒悟,并不是她在計較沈落潇對她的忽視,而是她的“本體”在抗議沈落潇不認她。
但此刻的靈兒卻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嚴格說來她只是和沈落潇第一次見面,她沒必要為一個陌生人這樣計較。沈落潇對楚羽感情特殊,她之前就隐約知道,她更不可能跟楚羽怄氣沈落潇忽視她。
這感覺不好。
靈兒直覺地想把這種感覺排除在意識之外。于是抓起楚羽的胳膊,“姐姐,你教我彈琴吧。”
“彈琴?”楚羽整理着上午繡的帕子,聽到靈兒問起,不由得回過頭來。
“嗯,我從小就羨慕別人會彈琴的。”
楚羽放下手中帕子,看着靈兒,眼光去不知飄向了哪裏,“我彈得不好,等……等一個人回來,讓她教你。”
“姐姐說的是琴嫣小姐嗎?”
“你認識琴嫣?”
“聽錦繡說的,‘京城四絕’,琴嫣小姐的琴。”
“你記性倒好。”
“那當然,我的記性好是出了名的。”靈兒自豪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