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沈琳和趙家華的事情，就像是長了翅膀，不到半個小時，就傳遍趙家村和三石村。
夏家大門關得嚴實，卻也擋不住藏着八卦之心的左鄰右舍。
大家熙熙攘攘的聚在門口，議論聲時不時的漏進來一兩句。
“你說沈琳咋想的？好好的日子不過，非得搞破鞋。”
“這你就不懂了吧，夏東偉一年到頭才在家幾天啊，沈琳那狐媚樣，哪裏耐得住哦！”
“哎呦，那是你們不知道沈琳和那個趙家華的事情。”
“啊？什麽事情？以前就有過？”
“八·九年前吧，沈琳和趙家華都要結婚了，但沈家要一千五的彩禮，趙家老婆子死活不願意給，兩人就這麽生生掰了，當時可鬧得挺大的。”
“那夏家怎麽願意娶她？這跟趙家村離那麽近。”
“長得好看呗！”
……
房間裏，
夏東偉面色鐵青的看着坐在床邊抹淚的沈琳，“多久了？”
原本聽到孫婆子的話他不信，小樂說給他的玩具和零食都沒見到時，他也沒往壞處想，只以為她只是給點東西。
等到有人通知他去後谷嶺，他還安慰自己，可能就是個誤會。雖然他到時，倆人身上的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但他是個男人，那樣的地方，那樣的場景，不用想也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麽。
沈琳背叛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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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琳已經哭了許久，她現在臉色憔悴，雙眼通紅，頭發更是淩亂不堪，半點也沒有平日的漂亮和矜貴氣質。
聽到夏東偉的問題，她擡頭看過去，怒目切齒，道：“多久重要嗎？你一年回家不到兩次，知道我在家過得是什麽日子嗎？我才28歲。”
“所以你就出軌？”夏東偉只覺得胸口堵着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
他閉了閉眼，“我讓你跟我去海市，是你不願意。”
“當然不願意。”沈琳冷笑，“去住你那破職工宿舍嗎？一家三口擠在一間小破房子裏，還沒家裏廚房大。甚至連個做飯的地方都沒有，一層樓就一廁所。”
沈琳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整張臉都已經扭曲，“你讓我怎麽住？”
夏東偉聽得有些震驚，他竟是不知道原來沈琳有這麽大的恨意。
他的确是還住在職工宿舍，但他一個月的工資也不低，養兩個人，再租兩間房根本不是問題。實際上，如果不是每個月要把錢寄回來一大半，再過幾年，他們就能攢下買房錢。
“我說過可以租房子，然後再攢錢買房的首付。”
沈琳瞪着通紅的眼睛，眼裏全是嘲諷，“靠你那點破工資嗎？買件衣服還要扣扣搜搜。”
夏希樂原本坐在走廊的凳子上，聽到這話，他霍地站起身就要過去。
卻被一只手拉住。
夏希樂回頭，就見寧輕正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他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鋒利的眉眼散發着陣陣冷意，“別管。”
夏希樂轉回頭，半響，渾身緊繃的力道終于松了下來。
寧輕順勢松開手，“這不是小孩該管的事情。”
“謝謝哥哥。”夏希樂道，這事他的确不該管。
他轉身朝自己房間走過去。
寧輕偏頭看了一眼正吵得激烈的房間門，擡腳跟了上去。
夏希樂拿過那本水浒傳的連環畫，然後坐到凳子上，低頭看了起來。
寧輕在門口站了一會，見小屁孩半點沒有想要開燈的意思，他才走進來，按亮了桌上的臺燈。
