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林眷柔盯着他發愣。

程禮彰取下噙着的煙, 屈指彈了下煙灰,等着她清醒。

“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不過等了一支煙的時間。”

他抽最後一口, 将煙摁滅,扔進垃圾桶裏, 說:“晚上想吃什麽?”

林眷柔臉上睡意仍未褪去, 迷糊道:“小米粥。”

程禮彰喉嚨裏發出低沉的笑:“真好養活。”

粥很稠, 熱熱的一小碗, 配上一道鹹香的鹹菜, 她就吃的津津有味。

程禮彰在廚房切水果,林眷柔放下碗, 托腮看他背影。

程禮彰将切好的火龍果放在她面前,示意她吃, 問:“有沒有考慮過搬家?”

林眷柔用手指捏了一口,放進嘴裏甜甜的,她不由得舔了下手指。

程禮彰眼神霎時火熱起來。

林眷柔警覺,立刻規整地坐好,說:“沒有啊,這裏挺好的, 有煙火氣,我很喜歡。”

“之前郁庭之跟我說公司找了新住處,是個高級公寓,地方不小。不過我不太想去,太冷清了,就一直住這裏了。”

程禮彰點點頭:“但這裏不夠安全, 小區是舊小區, 安保不到位,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是公衆人物,還是要好好保護自己。”

林眷柔猶豫了一陣,說:“我會好好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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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禮彰也不指望立刻說服她,也知道她不是不成熟的小孩子,于是沒有繼續深入勸她。

他看了眼廚房:“我都收拾好了,一會還有個飯局要去,就先走了,明天過來接你去訂婚宴。”

林眷柔點頭,送他到門口,看他彎腰換鞋,他腳上是她新買的拖鞋。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說:“你……”

“嗯?”

“……你晚上少喝點酒,對胃不好。”

程禮彰穿好鞋子,扭身看她,林眷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

他傾身向她。

林眷柔的手微微有些緊張地蜷縮起來。

程禮彰在她額上落入一個輕若鴻毛的吻。

伴和着自己巨大的心跳聲,她聽到他滿含笑意的聲音:“明天見。”

她聲若蚊蚋:“明天見。”

第二天中午吃過飯,程禮彰就來接她去做造型。

他有十成十的耐心,坐在等候室裏将幾本雜志都翻了個遍,還看到一篇林眷柔以前的雜志內頁采訪。

是很早的采訪,她剛出道沒多久。

記者問她:粉絲都很好奇,眷柔想象中的意中人是什麽樣的?

林眷柔答:我似乎跟大家不太一樣,我從沒有過少女懷春的時候。上學時好像只想着學習,工作了也是工作為主,對愛情好像沒什麽憧憬。(笑)

記者:那你長得這麽漂亮,上學時是不是追你的人很多?

林眷柔:嗯……也還好吧,其實我沒怎麽注意。

記者(笑):看來你真的是做事很專注的人,不過可惜那些青春期的男孩子了,女神的心裏只有學習,太傷心了。

程禮彰看着雜志上那時還顯得有些青澀的林眷柔,不知不覺眉眼間就爬滿了笑。

下午五點,林眷柔整理完畢,程禮彰也去換了禮服。

黑色絨面西裝,袖口別上一顆紅寶石袖口,戴一枚領結,姿容俊美,身形颀長。

他走出更衣室,臉上沒什麽表情,左手微擡,右手附上去輕輕轉了下腕上的手表。

貴氣而又驕矜的他,讓她轉不開眼。

他看到他,臉上的疏離褪去,眸色漾起溫柔,一臂微微圈起,做了一個彬彬有禮的邀請姿勢。

林眷柔的腳踏在雲端上,挽住他的手臂,才仿佛落到實地,心微微陷落,像躺在一堆柔軟的棉花糖裏。

又甜又香。

他轉頭看她,灑然一笑,天高雲闊:“走吧。”

她彎唇一笑。

訂婚宴在邱家別墅舉辦,他們穿過停滿了各色豪車的停車場,門內燈火通明,門口迎賓微微躬身,恭敬道:“先生、夫人好。”

程禮彰拿出邀請函,帶她入場。

他實在是受歡迎,剛進門,就有人迎上來:“禮彰。”

程禮彰禮貌回應:“陳先生到的早。”

陳先生手上捏一只酒杯,看到他身側的人,神色微微一滞:“這位是?”

