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程嘉健的話讓程婉在炎炎夏日裏覺得被潑了一身的冷水。
是啊, 白珺棠怎麽會喜歡她呢。
像她這樣的人，白珺棠怎麽可能會對她好。
無論是兩個人日漸親密的關系，還是把她接到自己家住, 白珺棠一直以來關心的都是自己肚子裏屬于她們白家的孩子。
和自己是沒有關系的。
程婉突然想到那天在醫院裏，白珺棠說不查孩子性別的時候, 程婉心底是暖暖的。
可那又如何呢, 白珺棠不在意孩子的性別是她大方, 和自己是沒有關系的。
程婉充其量就是一個生育的工具, 等孩子出生她也就和白珺棠沒有關系了。
也許是這段時間白珺棠對她實在是太好了，讓程婉生出了不該有的想法, 她總覺得白珺棠好像是喜歡她的，就像自己對她也有好感一樣。
程婉下了班最想見到的就是白珺棠。
她喜歡和白珺棠一起坐在車裏回家，看着路上越來越熟悉的景色, 和白珺棠說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 然後慢慢悠悠的度過一天又一天。
可程嘉健的這番話, 讓程婉所有的幻想都打破了。
之後程嘉健在電話裏又說了什麽, 程婉沒有聽清楚, 但是大概是要讓程婉等白珺棠回來之後，約她出來一起吃頓飯, 順便談一談投資的事情。
常樂拿着兩人份的外賣回來的時候, 就看到程婉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已經黑下來的手機。
“怎麽了, 婉婉？”常樂一邊拆着外賣一邊問道：“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 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事情？”
程婉搖了搖頭, 可她的臉色已經差到讓人無法忽略的地步, 慘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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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樂頓時緊張起來, 現在程婉可不能出什麽事情, 趕忙給她倒了杯熱水, 問她：“你要是不舒服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你臉色好差啊。”
“我真的沒有事情。”程婉捂着胸口，她雖然嘴上說着自己沒事，可卻知道自己現在比任何人都要難受。
午飯沒有吃兩口程婉就吐了出來，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這樣吐了，幾乎快要把內髒都吐出來了。
肚子裏的小家夥似乎感受到了什麽鬧騰的格外厲害，程婉只能躲在衛生間裏一遍又一遍的安撫着它，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應該說什麽呢？
或者說，她能說什麽呢……
***
白珺棠這一次是去南海開發一個度假酒店，去的主要目的是看看工地和投資方，畢竟這所度假酒店是按照五星級的标準打造的，乾谷和其他兩個上市公司合股投資，是乾谷這兩年最大的投資了。
下了飛機再去酒店，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這一行白珺棠帶了七八個人，都是公司的重要領導層，一起實地考察。
在車上的時候，接待人開了兩輛車來拉他們，一路上說了好多這裏的風土人情，聽得所有人都很感興趣。
“白總能不能吃海鮮呢？”負責接待的王總在車上對白珺棠說：“我們這的海鮮特別好吃，味道鮮美還便宜，一個個都是剛從海裏撈的，要是白總有興趣，還可以直接開快艇去海上自己垂釣，那味道更好了！”
聽着王總絮絮叨叨的話，白珺棠就習慣性的撐着腦袋，看向窗外的景色。
防窺膜阻隔了絕大部分的陽光，可也并沒有讓人忽略南海的好天氣。
車開了一個多小時才從機場到了酒店，白珺棠單獨一間，其他助理和經理兩個人一間。
“東西已經讓酒店的工作人員給送上去了。”接待的王總對白珺棠說：“今天下午白總先在酒店休息一下，晚上我們在旁邊的酒莊安排了飯局，到時候請各位過去。”
王總又熱情的介紹了酒莊的地理位置和藏酒種類，一副自賣自誇的模樣，白珺棠看破倒是不說破。
從一個城市飛到另一個城市的确是比較累，更何況白珺棠他們幾乎是跨越了半個中國來的，疲憊感也湧了上來，草草吃了一些酒店的自助餐就回房間了。
等到了五點多的時候，王總就帶着一大波人來到了酒店，白珺棠看着這些或者熟悉或者陌生的人，一時之間只覺得腦子都大了。
“這位是徐總，這位是胡經理，這位是財務趙總監……”
白珺棠稍微搭了一眼，發現這群人至少七八個，這不得晚上喝死她？
她一邊跟這總那總打招呼，上了車就對李琛說：“今天晚上要談事情，你和劉哥幫我擋點酒。”