明亮的光線亮起，夏希樂只是眨了眨眼，什麽都沒說。寧輕便轉身出了房間。
另一邊，沒吵完的架還在繼續。
夏東偉覺得，他已經不認識沈琳。
當初他不是不知道沈琳和趙家華之間的事情，他媽還勸他，讓他慎重考慮再決定。因為這件事就是一根刺，已經長在沈琳的心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
如果離得遠還好，可趙家村就在隔壁，一旦沈琳和趙家華遇到，只會是兩個結果，要麽成仇人，要麽……死灰複燃。
他那時候剛大學畢業沒多久，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根本沒想那麽多，只覺得這姑娘生得好看，眼角眉梢都是靈氣，而且性格溫順，不會和母親起沖突，所以二話不說就把人娶回了家。
娶回家後，他也盡心盡力的對她好，把她帶到了海市，可沒住兩個月，她就要求回來，說是不放心婆婆一個人在家。
他當時很感動，所以從那時候起，他每個月的工資，有一半都是寄給她。而另外的一半，除了基本的維持生活外，他都給她買了衣服鞋子包，就連給兒子的零食、書，都是幾個月才買一次。
可他付出後得到的是什麽？
掙錢給老婆花，他毫無怨言，但，不說念他一句好，起碼不該是她這樣的。
夏東偉只覺得身心俱疲，他無力道：“結婚前，你就知道我的情況，如果真那麽不能接受，當初幹嘛要嫁？”
“當然是因為你們家給的出彩禮。”沈琳看着夏東偉，臉上全是嘲弄，既然已經說到這，她也沒什麽好掩飾的，“你以為我是自願嫁給你的嗎？不，是被我娘家賣給你的，用一千五百塊賣給你的。”
原來是這樣嗎？
夏東偉自嘲的扯了下嘴角，“你可以提離婚。”
“你以為我不想嗎？”沈琳道。
可離婚後她吃什麽？
“行。”夏東偉環顧了一圈房間，“那就如你所願，離吧。”
沈琳半點猶豫都沒有，“離就離，你淨身出戶，這是你以前說過的。”
夏東偉笑了，氣笑的。
他看向蓬頭垢面的沈琳，這一刻，他突然平靜了下來，這麽些年，對這個家，他問心無愧。“沈琳，從你出軌背叛我的那一刻開始，你在我這裏，就已經沒有特權了。”
“過去的我不計較，帶着你的東西，離開夏家。”
“你做夢！”沈琳瞪大眼睛，“房子我可以不要，但兒子必須跟我，你每個月付撫養費，一個月最低六百。”
夏東偉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如果是以前，他還能認為她争撫養權是因為愛兒子，舍不得和兒子分開，可經過小樂的事情，他知道後面的撫養費才是重點。
原本還有所顧忌的心，在這一刻徹底的冷了下來。
“沈琳，看在夫妻多年的份上，我勸你見好就收，否則，我不介意把我過去那麽多年寄回來的錢查一查，那麽些錢都去了哪裏，還剩下多少。”
沈琳騰的一下站起身，暴跳如雷道：“夏東偉，你到底有沒有心？他長到五歲，你帶過他幾天，你洗過一天尿布嗎？喂過一次奶嗎？現在想跟我搶兒子，想都別想。”
夏東偉已經不想和她吵，轉身往外走，“那就法院見吧，正好說說你出軌的事情，我想，法官會知道怎麽判。”
單岑目赤欲裂：“夏東偉！！！你怎麽敢！！！”
“我為什麽不敢？”夏東偉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出軌的時候，就該想到後果。”
啪——！
沈琳随手抓起東西就砸過來。
一股香味彌漫開來。
夏東偉低頭，就見地上砸碎的，是上個月他寄回來的雪花膏，二十多塊前一瓶，他買的時候眼都沒眨一下。
但現在，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轉身走了。
獨留沈琳放聲痛哭。
一出門，夏東偉就看到寧輕坐在小樂房門口的臺階上。他幾步走過去，“怎麽坐在這？小樂呢？”
寧輕回頭看了一眼。
夏東偉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夏希樂正趴在桌上看書看得入迷，小腳一翹一翹的。
