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3)

是自己從小的貼身近侍,餘下的都是皇額娘原本宮裏的人。胤禛知道這幾個都是皇額娘身邊的心腹,原本以為這些人在皇額娘去世之後,都被調到別的地兒去了,沒想到竟然在娴貴妃這裏。娴貴妃淺笑道:“烏蘇嬷嬷是你皇額娘的乳母,原本皇上是要放她出宮養老的,你皇額娘不放心你,便請她留下做你的教養嬷嬷了。就要幸苦嬷嬷幾年了。”烏蘇嬷嬷在佟家十幾年,又陪着佟佳皇後深宮十幾年,娴貴妃對她也是十分尊重的。烏蘇嬷嬷笑道:“娘娘言重了,奴才能夠照顧四阿哥才是皇家的恩典和信任。”胤禛對這位算得上從小講自己帶大的嬷嬷也十分尊重,點頭道:“幸苦嬷嬷了。”烏蘇嬷嬷連忙道:“不敢。”

娴貴妃又指着其他人道:“蘇培盛是從小跟着你的,還有明霞挽翠淺紅,也都是你皇額娘的人,以後他們就跟着你吧。去林大人家不好帶那麽多人。等你回宮之後姨母再給你将人添足。你原本身邊的人有哪些想要的告訴姨母一聲就是了。”胤禛點頭道:“多謝姨母。胤禛出宮帶着烏蘇嬷嬷和蘇培盛就是了。明霞幾個暫且留在宮裏吧。”娴貴妃點點頭道:“如此也好,等阿哥所置辦好了,便将她們調過去。這段日子就讓她們去承乾宮侍候先後罷。等你回宮也有個理由求皇上将她們給你。”胤禛颔首道:“姨母考慮的周全。”

說完了正事,娴貴妃又吩咐了幾句在宮外好好照顧自己等等,胤禛才告退回偏殿休息。娴貴妃看着那孤單筆挺的消瘦背影只能悠悠輕嘆一聲。

“娘娘,皇上進來了。”

聽到宮女的禀告,娴貴妃連忙提起精神迎了上去只是有些奇怪怎麽沒提前通知好接駕。還沒走到門口康熙已經走了進來,“臣妾叩見皇上。”康熙扶起她道:“貴妃平身,四阿哥和玉格格睡了?”娴貴妃點頭,“玉格格早歇下了。四阿哥剛剛回去,皇上要見他臣妾這就命人…”康熙阻止道:“不必,朕就是來看看。人都給他了?”娴貴妃答道:“都給了,四阿哥說只帶烏蘇嬷嬷和蘇培盛出宮。其他人回頭等他回宮了,臣妾再按宮中阿哥的定例給他便是。”康熙滿意的點頭道:“甚好,那個小太監和烏蘇嬷嬷是可信的。另外那幾個你看着點敲打敲打。”娴貴妃笑道:“皇上放心吧。這幾個人都是姐姐留下的可信之人,斷不會做那背主的事兒。”康熙這才放心下來陪娴貴妃閑聊了幾句,這才起身出去。

“娘娘,皇上去了永壽宮宜妃娘娘處。”宮女進來在娴貴妃身邊低聲道。

娴貴妃掃了她一眼,淡淡道:“放肆!皇上的行蹤是你能打探的。”那宮女也是娴貴妃的心腹,倒不如何懼怕,只是道:“奴婢不敢,只是剛剛在門外聽皇上說去永壽宮罷了。”娴貴妃輕嘆一聲道:“以後掃打探這些有的沒有的。宮裏知道的太多沒好處。”宮女諾諾應是,心中卻很是不解皇上将自家娘娘封為貴妃如此的恩典,卻極少臨幸鐘粹宮。不禁暗暗替自家娘娘委屈。娴貴妃将她的神色看在眼裏,淡淡道:“你知道什麽?皇上越是這樣,本宮在宮裏的地位越是穩固。”至于恩寵子嗣什麽的她早已絕了念想。她不想如姐姐和皇上那樣一生為情所苦。除了四阿哥,皇上也不可能賜給佟佳氏任何子嗣。皇上不需要另一個赫舍裏氏,更不需要第二個索額圖。

