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眷柔前腳回房,趙立清的電話就進來了,精神緊繃之後又驟然放松,踏進安全領域後,她把自己扔在沙發上就不想動。

調整了一下坐姿,她接通電話,趙立清的聲音有些遲疑,林眷柔按了按額頭,疲憊道:“說吧。”

“我找人問了,這角色原來定的就是秦文磊,後來都快簽約了,被藺凱給截胡了。秦文磊是還沒出頭,他藺凱可是演了男主劇的,這屈尊來給你當配角?

“我說林眷柔,他是不是知道你要演,專門湊上來的啊?你倆到底有什麽恩怨你跟我說說行麽?姑奶奶!省的真出了什麽事兒我兩眼一抹黑!”

林眷柔沉默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麽,趙立清在那邊等了許久都沒有動靜,不由出聲提醒,林眷柔一愣,從回憶中翻過身來,悶悶地回了一句“沒事”,就掐斷了電話,徒留趙立清一人對着電話氣急敗壞。

應付了一晚上牛鬼蛇神,林眷柔倦怠極了,她收拾東西去洗了澡,對着鏡子吹頭發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頸上常年戴着的小吊墜沒了。

她一愣,迅速吹幹了頭發,拿起手機就沖向了之前的樓梯間——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掉在了那裏。

看了看時間,距離和藺凱發生沖突已經過了一小時,林眷柔不确定他是否已經醒來離開,但那個吊墜太重要了,她不能冒失去它的風險——大不了再被藺凱刺幾句,當他是只只會狂吠的狗算了。

令她松了一口氣的是,藺凱已經不在了,她打開手電筒,小心翼翼地一個臺階一個臺階摸索着尋找,男人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她一個怔愣,拖鞋不負衆望地絆在臺階上。

一聲嘆息,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襲來,男人有力的手穩穩地扶住了她,他帶着些微無奈的喟嘆,笑她:“怎麽這麽笨?”

他的胸膛近在咫尺,黑暗中,因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觸感變得愈加清晰。

林眷柔不知為何有些害羞起來,熱度一點點爬上臉頰,她慶幸這不充裕的光線,擋住了她突如其來的羞澀,她站直,感受到兩臂傳來的男人手心的熱度,烤的人心焦,微微不自在地掙脫他的手,低聲說:“我來找個東西。”

男人笑了,他從善如流地放開她,返回窗臺坐了上去,林眷柔這才看到他身邊放着的紅酒與酒杯,原來他一直在這裏?

——那自己剛才撅着屁股找了老半天東西,豈不是全都被他看在眼裏?

林眷柔的臉更熱了。

男人眼中笑意更盛,他不動聲色地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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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應該剛洗過澡,匆匆吹幹的頭發還帶着氤氲的濕意,柔柔地覆在臉頰兩側,顯得她臉龐愈加小巧。借着月光,她未施粉黛、幼細柔膩的臉龐像是微微發出熒光的珍珠,此刻正一層一層透着粉意,像春天的櫻花瓣兒,溫柔地落在他指尖。

她應該是害羞了吧?

他以拳抵唇,壓下湧到嘴邊的笑意,輕咳一聲,詢問她:“要喝一杯嗎?”

接着如同變魔術一般,從身後拿出了另一個酒杯。

林眷柔愣了愣,拒絕道:“先不要了,我在找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找到再說吧。”

男人不答,只是擡手給她倒酒,遞到她手中,狡黠道:“陪我喝一點,就還你。”

林眷柔倏然瞪大了眼睛,聲音都清亮許多:“你撿到我的項鏈了?”

他點點頭,一手握拳放在她額上些許,輕輕一松手,一條銀亮的細鏈出現在她眼前,借着窗外月光的清輝,那小巧的星星吊墜正散發着柔和的輝光,晃進她漆黑的瞳孔裏。

她伸手去拿,男人手腕微動,一抛一收之間,項鏈又回到了他的手心裏。

林眷柔郁悶,她微微地撅了撅嘴,這是她不高興時候的小動作,很輕微,但男人還是察覺到了,他正要舉白旗投降,林眷柔便擡手拿過他為她倒的酒,不甚有誠意道:“幹杯。”

她耍小脾氣的樣子太可口,程禮彰微微不舍地欣賞了一會,在她剛抿上酒杯的時候攔住了她:“跟你開玩笑的,你晚上已經喝過不少了吧?不能叫你再多喝了,小心明天頭疼。”我會心疼。

林眷柔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要我喝的是你,不要我喝的還是你。”

程禮彰頗為無奈地笑着抱歉道:“對不起,是我的錯。”

他的聲音裏飽含着笑意和若有似無的寵溺,林眷柔不争氣的臉又紅了。也許是今晚心照不宣的經歷,也許是這個男人語氣太溫柔,她發現自己似乎很難對他産生警惕心。

林眷柔皺了皺眉,這仿佛不是什麽好現象。腳跟微微摩擦,她猶豫着想要退後。

程禮彰幾乎一瞬間就感受到了她的變化,剛才氣氛太好,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伸出手,掌心是那串項鏈,小星星乖巧地蜷縮在掌心,他解釋道:“還給你,剛才撿到了,猜測你會來找,就在這裏碰碰運氣,這杯酒喝完就打算走的,心想聯系你的經紀人也可以。”