他整個人籠罩在暖洋洋的光暈裏，眉眼精致得像個瓷娃娃。
夏東偉眼神柔和下來，擡腳走了進去，“小樂。”
夏希樂聽到聲音擡頭看過來，見是夏東偉，他臉上立刻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來，“爸爸！”
“嗯。”夏東偉走過去，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問道：“在看什麽？”
夏希樂翻開書皮給他看，“水浒傳。”
夏東偉一看到這書，立刻就想到了他寄回來了一整套的書，自己兒子卻只得到了一本。
“好看嗎？”他問道。
夏希樂點頭，“好看。”
“夏希樂！！！”一道吼聲從門口傳來。
夏希樂擡頭，就見沈琳面容憔悴，披頭散發的走過來，她在兩步遠的位置站定，然後居高臨下的瞪着他，咬牙切齒的問道：“我要和夏東偉離婚，你跟誰？”
“沈琳！”夏東偉不滿的擋在夏希樂面前，“這是我和你之間的事情，不要吓着孩子。”
沈琳伸手去推他，“滾開，我和我兒子說話，關你什麽事？”
夏東偉剛想說什麽，夏希樂已經率先開口，“媽媽，水浒傳的連環畫我為什麽只有一本？”
沈琳一怔，“什麽？”
夏希樂沒有回答，而是繼續問道：“葫蘆娃我也只有一本。”
“爸爸說，他還給我寄過積木玩具，你能告訴我去哪了嗎？”
沈琳面露驚恐，猛地後退了一步，“小樂……”
夏希樂朝她笑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和平日無二，眼睛裏卻多了一絲成熟，“你看，你沒離婚的時候就這麽對我，等你真的離婚了嫁到趙家，你覺得我會過什麽日子？”
“三十冊的水浒傳，我只能拿到一本；積木玩具，我連見都沒見過。”
說到這，他突然轉頭看向夏東偉，“爸爸，我去年收到的，你寄過來的玩具都在這裏了，你看，齊全嗎？”
說完，夏希樂往桌子上一指，夏東偉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桌子的一角上，擺着一輛紅色小汽車，一只馬的木雕和兩個不倒翁。
夏東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小汽車是一套，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哪種顏色，我把七個顏色都買了，赤橙黃綠青藍紫；木雕是十二生肖；還有不倒翁，是一個同事送我的，一共五個。”
“還有一套積木，一條小船，七十二色水彩筆，跳棋，悠悠球……”
說到後面，夏東偉已經說不下去，他雙眼冒火的看向沈琳，聲音冷得刺骨，“沈琳，你告訴我，東西呢？”
沈琳整個人已經懵住，她呆呆的看着夏希樂。
那些東西，剛收到她就送去趙家了。
所以，他其實一直知道，是嗎？
對上夏希樂澄澈透淨的視線，沈琳覺得自己無所遁形。她對夏希樂不差，吃穿用度在村裏已經算好，但同時，她對趙家華的兒子趙大寶也不錯。
夏東偉寄回來的東西，大部分被她送了過去，還有衣服鞋子，她也常給趙大寶買。
過去，這一切她做得理直氣壯，因為錢到她手裏，她想怎麽花就怎麽花。
可這一刻，面對兒子的目光，她只覺得無地自容。
她不喜夏東偉，但夏希樂有她一半血緣，是她的親兒子，她卻把屬于他的東西，理所當然的給了別人。
她不敢再面對夏希樂，轉過身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不到一會，就傳來房門被甩上的聲音。
四周安靜下來，夏希樂眨眨眼，收回了視線。
他不覺得沈琳會幡然醒悟，要真那麽容易，上一世他也不至于落得那麽個下場。
剛剛那一下自責，也不過是經歷了今天的一番變故後的偶然事件。就像上輩子，偶爾他洗衣服洗到手發白起皺的時候，她也會憐惜的拉過他，說她沒用，讓他受苦了的話。
但過後，一切照舊。
所以，還不如，一如既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