早上,胤禛和黛玉向太後請過安就留在鐘粹宮裏念書習字。黛玉正是愛玩的年紀卻,也早得了林如海和賈敏的吩咐,在宮裏不得四處胡鬧玩耍。用過早膳,娴貴妃身邊的宮女來禀告,延禧宮章佳主子帶着十三阿哥來了。黛玉一聽十三阿哥頓時想起昨天那可愛的小包子,一雙眼兒亮晶晶的望着胤禛。胤禛寵你的揉揉她的小腦袋,帶着黛玉往娴貴妃處去了。

章佳氏是個溫婉的女子,雖然身體不怎麽好眉宇間卻還是滿族女子的大氣多一些。原本宮中嫔以上的妃子都有封號的,章佳氏卻并未冊封,既無位分也無封號卻又住着嫔以上才能住的一宮主位,身份很有些尴尬,宮人們便稱其為章佳主子。胤禛從前也沒有見過章佳氏幾次,如今進來時才覺出來章佳氏似乎與皇額娘有幾分神似。微微皺了皺眉,“見過章佳母妃。”

“四阿哥請起。”章佳氏連忙道。胤祥在章佳氏懷裏,聽到胤禛的聲音立刻轉過頭來沖着胤禛伸出了手,“四哥!四哥!”白白嫩嫩的小臉眉開眼笑,胤禛上前接過他,胤祥也不忘旁邊的黛玉,“姐姐抱抱……”胤禛拍拍他的背笑道:“十三這個小肉團,林姐姐抱不動你。”黛玉羨慕的看着比自己高一大截的胤禛,扯着胤禛的衣擺要抱娃娃。胤禛只得坐下将胤祥放在地上讓黛玉抱着,自然是抱不動的,兩個孩子跌坐在厚厚的地攤上玩兒罷了。

娴貴妃掩唇笑道:“想不到十三阿哥還真是和四阿哥玉格格投緣的很。”

章佳氏也笑了起來,憐愛的看着胤祥道:“我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很是忽略了十三阿哥,沒想到那些奴才盡是些不盡心的。昨天多謝四阿哥了。”胤禛淡然道:“母妃言重了,都是兄弟何必言謝。只是十三弟還小,身邊的奴才定要好好敲打一番,免得他們忘了誰是主子。”

“四阿哥說的正是。這些奴才當真該敲打一番了。連主子都能看丢還不通通丢去慎刑司。”娴貴妃也道。

“貴妃娘娘和四阿哥說的是。”章佳氏應道。只是她在宮裏身份尴尬,有任何能這樣随意的處置身邊的奴才?卻讓自己的兒子跟着受苦了。章佳氏心中一片苦澀。娴貴妃也知道她的難處,便轉過話題不再談論這事兒了。

12。上香

在宮中住了兩天,胤禛才帶着人收拾了行禮帶着黛玉出宮去了。如此一來,宮裏的人自然都知道皇上要胤禛去林府長住的事。那些從前嫉恨孝懿皇後與胤禛受寵的人,自然是幸災樂禍不提,康熙将宮中朝中諸人的反應看在眼底,卻并沒有任何反應,平時也不再提起胤禛,仿佛真的将這個曾經還寵愛不已的兒子,忘在了腦後一般。只是十三每每哭着問額娘要四哥要姐姐,章佳氏也只能無奈的哄着兒子。

