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失憶者
這一天下來, 郦子夏也累得夠嗆,上眼皮和下眼皮不停的在打架,但是她強迫自己不能睡, 身體實在疲憊, 躺在那張土炕上, 就再也不能坐起來了。
畢竟從昨天到現在都還沒有合過眼,而且還一直為周亭琦的事兒操勞。
曉蓮這個和尚是個很乖的人, 他坐在椅子上, 一動不動的, 羞澀當中帶着一點無奈。
郦子夏不敢睡覺,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就是等着周亭琦醒過來。老和尚答應過要為他治病, 而且說明天早上就能醒過來。
等他醒過來以後,這裏的局面應該就會好辦點兒。
就在等得這個過程中,郦子夏竟然好幾次無意識地睡着了,吓得自己時不時從夢中驚醒, 睜眼時,看到外面天空還是黑的, 曉蓮也沒有睡, 就知道周亭琦還沒醒來。
可是,最後郦子夏還是睡着了。當她再次醒來就時候,發現天已經晶亮。
她心叫“哎呀”一聲,不知道周亭琦怎麽樣了,為什麽也沒人來叫醒她。難道周亭琦還沒醒?她原本就懷疑老和尚的鬼話,這下子更是擔憂。
她就怕人沒治好, 自己也搭進去了。
她急忙穿上鞋, 跑了出去, 聲音把曉蓮和尚也驚醒了。他一看天色,也知道自己給睡過了。他感覺自己的腦袋白長了,如此重要的事怎麽就睡着了。
他跟着郦子夏來到大殿上,根本沒有周亭琦的身影。
郦子夏慌亂的眼神四處搜尋着。
曉蓮吓得出了一頭大汗。
陽光像往常一樣靜靜的鋪在黝黑發亮的地板上。
小和尚在擦地板,胖和尚在收拾供桌。
胖和尚笑嘻嘻道:“恭喜,恭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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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蓮冷道:“那周相公呢?”
郦子夏也急不可待地瞅着胖和尚。
他臉上那副笑容好似在說明已經發生過很多事了,只不過郦子夏和曉蓮都已經錯過了。
這時候老和尚從禪房裏慢慢踱出來,滿面春風地說:“哦,那位周相公啊,我已經放他走了。”
郦子夏心裏砰的一下子,看着老和尚,沒想到他竟然出這一招,如此奸詐,忍不住問道:“師傅怎麽不叫我一聲,他什麽時候走的?身子好了麽?”
老和尚道:“女施主啊,你既然都嫁給曉蓮了,還在乎這些做什麽?我老和尚肯定是不會食言的,答應你醫好他就一定會醫好他。”
曉蓮夾在中間,問道:“人家好歹夫妻一場,要送一送的。”
老和尚道:“那倒不必了,女施主你說呢?”
郦子夏也知道自己答應了老和尚,但是絕沒想到他會先人一步把人送走,竟然連見都不讓她見周亭琦。
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老和尚淡淡笑了笑,又轉入禪房去了。
看樣子他早有勝算,把事情做絕了。但自己答應的事,又怎麽能食言。
曉蓮看郦子夏滿臉凄楚的樣子,只好把他師弟小和尚抓過來問:“你昨夜看到周相公醫好了麽?真的離開了麽?”
小和尚道:“是啊!一大早就走了。師哥,你們才剛剛成親,為什麽還要問那個周相公啊,師傅說他會和你搶媳婦,就早早讓他走了。”
曉蓮何嘗不知道這些呢。他冷冷道:“不要再胡說,周相公幾時醒的,什麽時候走的。”
小和尚看大師兄兇巴巴的樣子吓壞了,趕緊道:“那個男人後半夜醒的,師父清早的時候把他送走的。”
孩子是很少很難撒謊的,郦子夏看着小和尚呆呆的目光,簡直不敢相信周亭琦就這樣離開了,把自己留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
心裏開始埋怨,但是,郦子夏也漸漸明白,這也不能怪周亭琦,因為當天周亭琦被強盜扔下山坡後,怎麽會知道她也跟着跳了下來。
而且郦子夏找到周亭琦時,他也奄奄一息,連眼睛都沒睜開過,怎麽會知道後來發生的事。
曉蓮看穿了郦子夏的表情。
曉蓮幫着問道:“師父沒有提及郦姑娘麽?”