程禮彰彬彬有禮道:“我的朋友,林眷柔。”

林眷柔對着陳先生露出一個笑:“陳先生,您好。”

陳先生聽說只是朋友,微微松了口氣,笑容滿面道:“林小姐好,林小姐長的可真漂亮。”

林眷柔笑着道謝:“是陳先生擡愛了。”

陳先生向遠處招手:“小悠,過來,給你介紹個人。”

又向程禮彰笑道:“小女今天也過來了,她還在上學,太貪玩了,讓她認識一下你這樣的同輩精英,也能讓她收收心。”

程禮彰颔首一笑,并未作答。

林眷柔嘴角的笑紋絲不動,目光卻轉向朝這邊走過來的嬌俏女生。

她一身紅色小禮服,腳上穿一雙黑色小高跟,噠噠噠地跑過來,抱怨道:“爸,你叫我幹嘛啊,我在那邊看到喜歡的明星了,正在要簽名呢!”

程禮彰看到她的時候神色微微一怔,似乎是認識的模樣。

陳先生立刻察覺道,笑問:“程先生認識小女嗎?”

程禮彰掃了他一眼:“算不上認識,一面之緣。”

林眷柔忍不住擡眸看了他一眼。

程禮彰朝她安撫一笑,那邊女孩子已經看到了挽着程禮彰手臂的林眷柔。

“啊啊啊啊!我們肉肉!”

她原地興奮地蹦了兩下,兩眼放光地撲上來:“噢不是肉肉,是我們柔柔!我是你的粉絲啊啊啊啊我見到我愛豆了!嗚嗚嗚嗚好開心寶寶要哭了!”

程禮彰:“……”

陳爸:“……”

他眉頭一皺,喝道:“陳悠,你幹嘛!快放開林小姐!”

陳悠看都不看他一眼,可憐兮兮地看着林眷柔:“寶寶給我簽個名吧!”

林眷柔笑了笑,點頭應好,問她,簽在哪裏?

陳悠竟從自己裙擺下面抽出一支簽字筆來,豪爽道:“簽在我的裙擺上!我可是女神臨幸過的人!”

在場三人眉頭同時抽了一抽,問她:“你怎麽會藏支筆在裙子裏?”

陳悠自豪道:“要不是我知道今天好多明星會來,我才懶得來湊熱鬧,沒想到竟然碰到我本命女神!簡直不要太賺!”

“……那你遇到誰都讓人家簽到裙擺上麽?”程禮彰有些好奇。

“那可不行,只有我女神有這個待遇,別人都只能簽在這裏!”她說着,又從裙擺下面掏出一個小本本來。

三個人同時:“……”

陳爸再也維持不了風度,眉頭倒豎,壓低聲音帶着怒氣吼:“陳悠!你別再給我丢人現眼了,滾一邊兒去!”

又向程林二人道歉:“程先生,林小姐,實在不好意思,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太皮了!”

陳悠正喜滋滋地欣賞林眷柔的簽名,聞言反駁道:“你幹嘛啊爸,看不起追星狗啊!哼~”

她滴溜溜亂轉的眼睛突然停在了程禮彰身上,疑惑地盯着他看了兩眼:“……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程禮彰好整以暇地給了個笑容。

陳悠眼神從林眷柔挽在他臂彎的手上轉了兩圈,恍然大悟。

想到那天錄節目時候,不過是因為吃到了cp糖興奮了一點,就被這人吓得打嗝打了一晚上,用盡各種辦法都沒有停,就實在是很生氣!

陳悠皺着鼻尖,湊近林眷柔,問:“柔柔,可以問你個問題麽?”

林眷柔點了下頭,側耳聽她說話,陳悠用恰好能讓程禮彰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說:“你跟秦文磊是不是在一起了呀?你告訴我,我不會洩密的,我嘴巴特別緊!”

程禮彰:“……”

看來那天吓的還是太輕:)

林眷柔看出來了,她是故意在氣程禮彰,勾唇笑了一下,卻沒有配合她,略帶狡黠道:“我們只是朋友,你可以喜歡角色cp,但是最好不要上升真人,這樣我們見面也會尴尬的。”

陳悠撇了撇嘴,勉為其難道:“那好吧。”

陳先生提溜着女兒的耳朵去教訓她,本想給兩人做個介紹,如果能讓程禮彰對陳悠有個好印象就更好了。沒想到……現在還是算了吧。

林眷柔略帶揶揄地笑了一下,問他:“你怎麽吓人家小姑娘了?”