轉眼到了年末,胤禛在林府住了将近三月有餘。林如海年後方到江南上任如今也不需要上朝,平時除了必須的官場應酬,便只專心在家裏教黛玉和胤禛讀書。胤禛欽佩林如海學識,尊其為師,平日裏稱之為先生,只在外面依舊稱呼林大人。有黛玉陪伴,林家人口簡單也是暖意濃濃溫馨自在,胤禛漸漸從喪母的悲傷中走了出來,只是那淡淡的神情仿佛已經刻入了骨子裏去,只在黛玉面前才會多幾分笑意。林如海雖然不曾見過從前的胤禛,但是也曾聽康熙說過,胤禛在孝懿皇後膝下,是如何可愛頑皮,如今卻不見半分蹤跡。突然喪了養母又被生母所棄,皇父也不聞不問,即使林家再如何小心,終究還是在這位四阿哥心底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偶爾看着胤禛淡然出神的摸樣,林如海也不由在心中暗想,若是康熙看到如今的四阿哥不知道會不會後悔。

“四阿哥,心中可是有什麽不快?”看着胤禛淡然隐忍的模樣,林如海還是忍不住想要開解一二。不說皇帝和自家表妹的交情,就看着自己寶貝女兒,每天為了這個哥哥,跑前跑後的林如海也覺得自己不能再閑着了。

胤禛從書卷中擡起頭來恭敬道:“謝先生關心。學生無事。”林如海輕嘆一聲搖頭,不贊同道:“四阿哥年紀尚小,不可萬事都藏在心中。郁結于心于身心皆無好處。”胤禛也知道林如海是當真關心自己,他原本就是個心性敏銳的,這幾個月住在林家自然也感覺的到林家的人都是真心對自己好的。并不似尋常的官員貴戚有所求的。

“四阿哥也不要怪皇上,身為帝王也有許多無奈。”林如海道。

胤禛沉默了片刻才擡頭道:“這幾個月,學生已經想的很清楚了。從前胤禛得皇額娘和皇阿瑪庇佑,并未全然明了皇室中的無奈。皇父如今疏遠學生也是為了學生好,希望學生能夠快些長大罷了。”林如海點頭,有些欣慰四阿哥終究還是明白皇上的心思的。只是…怎麽還是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呢?想了想,林如海還是沒覺察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只當胤禛為孝懿皇後去世傷心過度,也就不再多說什麽,繼續為胤禛授課。

“爹爹…哥哥…”黛玉嫩嫩的嗓音伴着一串兒清脆的鈴铛聲由遠而近的傳來,不一會兒就到了門口。林如海微微皺眉,佯怒的瞪着出現在門口的小腦袋道:“玉兒,爹爹再給四阿哥授課,你為何又來打擾?”小黛玉吐着小舌頭做了個鬼臉道:“娘娘說今兒咱們要去寺裏拜拜。不上學。”林如海想起昨天賈敏說了今兒一家去城外的嘉福寺上香的事。另外嘉福寺如今的主持震寰律師也是林如海的致交摯友,這次回京一直沒有去拜會,等到年後又要離京了。正是要趁這次機會去敘敘舊。瞪了黛玉一眼道:“這次爹爹不罰你,以後若是再犯定不輕饒。”黛玉笑容明媚,嬌聲道:“爹爹才舍不得罰玉兒。”林如海也是無奈的苦笑,對于這唯一的寶貝女兒他還當真是舍不得得很。好在黛玉雖然頑皮平時卻極懂得吩咐,不然可就要頭疼了。

嘉福寺始建于西晉永嘉元年,但因寺後有龍潭,山上有柘樹,故民間一直稱為“潭柘寺”。素有“先有潭柘寺,後有北京城”的民諺。清康熙二十五年,康熙降旨,命阜成門內廣濟寺的住持僧,著名的律宗大師,與自己相交多年的震寰和尚為潭柘寺的欽命住持,康熙本人也曾再次上香并留住。自此潭柘寺俨然便是皇家寺院了。

一行四人到了寺裏先去各處佛殿上香。黛玉也學着母親的模樣在佛前上香祈禱願爹爹娘親歲歲平安,願哥哥天天開心等等。說了大半天倒是沒有一個願望是許給自己的,聽的賈敏和林如海又是欣慰又是好笑,賈敏無奈笑道:“可見咱們玉兒也是個貪心的,許這許多願望可不是讓佛祖也要笑話了?”黛玉眨着明亮的眼睛道:“玉兒是真心許願的,佛祖才不會笑話。”賈敏道:“你的願望這麽多,佛祖卻是要忙不過來的。”黛玉有些苦惱的皺着秀氣的眉毛道:“那就只要爹爹娘親平安和哥哥開心好了。其他的玉兒以後再許。”聽的衆人又是一陣笑意。

