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聽見孟星出事的恐懼, 得知手術順利結束沒有生命危險的後怕,到達醫院透過窗戶看見孟星靜靜躺着毫無生氣時的揪心和憤怒,此刻都沒入了這滴眼淚裏, 但也僅僅是這一滴。
他需要強大起來保護好他的小先生。
他坐起來, 應了一聲:“好。”
孟星小聲嘟囔一句:“笨蛋哥哥。”
楚佑安刮了下他的鼻子, “就你聰明。”
孟星揚了揚下巴,“那可不。”
楚佑安給他掖了掖被子, 順便抹了一下他剛剛眼淚蹭到的地方, 逗得孟星直笑,還不停喊“癢”。
等他鬧完, 楚佑安輕聲問他:“睡一會兒?”
孟星想了想說:“你去叫媽媽來吧, 我和媽媽說會兒話。你行李應該還沒放回去吧,也有換洗衣服什麽的,去附近找個酒店洗個澡刮掉你的胡子, 記得刷牙, 回來我們接個吻一起睡覺。普通病房肯定能加床了, 這病房你沒法挨着我睡。”
楚佑安聽他說完點了下頭, 剛準備起身離開,又突然回過頭, “你嫌棄我?”
“本來吧…不刮胡子看起來很man, 但是哭過之後再看, 就是邋遢了, 哥哥你要知道人的視覺會影響…味覺, 邋遢大王親起來就是一股味兒。”
楚佑安:“……我走了。”
孟星眯起眼笑道:“拜拜了您嘞。”
楚佑安頓住腳步,一言難盡地說:“雖然我知道你是好心給我調節心情, 但是寶貝, 真的有點紮心了。”
孟星更快樂了, 笑得被口水嗆住,連連咳嗽,楚佑安又倒回來給他喂水。
楚佑安等到陶姝到了病房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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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星望着楚佑安的背影一直笑,直到看不見楚佑安了才收回視線,喊了聲“媽媽”,這兩個字裏都含着笑意。
陶姝寵溺地瞪他一眼,“如果你不望這麽久,我可能會誇你們恩愛。”
孟星:“那現在也可以誇嘛。”
陶姝:“你呀,看看你現在面色紅潤的樣兒,昨晚可真是吓死人了,我簽手術告知書那個手都是抖的。”
“讓媽媽擔心了,對不起。”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佑安把消息封鎖了,外頭也沒有議論的,我和你爸也不能出去問去,到現在你爸都還憋着一口氣呢。”
孟星沉下臉色,“你和爸爸別擔心,這次的事不是沖我和佑安哥來的,只是被當了擋箭牌,我以為我防得住,沒想到還是搭上半條命。”
前面和楚佑安說的時候他也後怕過,萬一錯過救治時間,就真的是一條命在不知覺中沒了,但後來仔細想了想,伏茲不會讓他死的。
這個結論并不能自信說出口,也經不起考驗論證,只是馬後炮的直覺。
也不重要了,至少現在還安全。
孟星暗暗嘆口氣,繼續和他媽媽說:“佑安哥會處理,他不會輕易放過對方的,你和爸爸別擔心太多,好好休息。”
陶姝拉着孟星的手拍了拍,“下次不許做這麽危險的事了,如果提前有計劃,怎麽也得告訴我跟你爸,不然…”陶姝哽咽了一下,“就是萬一有個什麽,我們連你的人都沒看着,就被通知說…我和你爸上哪兒要人去。”
孟星看着陶姝這樣子,實在難過,他很輕地說:“不會了媽媽,不會再有下次了,我保證。”
陶姝心裏難受,也不知道還能再囑咐些什麽,只能盯着孟星,孟星被他看得不自在,眼神躲避,轉過一圈回來他倏地笑起來,“媽媽抱一下。”
陶姝明顯愣了,孟星從被子裏伸出胳膊沖着陶姝大大張開,“兒子在呢,媽媽抱一下。”
這是孟星長大後第一次和陶姝擁抱,當然,小時候抱得也不多。
兩人都不太習慣相互之間這樣的接觸,淺抱一下就分開了。但有了這個擁抱,屋子裏的氛圍不再那麽僵硬,孟星嘗試着像和楚佑安說話那樣同陶姝閑聊着。
母子倆說了些旅游路上的事,陶姝這輩子去過很多地方,她從來都是個享受自由的人,她出門不是為了放松,單純地喜愛。
當她放松下來,慢慢敞開話匣子,這樣的熱愛便流露出來,提起的過去讓孟星欣然向往。
他這會兒不想去澳洲了,想去看看陶姝口中的那一路風景。
楚佑安說是出去半小時,當真一點兒沒超,回到病房他們母子倆還沒聊盡興,但多出來的楚佑安,孟星舍不得讓他走。
三人視線就這麽來回轉,陶姝偷笑起來:“好了,佑安回來,我就先走了,我也得回家去睡一會兒,昨晚提心吊膽沒睡好。”
孟星:“嗯嗯,媽媽拜拜,回家好好休息,也跟爸爸報一下平安,你們都注意身體啊。”
陶姝看自家兒子這趕人的語氣,還沒說完的話只得掉個頭咽了回去,哼哼兩聲提上包走了。
楚佑安:“我剛剛問過醫生,血液報告已經出了,沒問題,他們馬上過來給你換病房,再住一天院觀察下沒有其他不良反應,明天就能回家。”
孟星沒接楚佑安這話,而是将楚佑安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滿意點頭,“過來,親一個。”