程禮彰側頭注視她,眼神深不見底,聲音帶些沙啞的笑:“她在我面前大喊大叫要把你和別人湊成一對,我當然不高興。”

他這麽坦白,讓本想笑話一下他的林眷柔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她略不自在地捋了一下耳側的頭發,轉頭直視前方,沒再開口。

程禮彰為她拿酒,怕她無聊,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

有人遠遠地叫他,林眷柔不想耽誤他的事,要知道,這樣的酒會,就是個大型交際場所,作為程氏集團的總裁,他向來是衆星拱月的那一方。

“你去吧,不用陪着我,我自己找個地方坐下休息一下,高跟鞋太高。”

程禮彰低頭看了一眼她十厘米的細高跟鞋,也怕她腳累,為她找了處地方坐下,擡手撫了下她的發頂:“等着我,一會就來找你。”

林眷柔點頭,微笑着目送他去應酬。

她坐了一會,吃了個小點心,怕禮服貼身,吃多了失态,便沒有繼續。

這裏是二樓露天平臺,人稀稀疏疏的幾個,不似一樓大廳那般人聲鼎沸、觥籌交錯。

燈火通明的別墅被裝扮的像個豪華的宮殿,而她,只是在這裏落腳休息一下,只是過客。

身邊有幾盆花樹擋住她的身影,不往裏面走,是看不到她的。她卻能将樓上樓下的景色一覽無餘。

程禮彰的體貼在于方方面面。

她托着腮,漫無邊際地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月色照在她滿身的碎鑽上,發出點點熒光,令人迷醉。

在這樣一個熱鬧的場所,尋到這樣一處僻靜的所在,林眷柔将緊繃的自己一點一點放松。

然而下一刻,她就聽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帶着笑說出了一個她及其讨厭的名字:“藺凱,我們去那邊坐吧!”

是徐蕊心。

林眷柔立刻收起了閑适的姿态,站起身想從另一側繞出去,卻發現那邊無路可走。

轉身就是狹路相逢。

面對面的三人不約而同地愣了一瞬,徐蕊心問:“咦,林眷柔?你怎麽也在這?”

林眷柔不想理她們,只“嗯”了一聲,便想離開。

徐蕊心卻不放她離開:“你認識我表姑姑?”

林眷柔嘆了口氣,轉身道:“訂婚的是你表姑姑嗎?我不認識她,我是作為別人的女伴來的。”

徐蕊心狐疑地打量她,從見面起就默默無聲的藺凱突然陰沉沉道:“又爬上哪條金大腿了?嗯?”

他惡劣不改從前:“還是說,就是上次打我的那個人?”

林眷柔心裏一緊,徐蕊心已經詫異地喊了出來:“誰打你?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藺凱不耐地掃她一眼:“為什麽要告訴你?”

徐蕊心被噎了一下,不甘不願地閉了嘴。

林眷柔實在不願意再逗留,她幹脆道:“你想多了。”

藺凱眼神一凜,側身擋住了她的去路。

林眷柔此刻不得不頭疼,這地方做個看風景的地方的确很隐蔽,但此時交鋒一刻,卻是個進退兩難的局面。

她也疑惑,藺凱幾次三番要來招惹她,到底是為什麽?

兩人多年間井水不犯河水,不也相安無事麽?

“你又要做什麽?”

她語氣中的不耐十分明顯,藺凱被她刺的一愣。

林眷柔接着說:“藺凱,我們仍舊井水不犯河水,真的不行嗎?”

“不行!”他脫口而出。

說完他自己也愣住,林眷柔臉色微微一變。

他猶豫一瞬,眼睛裏不再是冷冰冰的狠戾,帶着一種迷茫的神色,輕聲說:“我們正常相處,不可以嗎?”

做朋友?可以嗎?

林眷柔被氣笑了:“我們兩個正常相處?藺凱,你別講笑話了,你知道,這不可能。”

她語氣帶着十二分的堅定。

藺凱不自覺地向前伸了一下手。

下一秒,他看到林眷柔的肩上突然多了一只男人的手。

程禮彰溫熱的身體貼過來,他攬住她肩膀,側頭問她:“怎麽了?”