出了大殿,黛玉有胤禛抱着興致勃勃的欣賞寺裏的風景。這嘉福寺乃是千年古寺,名氣雖不比江南的靈隐寺,風景卻是不遑多讓。黛玉從小看慣了江南的靈秀雅致,對這北方的宏偉大氣很是好奇。胤禛一路抱着黛玉竟也不嫌累,時不時的低頭與懷裏的玉娃娃低語幾句。這一行四人林如海溫文爾雅豐神俊秀,賈敏也是不可多得的婉約佳人。兩個小的一個沉穩貴氣,一個精致可人,倒是吸引了不少香客的目光。

“林施主,主持請諸位後殿一敘。”林如海正與黛玉胤禛講解這嘉福寺的歷史典故是,一個小沙彌上前來,合十一禮道。林如海還了一禮道:“如此勞煩小師傅前面引路。”

穿過重重殿宇,絡繹不絕的香客漸漸不見。一行人跟着小沙彌往寺院深處走去,雖然人跡罕見景致倒是越發的清靜怡人。林如海也不禁贊道:“震寰大師倒是會選地方。”禁閉的禪房裏傳來笑聲,道:“不及如海兄這些年江南逍遙。”林如海半點不露驚訝,朗聲道:“如海雖然身在江南卻也是俗物纏身。大師雖身在京中卻是心在世外,自然逍遙自在。”原來這震寰大師原本是京城廣濟寺的主持,于康熙相交為友,也是這兩年才覓得如此清靜所在。

“多年不見,如海兄進來一敘吧。”

13。

禪房裏于外面恢宏殿宇截然不同。空蕩蕩的房間,一盞明燈,幾卷經書,幾個蒲團。鼎鼎大名的震寰律師并不是身披袈裟,佛光湛然。只是穿着一身灰布僧衣,長須潔白,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普通老僧。只是那眼

中淡淡的光芒讓人心聲敬意。看到林如海一行人進來,震寰律師咦了一聲,将目光放到了胤禛身上,複又看了看被胤禛前在手裏的黛玉。

林如海笑道:“多年不見,大師可好?”

震寰大師笑道:“如海兄挂心了。這是如海兄的女公子?”

林如海挑眉,在一邊的蒲團上做了下來,笑道:“你這老僧消息倒是靈通得很。”震寰大師搖頭笑嘆,“出家人豈會打探這些,貧僧曾言道林大人命中只有一女,如今可是信了?”林如海點頭道:“若是不信,我也不來見你了。”年輕時候,林如海尚在京城,與震寰大師交往甚密。震寰大師曾言林如海命中無子,當有一女于花朝誕生。林如海年少氣盛,對于面相命理之說并不以為信。信誓旦旦的言道将來必定生一個兒子來。不想與賈敏成婚之後多年不曾有孕,即使納了一兩房妾侍,也無人懷孕。直到林如海三十五歲才生了黛玉,正是二月十二花朝節所生。又過了一年,賈敏生下一子不久便夭折了。林如海這才信了自己命中果然無子,

也不再惦念只一心将唯一的女兒當成珍寶一般的養大。

震寰大師看了看端端跪坐在蒲團上的黛玉對林如海笑道:“有女如此,如海兄當足慰平生。”哪個父母不喜歡別人誇獎自己的兒女,即便平日黛玉調皮搗蛋的讓林如海哭笑不得,在林如海心裏自己的寶貝女兒那也

是世上最可愛最聰明的。于是笑道:“大師過譽了。這丫頭平時頑劣的很。”旁邊黛玉聽到父親說自己頑劣,皺了皺小鼻子委屈極了,只悄悄蹭到胤禛身邊去了。衆人看在眼底只是一笑。胤禛低頭揉了揉黛玉的小腦袋,眼神溫和無聲的安撫着小人兒。震寰大師看在眼裏卻是淡淡一笑道:“這位小公子貴氣逼人,定然出身不凡。老僧多一句嘴,公子姑且一聽?”