胖和尚看着他們兩個在這裏急躁躁的,忍不住講道:“別再問師弟了。我給你們說吧。”
郦子夏和曉蓮忙把期待的眼神盯在胖和尚的臉上。
胖和尚小聲道:“你們想想,你和她都成親了,師父怎麽會再在那男人面前提她。”胖和尚偷偷瞄了一眼後殿,看老和尚沒什麽動靜,又道“周相公後半夜醒來,師父直接告訴他說,是他的徒弟救得他,在山腳下發現他昏迷了,就背了回來救治,關于郦姑娘的事師父是一個字也沒提,一大早,師父就送周相公走了,到西邊村裏借的騾子,一直送到山口外。”
郦子夏心想,老和尚在這件事上真是做絕了。
周亭琦順順利利地走了,按道理說郦子夏應該為他感到開心,可是卻把她自己留在這裏。
曉蓮看着郦子夏慢慢走出的佛殿,新升的朝陽裏,她的身影卻百般落寞。
他知道她不屬于這裏,盡管他舍不得她,舍不得她傷心,舍不得離開……
曉蓮端了一些早飯,稀粥、豆腐和醬瓜端到茅草屋去,看郦子夏悵然若失的坐在床上。
曉蓮走進一步,将飯菜端給她“粗茶淡飯,你吃點吧,你應該兩天沒吃東西了吧。”
郦子夏也只是點點頭,分不清自己是餓還是難過,總之對于眼前的飯來說是難以下咽了。
曉蓮語重心長道:“姑娘,既然走到這一步,也是大家的造化,何必還在難以排遣。”
郦子夏聽出這話的意思是,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既然這麽做了,又在後悔什麽,但聽起來還真是叫人刺耳。
曉蓮又道:“況且我想好了一條辦法,等過幾天,師父管得不再那麽嚴了。我趁機可以把你送出去。以後我們之間都是清清白白的。”
郦子夏對曉蓮師傅所做的一切都身懷感動,偶然間她內心也動搖過。而且周亭琦離開,帶着王府的部隊離開,即使曉蓮送自己出去,自己又去哪裏找他們?
郦子夏道:“你這番心意我無以回報,當初我既然已經答應嫁給你了,已經決心已定,我怎麽能對不起你呢。”也許她覺得這可能就是命,命裏不該有榮華富貴,只能做一個鄉間村婦吧。
曉蓮低下頭,靜了片刻,幻想着萬一以後真的能和她過上田園生活,那該是多好的事情啊。
曉蓮道:“你還是吃些東西吧,我們慢慢從長計議。”
晚上,郦子夏一人在大廟旁邊的茅草屋,曉蓮他并沒有來。
當她躺下要睡覺時,卻聽到老和尚罵罵咧咧的聲音,“你這個窩囊胚子,娶了媳婦為什麽還在這裏窩着,給我滾回去。”
不一時,只見曉蓮灰頭土臉進這邊來,他微微擡頭,瞅了郦子夏一眼,觀察郦子夏的表情。
郦子夏不想讓他再為難,從床上坐了起來,道:“以後就在這邊休息吧。”
曉蓮就在郦子夏旁邊打了地鋪,滅了燈之後,屋裏很黑,人稍微有點動作便在寂靜的屋裏響起來。
尤其不安靜的是曉蓮這邊,翻來覆去,他身下的草席不時的響。
郦子夏雖然沒有發出聲響,但曉蓮那邊的聲音她都聽得很清楚,說明她心裏煩,也沒睡着。
許久,郦子夏道:“睡不太着,我們談談天吧。”
曉蓮忙道:“是我害得你睡不着麽?我不會怎麽樣,你睡吧。”
郦子夏笑了笑,這人可真無趣,道:“不怪你,我自己心裏不平靜。”
曉蓮“哦”了一聲,想從心裏抓摸一個事兒和郦子夏聊聊,但又不敢說出來,害怕說得結結巴巴。
郦子夏道:“你們是怎麽來到這裏出家的?家鄉在哪裏?還有父母麽?”
曉蓮忙道:“我從記事起就在這廟裏了,所以不知道家鄉,也不知道父母。”為了緩解尴尬,又補充道:“曉山師弟是逃荒走到這裏的,師傅看他外表憨厚就留下他了,其實曉山師弟比我年齡還大,也比我聰明。”
“曉水小和尚呢?”
“曉水師弟是我在廟門口發現的,那是他還是個小嬰兒,被放在一個籃子裏面,曉山師弟說可能是旁邊鎮上的鄉民抛棄的。起初師傅因為他太小,并不想收他為徒,後來是我把他養大的。”
的确是個善人。
曉蓮來了興趣,問郦子夏“你家裏還有什麽人,去京城找什麽親戚。”
“我是陪周亭琦找皇帝。”郦子夏心裏這樣想,無奈笑了笑,說:“我是陪我家相公……不……是陪他去京城找大伯,不過是時間長了,他想他大哥了。”
“我家還有一個孩子,也不過才一歲。”說到這裏,郦子夏心頭一酸,再難以說下去了。
曉蓮突然坐了起來,道:“原來你還有孩子。”
“嗯。”郦子夏并不想多說。
曉蓮倍感愧疚,心想無論我有多喜歡她,也不可以留她了,一定要把她送走。
後來的日子,曉蓮就開始籌謀如何瞞着師傅把郦子夏送走。
郦子夏只好一切聽從他的安排,她覺得前途無依。因為周亭琦可能已經帶着人離開這裏了,自己一個女子,該去京城找他呢,還是回家鄉。不過,無論回哪裏都路途遙遠,不是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