其實不是的,他只是情難自禁,時隔多年再次看到她,就算相遇的地方不是那麽的妥當,他還是不自覺地想要逗留,只因為這裏好像還留有她的氣息。

他已經渴望到,連風都想要抓在手裏。

林眷柔臉上的熱度漸褪,剛才那一瞬的暧昧被窗外的輕風一吹便蕩然無存,兩人各退一步,守禮地各自站在窗臺一櫻花落海洋角,互相交接信物般,她從他手中拿走了那串小小的項鏈。

鬼使神差的,她多說了一句:“這是我爸爸送我的,很珍貴,我很珍惜,謝謝。”

說完一愣,似乎覺得有些好笑,她微抿唇,嘴角勾出一個小小的笑:“光今天晚上就謝你兩回。”

這是她今晚第一次露出笑容,程禮彰想,能不能把她嘴角的花制成标本,夾在我的書頁裏,日日瞻仰,時時盼望?

程禮彰颔首,眸色深深:“看出來了,你很珍惜。”頓了頓,他又說,“我父親前不久去世了。”

他的語氣裏有深深的遺憾,也有如釋重負的解脫。

林眷柔怔住,她想說抱歉,開口卻是:“其實這個吊墜,就是我小時候爸爸送我的,我六歲的時候,就失去他了。”

她的情緒低落下來,轉頭遙遙望向窗外,月色清冷而又溫柔,敷在她潔白的面龐,微風帶着她如瀑的黑發卷向窗棂,因為想起了父親,她的眼神迷惘而哀傷。

美不勝收。

程禮彰聽出她是想安慰他,他目不轉睛地看她,喃喃自語:“我們的父親,應該是不大一樣的類型。”

林眷柔收回情緒,笑了笑,今天的月色太美,一時觸動的交淺言深,掩蓋不了他們還算是陌生人的事實,她說:“謝謝你的物歸原主,我走了。”

程禮彰點頭,下一秒,鈴聲大作,林眷柔拿起手機,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在屏幕上不斷閃爍,明明是柔和的光亮,卻刺的她眼睛酸痛。

她躊躇不前,程禮彰以為自己打擾了她,他禮貌道:“我先離開。”

林眷柔搖頭,他駐足。

她深吸一口氣,接通了電話,那一頭,是清清淺淺的呼吸聲,她聽到,她十多年未曾謀面的母親,冷冰冰的聲音:“一周之後,我會去B市,見一面吧。”

長久的沉默後,林眷柔聽到自己空蕩蕩的聲音:“好。”

當晚,林眷柔失眠了,陳靜儀冰冷的聲音不停地萦繞在她耳邊。

十幾年未見,她以為她早就當自己這個女兒死了呢。

林眷柔自嘲一笑,下床點了支煙,倚在陽臺靜靜地發呆。

手上的電話無意識地被她撥出去,江亦曼先打了個困頓的哈欠,然後像吃了火藥一般炸她:“林眷柔!三更半夜的你要是沒事要說你就死定了!這麽晚打電話影響人家性生活的好嘛?”

林眷柔笑了笑,聽到她充滿活力的聲音,感覺自己都被注入力量,她無意識緊皺的眉頭終于微松,嘲笑江亦曼:“你有性生活麽你?”

“我告訴你,老娘馬上就要有性生活了!最近一小鮮肉,追我追的可緊了……”

林眷柔深深吸了一口煙,雲霧遮蓋住她的五官,她笑咳了一聲,打斷江亦曼,說:“陳靜儀給我打電話了。”

江亦曼立刻停止了喋喋不休,警惕道:“做什麽?來宣揚母愛???林眷柔你可別給我去做聖母瑪利亞啊!人家都抛棄你了!十一年!”

她頓了頓,又嘲諷道:“哦我忘了,這幾年她還是給你打過電話的,只不過是要求你退出娛樂圈而已。她有資格麽?!”

林眷柔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色裏飄飄渺渺:“她說想見我,我答應了。”

江亦曼:“……”

“所以你其實是來通知我的?”

林眷柔擡了擡手,想到江亦曼看不到,她出聲安慰她:“你別擔心,我都這麽大了,她還能對我怎麽樣?再說了,就算我小時候,她也沒有把我怎麽樣過吧。”

江亦曼呵呵冷笑:“她确實沒把你怎麽樣,只是把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抛棄十幾年,期間沒有打過任何一個電話,沒有過任何一點關心而已吧?卻在你開始自己事業的時候立刻過來插一腳,質問你為什麽要做明星?”

江亦曼似乎氣極,她口不擇言道:“她自己做了虧心事……”

林眷柔淡淡地警告:“江亦曼。”

電話裏的人沉默了,幾秒之後,對方“啪”地挂了電話。

萬籁俱寂。

林眷柔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想着想着又笑了,還沒告訴她今天還碰到藺凱了呢,那江亦曼估計要氣成河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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