胤禛正色道:“謹聽大師教誨。”

“教誨不敢。既生入此間,望公子多存慈悲渡世之心便是了。”

胤禛心中不解,卻并不曾多問。只是道:“謝大師教誨。”震寰大師點點頭,從手腕上退下一串念珠遞了過去道:“公子既來此地,亦是緣分。此珠贈予公子。”胤禛雙手接過,卻是一串鳳眼菩提念珠,珠身光滑可見已有不少年月。整串念珠仿佛包裹着淡淡的螢光,胤禛握在手中頓時覺得這段日子心中的沉郁之氣消散了許多,微微一怔道:“多謝大師厚賜。”震寰大師但笑不語。

林如海與震寰律師多年不久,待賈敏三人于大師見過禮便由小沙彌帶出去觀賞後山景致,獨留了林如海一人與大師敘舊。

禪房裏,兩盞清茶,一爐檀香。

林如海放下茶杯看着閉眼靜坐的震寰大師道:“大師看剛剛那公子如何?”

震寰大師睜開眼看着他道:“皇子龍孫,安能不好?”

“原來你已經看出他的身份了?你這和尚忒是小氣,連見面禮也不曾給我家玉兒。倒是給了四阿哥了。”

震寰大師亦是灑脫大方之人,并不在意搖頭笑道:“你倒是問我要起見面禮了。也罷……”拿起放在一邊佛經上的一串念珠遞給林如海,卻是一串龍眼菩提。林如海也不客氣,接過來收好。看着震寰大師收起了方才的灑脫不羁,俊眉微皺道:“大師看我那玉兒如何?”震寰大師嘆了一聲道:“我便知道你來了就沒有好事。紅塵俗世纏身,老僧何時方能成正果?”林如海嗤笑道:“你這和尚又何時修過正果?既然身在紅塵少不得俗世纏身。我并不問你旁的,只是我那玉兒實在實在有些放心不下。”

原來黛玉自出生便身體極弱,去年的時候來了一個癞頭和尚要渡她出家,林如海夫婦只有這一女如何舍得。癞頭和尚又說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只是這說來容易做起來何其艱難?單單說一個三四歲的女孩兒便是如何懂事也不可能不哭,何況不見外姓親友之人豈不是要黛玉獨自一人了此一生?如今他們夫妻尚在黛玉年歲還小倒是無妨,賈敏身體一向不好,若是有朝一日他們夫妻不在了要女兒如何過活?林如海自然不能讓女兒如此了此一生,次日便去求見了靈隐寺的雲林禪師抱樸道觀的主持雲虛道長。這兩位見憐林如海愛女之心,合力為黛玉算了命相卻說此女尚有塵緣未了,不可出家。若是往北方去或有破解之法。這才有了林如海帶着妻女一起回京之事。

聽了林如海的話,震寰大師也知道林如海這看似潇灑的外表下為女兒擔了多少心。只道:“你且放心。我觀你那女公子并無夭折之相。既雲往北可破如今那命格以破了也未可知。”林如海想着自進京之後黛玉身體似乎并不曾生過病,比起從前不知好了多少,心中稍安。對震寰大師皺眉道:“別人不知,大師當知道拙荊如今…也不知能撐到何時。我只怕将來我們有個萬一,留了玉兒一人在世間不知如何過活。”

震寰大師無言,雖然是方外之人也當憐天下父母心。

禪師裏沉默許久,只聽震寰大師低聲吟道:“宿世糾葛難了斷,血淚終須血淚還。九霄靈河憐卿淚,修羅亦成世外仙。”

