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竹屋
夜已經深了,清冷的水面與淡淡的月光相輝映,顯得那麽的平靜,柔和。看着這美麗的景色,誰又會聯想到這美麗風景的背後究竟是隐藏的是什麽。
想到這裏,若惜無奈的笑了笑,任憑夜晚的這裏再美麗,也阻擋不了遠處傳來濃濃的血腥味。仿佛自己的每一個呼吸,都有無數的人在拼命的掙紮,那鮮紅的血不住的朝若惜湧來,壓的她喘不過氣。
起風了,吹的門在月色中吱呀呀的晃動,若惜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玉籠站在身後都不知道。玉籠站在若惜身後,輕輕的碰了碰若惜肩膀,若惜知道,玉籠是在暗示自己該睡覺了,若惜淡淡的說,“我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多年來已經讓若惜适應了這種方式的交流,只不過剛來到這裏時只有彼此兩個人的生活多多少少讓她不太習慣。除了玉籠見不到一個人,每天的食物都是靠小舟飄來。小時候覺得在靈鹫宮的日子過的平乏無味,可是現在才覺得什麽叫做真正的寂寥與荒蕪,看樣子宮主是真的失望透頂了吧,用這種方式來懲罰自己。可是,即使時光倒流,自己還會後悔嗎答案自己也不知道,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不知不覺中,東方泛起了魚肚般的白色,若惜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回房。
次日。
正在睡夢中的若惜被木舟碰到竹屋的砥柱撞擊聲所驚醒,她知道,是當天的食物到了。雖然這撞擊極輕,但是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若惜卻還是察覺到了。
若惜呆呆的倚在門上,看着玉籠熟練的拿取食物,覺得陣陣涼意從心底湧起,她連自己呆在在多長時間都快要忘記了,沒有期限的禁足讓她生不如死。食物經過一段時間的漂浮,已經變得毫無溫度,食之無味,咽下去,連心裏也是冷冰冰的,好似靈鹫宮給人的感覺一樣。
風起,浪湧。仿佛與往日不太一樣。
啪,又聽到輕輕一響,船與竹屋砥柱碰撞的聲音。若惜正在撫琴的手頓了頓,心想肯定是聽錯了,繼而,感觸到了輕淺地腳步聲,這不是玉籠。若惜頓時才反應過來這不是錯覺,難道,難道······是宮主赦免自己了。
若惜向外沖了出去,急切地腳步壓的地面發出“啪啪啪”的聲音,連同竹屋都在輕輕晃動起來。雖然眼前的一切告訴她,這是事實,可若惜仍舊懷疑自己在夢裏,這個夢自己已經做了太多遍了,讓她分不清這到底是真是還是虛幻。直到看着玉籠沖出來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若惜才相信,這是真的,是真的,自己苦苦等待了一年多,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若惜姑娘,我奉命接你回去。”靈鹫宮的右護法弱水與若惜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冷冰冰地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此時的若惜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平靜,百感交集的踏上了回宮的木舟。
坐在船上,若惜靜靜的看着沿途的風景,不禁想起了一年多前被迫送到了這裏來,也是同樣的景致,仿佛一切都沒有變,只不過心情卻是大不相同。按照宮主的秉性,能赦免死罪已經是格外開恩了,若惜所能想到最好的結局,就是在這裏,回憶過去的往昔,孤獨終老。
若惜知道,這次回去也許并不是什麽好事。可是只要能逃離這裏,不管自己做什麽都是值得的,哪怕是從這個深淵縱身到另一個深淵也在所不惜。最起碼,另一個深淵離光明能近一些,離魂牽夢萦的他也能近一些。
望着漸漸遠處的竹屋在眼裏化為了一個朦胧的遠點,若惜的心裏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多年的厮殺在這個竹屋裏得到了中止,享受了些許平靜與安詳。按理說,自己本該在這裏安然度過餘下的一生,可是思戀之情卻戰勝了自己多年來夢寐以求的生活,使自己度日如年。
