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6

我沒有立刻做什麽,煙抽完了,我靜坐了很久,小狗早已成了驚弓之鳥,我的沉默大概是比責罰更恐怖的東西。

這段時間他陸陸續續叼了很多東西來,包括他最不喜歡的尿道棒和灌腸工具,我擡手,只是想摸摸他,他卻條件反射瑟縮躲閃,随即自己把自己吓得臉色慘白,連呼吸都屏住。

那瞬間心髒仿佛被人狠狠攥了一下,這是在知道他背叛我的時候都不曾有過的感覺,我突然覺得無法承受,站起來逃也似的離開了。

我雖十惡不赦,卻并糊塗,自己的錯代價自己承擔,但總還有一些人,得為眼下的錯誤負責。

短短幾個小時,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清晰地呈現在了我的眼前。

街上那人是小羊羔的雙胞胎兄弟,許明。剛生下來就因為養不起被送人了,改名換姓,垮了幾個省,華國那麽大,本該一輩子都不會再見,他卻偏偏挑了A市北漂打拼。

然後就被姓楊的碰上了。

楊經邦是蔣先生義子,我作為蔣先生的得力下屬,卻一步步掙到和他平起平坐的位置,黑白兩邊,他管白的,我管黑的,雖然蔣先生沒有再認一個義子的意思,但我們始終水火不容。楊經邦不過跳梁小醜,因為蔣先生于我有再造之恩,所以我一般不與他計較。

老爺子這兩年心髒不好,楊經邦忌憚我的勢力,老爺子要是突然有個三長兩短,他壓不住我,所以一直想搞死我。我想讓蔣先生安享晚年,樁樁件件隐而不發,只等老爺子走後算總賬。

沒想到老天爺卻幫的是姓楊的。

許明不過是個小人物,給點錢什麽都願意做,更何況他要做的只是去露個臉而已。

不得不承認楊經邦是了解我的,我們這種人,除了自己,誰都不會信。

許明和小羊羔像也不像,側臉一模一樣,可是如果看正面,就會發現明顯的不同,他的臉沒有小羊羔那麽對稱,而監控視頻裏,恰好只有側臉。

這是針對我,精心設計的陷阱,我毫無所覺一腳踩進去,像個傻子演了一場讓對方稱心如意的戲。

我不知道楊經邦為什麽沒有把許明弄死,而是把他送走了,若不是許明貪心找回來,也不會在大街上被我看見,這件事也永遠不會曝光。

煙灰缸裏塞滿了煙蒂,我不知道該怎麽去面對小羊羔,他現在如我所願是我的小狗了,我天生涼薄,感情缺失,好像頭一次知道什麽叫做後悔和愧疚,又苦又澀,壓得人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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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去回想他逐漸崩潰的過程,他說不是他,他問我為什麽不信,他說他會等我,然後他說他等不到我了……

悲傷,無助,絕望,最後心死。

我突然發現除了被逼得狠了的幾個瞬間,他再也沒有用怨恨的眼神看我,他總是乖巧的,希冀的,他毫無保留地包容信任,期待着我的回應,我卻一次又一次,将他反複扔進深淵裏,摧殘折磨。

疼……

胸腔裏面,細小又尖銳,漫延滲透,無處不在。

和以為他背叛我的時候不一樣,那時候可以掩飾,可以僞裝,告訴自己把他變成狗,就能釋然解脫。

現在卻無所遁形,因為沒有退路,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到從前。

那些閃閃發亮,讓人怦然心動的愛慕和思戀,被我親手磨滅掉,挫骨揚灰,沒有了。

是我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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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葬場它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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