林如海聽着這似詩非詩的句子,又是血淚又是糾葛難斷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不好麽?”震寰大師說完這幾句,臉色頓時蒼白委頓起來搖頭道:“不可說。只一句,你那女公子非常人,若是如一般閨閣女子嬌養着,只怕那和尚的預言就在跟前。”林如海也知道這些有些本事的高僧都講究個天機不可洩露,見震寰大師臉色确實不好看,也不再多問。只知道自家玉兒的命并非如那癞頭和尚所言那般肯定,尚有可轉圜之處便好了。

14。道士

賈敏素來身體羸弱,這大半天上香賞景的早就累了。從禪房出來便由着小沙彌帶着去了別的禪房歇息。只要幾個跟随的嬷嬷丫頭看着黛玉和胤禛四處玩耍。黛玉從小也難得外出游玩,又沒有父母在側看着更是興致高昂。歡天喜地的朝着風景秀麗的地方跑去了,胤禛也不阻止,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面,只是眼睛始終不曾離開那小小的身子。幾個丫頭嬷嬷生怕将小主子跟丢了也連忙跟在後面追了上去。

“哥哥,抱抱玉兒。”瘋玩了好一會兒,黛玉才露出幾分倦意伸手要胤禛抱。身後黛玉的乳娘連忙上前要抱,胤禛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俯身抱起黛玉走向不遠處的山泉邊上,尋了一處光潔幹淨的石頭坐下休息。黛玉笑眯眯的靠在胤禛懷裏眯着眼兒像只慵懶的小貓咪。胤禛低頭把玩着黛玉柔柔的秀發,眼中泛着淡淡的溫情。将黛玉往懷裏抱了抱讓她能夠靠的跟舒服一些。黛玉玩了半天早就累了,靠在胤禛懷裏不一會兒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小公子,幸會了。”胤禛正低頭沉思,一道聲音傳入耳中讓他不悅的皺起了眉。低頭看看黛玉沒有被吵醒才擡頭看着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道士裝扮的人。如今這大清朝不比前朝,這樣的裝扮無論走到哪裏都分外顯眼。何況這裏是佛門清靜之地,雖然常有人說什麽佛道一家但是到底不是同門同種,一個道士突然出現在這裏實在很是古怪。胤禛望了一眼那道士身後,原本等在那裏侍候的丫頭婆子們卻已經不知去向。胤禛謹慎的将黛玉抱在懷裏,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人。

見胤禛如此,那道士并不在意只是笑道:“貧道觀公子相貌清貴,必定是出身顯赫,将來命中貴不可言……”

胤禛皺眉,淡淡道:“道長慎言。”那道士不以為意,哈哈一笑,指着黛玉道:“只是這位小姑娘卻是……”見胤禛并不理會,那道士只得道:“這位小姑娘卻是個薄命早夭之相。”胤禛臉色一沉,冷厲的目光掃向那道士,那道士忍不住心中一顫。他早已是得道有為之人,見過的各色人物不知凡幾。沒想到這少年這冷冷的一眼竟讓他也不由心生畏懼。皺了皺眉道:“公子雖然命裏極貴,奈何前世殺孽太重,戾氣纏身。與這小姑娘分明,還不少見的好。免得誤人自誤。”

“哪裏來的老道,胡言亂語再不走休怪爺不客氣!”胤禛厲聲道。

那道士見他不信,忙到:“公子不要不信。這小姑娘命中注定是個出家的命,若是不然也該養在深閨脂粉之中,不見外男,不留眼淚,方能平安一世。小公子戾氣纏身世間罕見,分明是前世帶來極大的孽障。如何見得這清淨無垢的世外仙姝?”胤禛冷笑一聲,“荒謬!哪有孩子不哭的?如今她已經見了外男又如何?”道士道:“只要公子今後都不再見她,從此橋歸橋路歸路。這小姑娘自然有自己的路,想來公子也該有自己的路要走。牽扯在一起卻是大大的不妥。”

“滾!”胤禛沉聲道。

道士皺眉道:“小公子何苦執迷不悟?”

胤禛冷笑一聲,道:“你道爺是什麽人?聽你胡言亂語幾句便當真?就算是真又如何?”