李琛和坐在前面的劉經理點了點頭，出差也是上班，擋酒也是工作嘛。
一整晚的時間，接待方那幾個總經理想着法的和白珺棠喝酒，隐隐約約透露着一股別樣的熱情，好在來之前白珺棠和李琛他們打過招呼，除了白珺棠其他人喝的都格外盡興。
“白總白總。”
吃飯的空檔，一個alpha就湊到了白珺棠旁邊，一邊給她倒酒一邊說道：“你難得來一趟，怎麽也得喝好，不喝盡興怎麽能行呢，一會兒我們還要去酒吧呢！”
白珺棠其實已經喝了不少了，此刻只覺得頭昏腦漲，看着那人拿着小酒杯自顧自的碰了一下酒，發出了‘當啷’一聲清脆的聲音。
“多謝胡經理的好意，可今天我真的喝了不少了。”白珺棠捂着額頭擺了擺手：“明天不是還得去工地看看麽，再喝下去明天真的起不來了。”
“嗐，工地在那邊又不能跑，我們還是先喝完這杯酒吧！”
李琛就坐在白珺棠身邊當即就端着就被過來了，和把胡經理說了一些天南海北的話，愣是把那杯原本給白珺棠的酒喝了下去。
現在白珺棠喝的一肚子酒水，趁着空檔就跑了。
酒莊裏不僅僅只有他們這一桌客人，還有不少的房間裏都是人，酒莊的裝潢看着也頗有法國風情。
被夜裏的風一吹，白珺棠的酒就幾乎醒了一半了。
海風夾帶着鹹腥的味道撲面而來，撩起白珺棠黑色的長發，明明白天還是30多度的天氣到了夜晚竟然有那麽一絲絲的涼意。
白珺棠走到酒莊的走廊上，看着漆黑一片的海面，遠處的燈塔發出一閃一閃的光芒，就如同今晚的星空一般。
也許是今天的夜色實在是太好了，又或者白珺棠覺得此刻不幹點什麽有點浪費，于是她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時間已經接近12點了，周圍一切都安靜下來，白珺棠在撥通程婉號碼的時候忽然在想，這個點程婉應該已經睡着了吧？
可出乎意料的，程婉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似乎就是為了等她一樣。
“喂？”
軟軟糯糯又熟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也許是有點點失真的緣故，聽起來倒是像個小朋友。
白珺棠靠在欄杆上吹着夜晚的海風，問電話裏的人：“怎麽還沒有睡？”
“嗯……有點睡不着。”程婉似乎是躺在床上，說話的聲音都帶着濃厚的鼻音，聽起來像是感冒又像是不舒服。
白珺棠聽着她的聲音，就叮囑道：“要早點睡覺，不然你明天上班會起不來的。”
“嗯。”程婉頓了頓才問道：“你是在外面嗎？”
“是啊，你怎麽知道的？”
“聽到風聲了，還挺大。”
白珺棠看着漆黑一片的大海忍不住勾起唇角笑道：“你耳朵還挺好使，我在海邊呢，剛剛在酒桌上被灌了點酒，不想喝了就跑出來了。”
“喝太多酒對身體也不好，你在海邊晚上不會冷嗎？”
“有一點點。”
白珺棠偏着頭笑道：“這裏海邊的風景很好，天空也很清澈，如果有機會可以帶你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程婉才低聲說：“我從沒有看過海。”
不僅僅是海，程婉她連市區都很少出，生活的全部都是在這個如同牢籠一般的城市裏。
她此刻躺在床上，身上蓋着一層薄薄的空調被。
柔軟的被子蹭着她光潔的皮膚，程婉捧着手機把自己蜷縮起來，也因為顧慮到肚子裏的寶寶，還是用手護住了它。
白珺棠那邊的風聲很大，她似乎還說了一些什麽，只不過程婉聽得不是很清楚了。
現在她只覺得渾身都涼涼的，明明已經把空調都關上了，可還是會覺得冷到發抖，以至于聽白珺棠的聲音都有些模糊不清。
“時間不早了，你也不要熬夜，趕快睡吧。”
電話裏白珺棠的聲音讓程婉覺得遙遠極了，她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聽着白珺棠挂掉電話的聲音。
手機的屏幕黑了下去，房間裏只有床頭燈還在昏黃的亮着。
程婉躺在床上，她握着手機輕輕的換了個能讓自己舒服的姿勢，試圖讓自己入睡。
可每當她閉上眼睛，浮現出來的都是程嘉健和徐荷的面容，以及今天程嘉健在電話裏說的那番話，和徐荷剛剛發給自己的一條短信。
【明天回家一趟，有事情和你說】
程婉不知道徐荷和程嘉健要跟自己說什麽，她腦子裏想了很多，她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害怕這一家人了。
對待自己永遠都是上位者的态度，因為自己只不過是養女，所以他們可以對自己做出任何過分的事情。
都說血緣關系是無法擺脫的枷鎖，其實收養關系也是永遠的囚籠。
程婉無論離開那個家多遠，他們随随便便一句話就可以把自己重新拉回到噩夢裏。
整個夜晚程婉感覺都是冷的，原本不怕黑的她卻開始不敢關燈了，床頭昏暗的光就一直亮到了天明，而程婉也是一整夜都沒有睡好。
直到窗外傳來鳥鳴的聲音，厚重的窗簾縫隙中有一絲亮光折射進來。
天，還是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