呼吸的間隙,孟星溢出一句:“香的。”
楚佑安将他摟得更緊。
換到vip病房,病床是一米五的,也算是雙人床,不用加床,夫夫倆摟着就睡了。
後來楚世秋帶着蔣悅也過來看了眼,楚世秋左臉顴骨都還青紫着,下手的那一拳夠狠,楚佑安聽孟星的給楚世秋道了歉。
楚佑安和楚世秋在病房外聊了一會兒,叮囑楚世秋注意不要洩露孟星出事的消息,公司那邊就按兩人出差算。另外也将伏茲家的這件事大致和楚世秋說了,免得他胡亂猜測,不經意傳出什麽謠言。
楚世秋有點受寵若驚。
蔣悅留在病房內和孟星說話,蔣悅關心了幾句孟星的身體,孟星都表示沒什麽問題,然後将話題扯開,沒在這事兒上打轉,聊起裝修來。
孟星家的智能系統鋪設已經在收尾了,兩人約了時間去驗收。除了智能家居這塊,蔣悅在家具擺放上給了些建議,孟星聽了兩句還拿出手機用備忘錄記,讓蔣悅感到意外。
聊到後邊,孟星說:“到時候全部弄完,我們搬家邀請你們夫妻倆來家裏玩兒。”
蔣悅答應下來。
這個順口的邀請讓孟星有了到時候在新家辦一個聚會的想法,楚佑安自然也同意。而且孟星一直說要見見楚佑安的朋友也沒有見,索性将這事兒定下。
晚上在病房挺無聊的,楚佑安不讓他辦公,他就拿了紙筆開始畫邀請函的樣式,寫邀請人員名單,平時也聽楚佑安提過一些人的名字,他想到一個就問楚佑安和這人關系夠不夠鐵。
幾乎不間斷的一問一答讓楚佑安也沒辦法處理文件,只好放下電腦,和孟星一起坐在床上聊親朋好友,這一聊還讓孟星考古到一些楚佑安上學時候的小故事。
第二天孟星出了院,回家舒舒服服吃了頓飯,盡管兩人共同做出來的飯挺一般,但不妨礙他們享受家庭的溫馨時光。
還好楚佑安不禽獸,兩人沒有做到最後,面對孟星的怨念,楚佑安耗盡忍耐力給他按下去了。
之後幾天楚佑安都好好陪着孟星,孟星去哪兒他跟着去哪兒,孟星每天就帶着他的小尾巴在家、安伊、孟呈三點來回,兩人的工作進度影響不大。
這一跟持續到孟星自我感覺完全沒問題、楚佑安也覺得恢複得不錯,然後兩人酣暢淋漓一晚上之後。
而孟星擺脫小尾巴的第一天,楚佑安就約了伏茲。
楚佑安約在了搏擊館。
伏茲還算幹脆,只問了場地的安全問題,在得到肯定答複之後便赴約了。
“有段時間沒見了,楚。”伏茲先生打招呼說。
楚佑安輕笑了聲,語調中的譏諷未加絲毫掩飾,“我們不是才在莊園見過嗎?”
伏茲沒有反駁,而是走到楚佑安提前準備好的裝備前,慢條斯理地換衣服穿戴護具和拳擊手套。
楚佑安低着頭調整手腕上的繃帶,“人,你已經處理了,是嗎?”
“是。”伏茲簡單吐出一個音節。
他穿戴好轉過身,對上楚佑安冷着的臉,一雙黑眸沉得駭人。這是伏茲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楚佑安,商業往來總是禮貌微笑相迎,如果早能見識到楚佑安這一面,他們的合作可能會更牢固龐大些。
伏茲笑起來,笑意雖不達眼底,但嘴角的弧度令他整張臉有了些生氣。
“佩兒挺喜歡你家先生的。”
這一句出口的是标準的中文。
楚佑安一愣,因為他切換的語言,也因為他話中有話。
但今天沒心情去了解這個人,只想揍他一頓。
在決定約伏茲在搏擊館前,楚佑安糾結了很久。
他明白在伏茲這樣的家族裏——或許說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命被看得很輕,對于這樣不屑生命之重的人,應該以牙還牙,甚至讓他承受莫大的痛苦感受生和死。
就算伏茲勢力強大,但楚佑安傾其所有也不是不能做到。
然而他每日看着孟星,想到孟星說的話,他知道他不能做。
不管是實際在會場下藥的人,還是背後的始作俑者,他查到些蛛絲馬跡能鎖定到底是誰,但都不足以構成證據送他們上法庭進監獄。
而且就算拿到證據也找不到人,他們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毫無疑問是伏茲出了手。
孟星受傷這口氣他出不了,只能在權衡之後定在了搏擊館。
很窩囊,但別無他法。
楚佑安壓了壓眼裏的火,微微閉眼,朝拳臺偏了下頭,“上臺。”
伏茲看着走在前面的背影,暗暗道了聲“有趣”。
沒有裁判沒有規則,他們上了拳臺,楚佑安便毫不猶豫出拳,這一拳徑直朝着伏茲的下巴去,伏茲閃身躲避。
“我理解你的怒火,但沒打算承受。”伏茲玩味兒地說了一句,随即快速反擊。
楚佑安平時只是做到普通的鍛煉健身,拳擊他并不擅長,連熟練都算不上。伏茲的技巧明顯好過他,但他胸口憋着一股力量,在沒有特別規則的前提下,他憑借着爆發力讓拳頭一下下落在伏茲身上。
脖頸的青筋暴起。
滿面通紅。
汗水滴落。
眼中的凜冽從頭盔的間隙投射出來。
拳臺頂上的燈沒有映出他們的影子,只有利落狠厲交錯的拳峰。
楚佑安像是一頭發狠的獵豹,不顧一切地撲咬厮殺。
不,他有顧忌的。
他唯一惦念的那個人此時就在樓下,就坐在停在路邊的車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