“天命難違,小公子三思得好。”

“天命逆我,我便逆天!如何?”

那道士一震,只覺得一股極大的殺虐之氣向自己逼來,片刻間竟是冷汗淋漓。長嘆一聲轉身飄然而去。

胤禛睜開眼睛,黛玉已經在懷裏沉睡,不遠處幾個丫頭婆子恭敬的伫立着。低下頭,手腕上震寰大師贈送的念珠泛着淡淡的瑩光帶着絲絲溫暖和安寧的味道。胤禛垂眸,伸手輕撫這黛玉稚嫩的小臉,退下了那串念珠放進她身上的荷包裏挂好。

林如海辭別了震寰大師才與賈敏一起往後山尋黛玉和胤禛。遠遠的就看見丫頭婆子都站在一邊,山泉邊的石頭上兩個孩子依偎在一起似乎都睡過去了。林如海悄然走了過去,還未靠近胤禛就睜開了眼定定的看着林如海。下一瞬就完全清醒過來低聲道:“先生。”林如海點點頭,俯身接過黛玉道:“該回去了。”林如海面上不顯,心中卻是一震。剛剛胤禛一睜眼的瞬間,那冷厲的眼神無論如何也不像一個十歲的孩子能有的。就算是母喪父疏遠也說不過去。那分明就像是目空萬物,視衆生如塵垢可随意肆虐,又仿佛歷經修羅地獄而生一般。即使林如海這樣的心志也忍不住為之膽寒。隐隐想起震寰大師的話,“那位小公子身負萬世殺孽,命中注定一世孤寂,父母兄弟姐妹關系皆疏遠。”

“如此說來,這小公子命相極差?”林如海問道。

震寰大師搖頭笑道:“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一念成魔,一念成魔…不知怎麽的,林如海又想起震寰大師那句修羅亦成世外仙……

山峰之上雲深霧繞竟不知是何方,道士剛踏上山頂就聽見一人笑道:“道兄何處歸來竟然一身戾氣?”那山崖邊上坐着一個癞頭和尚正對着他皺眉。道士無奈道:“本想去度化那绛珠仙草,不想遇到一個人染了這一身的戾氣。”

癞頭和尚奇道:“這是個什麽人物竟有如此戾氣?有他在那绛珠身邊豈不壞了命格?”

道士道:“正是如此,只是以你我的修為卻看不出那前世的來歷。只是看他雖然戾氣纏身卻隐約有龍氣護身,今生大約是皇室中人。”癞頭和尚道:“如此一來倒是有些麻煩。若是因他而壞了绛珠命格,還有那一幹等待了結的因緣,金陵十二釵不得歸位如何是好?”他們這些世外之人縱然有極大的能為,卻不能插手皇室中的事。只因為皇家素來關系天下,一旦出了什麽差錯就是生靈塗炭,到時候積下的孽債只怕輪回幾世也還不清了。

“如此一來,那神瑛侍者……”

道士拂袖道:“休說什麽神瑛侍者,剛剛我只在那公子身邊站了片刻,也抵不住那無形的威壓,險些壞了修為。那塊石頭能有何為?我看那人只怕與绛珠也有幾分牽扯。”

癞頭和尚想了想嘆道:“也罷,這一番原本是你我多事。如今且看他命運如何罷。”

道士也點頭,原本人間俗事就并非世外之人該多管的,只是那石頭将來少不得還是要渡他一渡的。

15。

晚上,林如海和賈敏說起震寰大師所說的話,取出那串龍眼菩提念珠給賈敏讓放在黛玉的荷包裏随身帶着。賈敏想了想取出了一串鳳眼菩提放在林如海跟前,“這……”林如海拿起來一看,這不是震寰大師送給四阿哥的麽?賈敏道:“晚上哄玉兒睡覺的時候,從她荷包裏掉出來的。應該是四阿哥放進去的。”