姿态親密而熟稔。

林眷柔勉力笑了下,說:“沒事,遇到劇組的人,說了兩句話。”

藺凱的眼神再次恢複深不見底的冰冷。

程禮彰攬在林眷柔肩上的手微微緊了緊,林眷柔順勢進入他懷裏,仰頭道:“我們下去吧。”

程禮彰點了點頭,擡頭笑着說:“我們先走,失陪了兩位。”

藺凱擡眸緊緊盯住他,眼裏像是纏了兩條毒蛇,飛濺出來的毒汁要他立刻喪命于此。

程禮彰眼裏卻還是帶着笑,他輕飄飄地掃了眼對面的兩人,仿佛只是将一粒惹人厭煩的灰塵拂去,絲毫引不起他的關注。

他笑着問林眷柔:“冷不冷?這邊會有點風。”

林眷柔搖了搖頭:“不冷,風景不錯。”

“下次帶你去看更好看的風景。”

他低頭對她一笑,擡眸對藺、徐二人說:“失陪。”

她穿着高跟鞋,程禮彰怕臺階難走,一直借力給她,半抱半扶地往下走。

林眷柔早已經練就了穿着高跟鞋也如履平地的技能,她已經隐隐察覺到周圍有隐晦的目光掃過來,停留在兩人暧昧的姿勢上。

“我自己可以走的,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程禮彰垂頭看了她一瞬,從善如流地放開了她。

林眷柔心裏又泛起一絲失落。

她皺眉,有些讨厭這樣患得患失的自己,程禮彰卻只是将手臂曲在身側,說:“挽着我。”

林眷柔擡手,挽上他手臂的一瞬間,程禮彰反手将她的手捏進手心,溫柔地摩挲兩下,安撫她:“我只是不想給你惹麻煩。”

肌膚相觸一剎即分,走到最後一階,有人迎上來,遞給程禮彰一杯酒,熟稔笑道:“禮彰,什麽時候交的女朋友?”

女人身材高挑,面色冷淡,穿一身黑色長裙,大波浪卷發披在肩上,紅唇張揚,一個美人的模樣。

看程禮彰的眼神裏卻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火熱。

程禮彰笑着接過來,卻轉身紳士地先遞給身側的林眷柔,自己叫來侍者重新拿了一杯,才笑着說:“現在還不是。”

女人聞言微微一愣,現在還不是……意思就是還在努力追求?

她終于正眼看林眷柔,對她一笑,道:“林小姐确實是美人,我看過林小姐的電影,很不錯,也怪不得你喜歡了。”

不過是有副好皮相的戲子罷了,她眼裏的輕蔑一閃而過。

程禮彰臉上的笑令人如沐春風,眼神卻微微冷下來,他垂眸看林眷柔,溫聲問:“趙小姐說看過你的電影?我怎麽沒看過?”

林眷柔微微一笑:“我最近正有進軍大熒幕的打算,不久的将來你就能看到了。”

趙小姐:“……”

她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挑釁別人不成,反倒叫自己打了臉,她喝了口香槟,掩飾一瞬,匆匆道:“我還有事,先失陪了。”

程禮彰彬彬有禮道:“請。”

他轉身與林眷柔碰杯,輕笑:“知道我為什麽說不想給你惹麻煩了吧?我可以盡我最大努力保護你,但在這之前也許你已經被傷害了。我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景。”

入口的酒仿佛變成蜜糖,将她的五髒六腑都浸潤起來。

她垂眸“嗯”了一聲,主動勾上了程禮彰的手臂。

程禮彰愉悅地勾唇一笑。

大廳裏燈光緩緩轉暗,大屏幕上一點星光緩緩彙聚,逐漸變亮。互相交談的人們自發安靜下來,向臺前聚攏。

音樂聲響起,屏幕上出現了許溱溱的臉。

林眷柔愣住,手臂不自覺收緊。

程禮彰低聲問:“怎麽了?”

林眷柔直直盯着屏幕上那個絕代風華的美人,聲音有些難以察覺的顫抖:“為什麽訂婚宴……要放許溱溱以前的電影片段?”

“邱媛是從小就是許溱溱的粉絲,她和她未婚夫,就是因為許溱溱的電影認識的。在訂婚宴放這個,也可以理解。我聽說他們還自己拍了一段,許溱溱的紀念日不是快到了麽,應該是致敬的。”

林眷柔輕輕颔首,擡眼掃了下側前方的藺凱。

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燈光掩映下,她看到他咬肌緊繃,青筋突起,一只手放在身後側,攥成一個拳頭。

熒幕上的經典回放此時正播到許溱溱曾扮演的一個魔教妖女,她黑發如墨,長眉入鬓,一張烈焰紅唇勾起一絲邪笑,在練功走火入魔後,張狂地大開殺戒。

她如同一支利刃,衣袂翻飛在漫天血雨中,所到之處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人群惶恐後退,有領頭人聲音凄厲:“魔教妖女罔顧人命!我中原武林絕不放過你!早晚要把你千刀萬剮來還我這萬千子弟的性命!”

妖女仰天長嘯,一劍封喉,血液飛濺,她對着這死不瞑目人大聲笑道:“那我現在就取走你的命!”