玉籠的臉上寫滿了惆悵,她遠沒有若惜的欣喜,在常人看來若惜的神色與往常并無差異。可是從小陪伴若惜長大的玉籠知道,她很開心。在竹屋雖然只有她們兩個人,生活平靜,安逸,雖然有些寂寥,不過卻不用提心吊膽。在靈鹫宮裏雖人來人往,但每一個人都是冰冷的,在那裏,活下去成為了幾乎每個人最願望,又怎麽敢有更多的奢求了?一種不詳的預感告訴玉籠,這次宮主召她們回去,定會有什麽大事發生。一想起宮主,玉籠的身上禁不住顫抖起來了,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啊!為達目的,不擇一切手段,視人命如同草芥。
玉籠完全沒有心思看着這美麗的風景,只是感覺自己離萬丈深淵又更近了一步。
風吹起遍地的花瓣,拂起若惜的衣袂。
靈鹫宮的一切看似都沒有變,只不過早已物是人非。
宮裏的婢子看見跟在弱水身後的若惜,臉上略顯出詫異的神色,不過即刻又恢複了正常,躬身迎接。畢竟,在靈鹫宮裏,宮規是不容侵犯的,一個小小的錯誤就有可能喪命,所以,她們必須加倍小心才能得以生存。
太長時間沒有見過這麽多人了,一群穿着最簡單宮服的白衣女子分列兩排,恭恭敬敬的站着。若惜心想,看似一切的沒有變,實際上一切的都變了。從婢子打量、詫異的神色中提醒了若惜,自己不再是幽若堂的堂主,而是一個得宮主大赦的罪人。現在在這個宮裏,自己恐怕連最低等的婢子都不如,她們之所以會恭恭敬敬的站在這裏,完全是因為自己和右護法弱水在一起吧。
到了,若惜姑娘。弱水的話打斷了若惜的思緒,若惜擡頭一看,是昔日的幽若堂。
若惜走了進去,往日的情境浮上來。三年前,成為幽若堂堂主是何等的風光,在全宮人注視下,由宮主親自站在殿上冊封,成為了靈鹫宮史上年齡最小的堂主。衆人的恭祝聲似乎現在還一遍遍的回蕩在若惜的耳畔,那一幕幕情景仿佛歷歷在目。可是,一切的一切,都不同了。
若惜回頭看了看玉籠,似乎她臉上的擔憂更深了些。若惜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只好寬慰她,“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若惜知道,自己的這些話是安撫不了玉籠的,甚至連自己都安撫不了。在靈鹫宮裏,沒有人能猜透宮主的心思,沒有人知道她下一步會做些什麽。
窗外的木棉花開了,胭紅的木棉依舊美麗,從小向來喜愛素淨的若惜不知為何第一次見到這種木棉花後,就喜歡上了它。也許是因為,木棉花不像它的名字一樣,軟弱無力,胭紅的花朵靜靜的盛開,努力的綻放。哪怕是它的墜落也顯得分外豪氣,從樹上落下的時候,在空中保持原狀,一路旋轉而下,然後“啪”一聲落到地上。樹下落英紛陳,花不退色,不萎靡,靜靜的躺在這塵世之中。
“真看不出你居然還有如此閑情逸致去賞花。”來的正是莫心堂堂主莫愁,看似平靜的臉上卻掩蓋不了對若惜的嘲諷,“怎麽,在竹屋裏這種閑情逸致的生活沒有過夠嗎我覺得宮主對你的懲罰真是太輕了,真想不到你居然還能活着回來。”如果說剛才莫愁的神情是嘲諷,那麽現在已完完全全化為了不甘與怨恨。
“我知道你恨我,恐怕連你做夢都在想着宮主也把我處死吧。可是,你要知道的,即使我死了,日後你也不一定能坐上宮主之位”。若惜的眼裏充滿了無謂,自從在竹屋呆了了一年多後,她對很多事情也看淡了。
“我一直覺得我心狠手辣,沒想到你比我更甚。起碼靖月待你不薄,可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你居然撇下靖月自己走了,你覺得宮主會查不出來是靖月放你走的嗎還是你覺得你的計劃能得逞,從此和你的情郎過上神仙般的生活?今天的結局你早應該料想到,只是可憐了靖月呀!”莫愁的話好似一把把尖刀直接插入若惜的心裏,讓若惜鮮血直流,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是啊,若惜本應該想到宮主會查出是誰放走自己,而憑借着靈鹫宮的勢力,哪怕自己逃到了天涯海角也會被抓回來的。只是,當初的若惜,心裏只有愛,又怎麽會理會這麽多,又怎麽會想的這麽長遠,又怎麽會知道靖月會因自己而死。
莫愁冷冷地看着一言不發的若惜,知道現在不論說些什麽,都沒有用了,木已成舟。莫愁一想到若惜的心裏很難受,她心裏就稍微好受了些。只是一想到本來毫無懸念的宮主之位此時又動搖起來,心裏又升起一股熊熊燃燒的大火。靈鹫宮慣例,新一任的宮主會在上任宮主逝世後,從三個堂主中挑選。靖月已死,只剩下她和若惜了。
“你知道的,我們生是靈鹫宮的人,死是靈鹫宮的鬼,你這輩子就休想離開這吧!”莫愁扔下這句話,氣鼓鼓的走了。
偌大的屋子裏只剩下若惜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思緒不禁飄向了何處,朱雀蠟臺上燃燒了只剩半截的蠟燭印着若惜的影子是那麽落寞,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