雖說皇家這樣的菩提念珠并不少見,就是更珍貴的也不乏其數。但是震寰大師乃是得道高僧,他給的東西自然不同。何況即使林如海這般,對佛學并不怎麽涉獵的人,也看得出這串念珠的珍貴絕對不再其價值上。一入手似乎就能感受到那莊嚴慈悲的佛光寶氣,與那串龍眼菩提也不遑多讓。過了半晌,林如海才輕嘆一聲道:“四阿哥雖然身在皇家,對玉兒倒是難得的好。”賈敏皺眉,有些不贊同的道:“難不成你……”林如海失笑,搖頭道:“瞎想什麽?玉兒還小呢。何況咱們過了年就要離京的。以後會不會再見還是難說。”賈敏卻不怎麽放心,“咱們是旗人,玉兒終究是免不了要選秀的。”

林如海道:“還早,玉兒才四歲罷了。到時候就是真的免不了選秀,皇上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會虧待玉兒。”其實只要寶貝女兒能平平安安活到選秀的年紀,憑林家的能力還怕不能給女兒一個平安和樂的未來?想起前幾年黛玉的體弱和那癞頭和尚,雲林大師雲虛道長等人的話,林如海始終難以心安。

看到妻子臉色不好,林如海連忙安慰她道:“玉兒現在好好的,你也別多想什麽。自己身體也不好,整日裏思慮太多才不容易好起來。”賈敏點點頭與林如海說了幾句才安睡了。林如海回身看着桌上放在一起的那兩串念珠不知在想些什麽。

轉眼到了過年,康熙似乎真的忘了還有一個兒子在宮外的事情,也沒有人來接胤禛回宮過年。

大年初一就下了一場大雪,前一天晚上因為守歲睡得晚了,黛玉醒來的時候已經塊到中午了。賈敏親自将女兒收拾了一番,穿着新做的衣裳,外面罩着鮮紅的雪狐滾邊鬥篷,明豔的顏色更襯冰肌玉骨,雪膚如畫。遠遠的奔過來仿佛一團跳動的小火焰,“哥哥,爹爹,新年好!”

林如海笑道:“什麽時候起哥哥都排到爹爹前面去了?這個女兒生的真是虧大發了。”

黛玉撲進林如海懷裏蹭蹭,“爹爹,玉兒最愛爹爹了。”

林如海捏捏女兒嬌嫩的小臉,“小丫頭倒是會讨好爹爹。”黛玉皺着秀眉,小臉鼓鼓的,沖着賈敏告狀,“娘娘,爹爹欺負玉兒,臉臉捏的不漂亮了。”賈敏失笑道:“傻女兒,咱們玉兒的小臉還是很漂亮的。”黛玉掙紮着從林如海懷裏跳下來撲到胤禛跟前抓住他的衣擺,“哥哥,爹爹欺負玉兒。”胤禛淡淡微笑,“小小年紀學會告狀了?”看着三個大人都不替自己說話,黛玉委屈的眨巴着眼睛,“玉兒不理你們了。”

賈敏笑道:“既然玉兒不理咱們了,那咱們明兒去你外祖母家就不帶你了。玉兒就在家裏看家可好?”

“……”

吃過了午飯,便有人來拜訪。林如海和賈敏忙着待客,黛玉和胤禛揣着剛剛收到厚厚的壓歲錢,回後院玩兒了。黛玉望着院子裏白茫茫的雪地不肯進屋。江南地暖,極少下雪,就算有也不像北方這般鵝毛大雪,千裏冰封。賈敏和林如海唯恐黛玉凍着,出去玩兒的願望早就被駁回了,如果連院子裏的雪都不給玩兒,黛玉覺得自己很可憐。看着黛玉明亮滿含期盼的眼睛,胤禛只有無條件退步的份兒。

在黛玉的歡呼聲中招來了蘇培盛和幾個下人在院子裏堆雪人,黛玉當然只能被抱着看得份。即使如此黛玉也興奮的不行,唧唧咋咋的指使着蘇培盛怎樣堆雪人。蘇培盛這些日子以來早就知道了自家主子,是如何寵溺這林家的小格格。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