一片血雨腥風中,有一人身穿白衣,頭頂佛偈,從萬千人流中逆行而來。

他盤膝坐下,開始默念佛經。

妖女的劍如電,橫在他的脖頸,他擡頭,聲音清潤端方,帶着一絲笑意:“施主?”

她愣住。

下一秒,她的手腕軟了下來,劍緩緩垂落,她露出一個略帶嬌羞的妩媚笑容,一掀衣擺坐在他身上,手臂圈上頸項,她貼近他,耳鬓厮磨:“小哥哥,你長得真好看。”

屏幕變黑一瞬,又緩緩亮起。

下一幕,白衣如雪、紅衣勝火,糾纏間,男人的劍橫到了她修長的頸子上,一如初見模樣。

她眼圈泛紅,表情卻猶不服輸,聲音充滿恨意與痛苦:“為什麽要背叛我!”

他的劍緩緩刺入,一絲絲深入,他的聲音毫無波動,仍舊清潤端方,連那笑意也絲毫未曾改變,他說:“因為我從來不愛你,談何背叛?”

一行血淚順着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林眷柔看到,光影閃爍間,藺凱的頰上也多了一條光亮的淚痕。

她心下一痛,眼圈發紅,手抑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程禮彰立刻察覺不對,攬着她就往大廳側邊走。

林眷柔不想讓他擔心,開口卻聲音沙啞:“我沒事。”

程禮彰眉頭折出深深的溝壑,鮮見地強硬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麽?”

“我是許溱溱的粉絲,她的表演太深入,我剛才情景代入了,一時難以自持,沒忍住就哭了。”

程禮彰聞言松了口氣,他借着昏暗的燈光仔細打量她的神色,除了眼圈泛紅,确實沒有其他異狀。

他微微放下心來,卻仍舊蹙着眉頭。

他擡眼看了一下,那邊衆人都認真地在觀看視頻,又有個柱子将他們隔開,沒人注意到這裏。

程禮彰一時情難自禁,狠狠地将她抱入自己懷中。

林眷柔猝不及防撞進他堅實的胸膛,差點驚叫出聲,又忙捂住了嘴。

她衣服領子極低,後背又幾乎全部裸.露,貼在他的絨面西服上,讓她産生一種近乎羞恥的怯意來。

她好軟。

程禮彰心想。

手不由再緊了一些。

林眷柔從那一秒的詫異中回過神來,心裏忽然就柔軟成一片,她近乎順從地貼近他,順着他的力道,與他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一起。

她聽到頭頂傳來一聲他飽含滿足的喟嘆,倏地紅了臉。

程禮彰噙着笑,在她耳邊道:“這次我可以告訴妥妥,我抱過你了,讓他別再惦記了麽?”

林眷柔垂着頭,紅着臉,輕輕“呸”了他一聲:“跟小孩子争寵,幼稚。”

程禮彰戲谑:“說不定以後還會跟我們的小孩争寵呢?你是向着我,還是向着他們?”

“他們?”

程禮彰一本正經地點頭:“一男一女,好事成雙,不是他們麽?”

林眷柔:“……”

現場突然沉寂一瞬,燈光大亮。

掌聲雷動中,林眷柔慌忙後退一步,撤出他的懷抱,程禮彰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望着她,眼裏含着漫天星光。

沒有人往這邊看。

林眷柔頓了一下,目光直視他,也抿嘴露出了個笑來。

訂婚宴已到尾聲,林眷柔側耳對程禮彰說了句什麽,他颔首,她向洗手間方向走去。

遠遠望着她的藺凱略停頓一瞬,攬了下徐蕊心的腰,低頭道:“我去個洗手間。”

徐蕊心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

林眷柔從衛生間出來洗了手,又補了下妝,便要回去找程禮彰。

藺凱站在門外,手裏把玩着一個打火機,按亮又按滅,樂此不疲。

林眷柔停下了腳步。

藺凱斜倚着牆,沒看她,卻說:“出去聊聊?”

林眷柔想了想,說:“可以。”

藺凱極快地勾了下唇,又恢複面無表情,轉身向外走去。

別墅側邊,靠近小花園的地方,人很少,只有一盞路燈,亮着溫柔的光。

林眷柔擡頭望,那些奮不顧身撲向光和熱的小飛蟲,依依不舍地徘徊在燈的周圍。

沒人說話,寂靜極了。

有一只蟲子大力飛向燈罩,被撞暈,晃晃悠悠地往下落。

林眷柔輕聲說:“她走了十二年了。”

藺凱輕輕“嗯”了一聲。

“對不起。”

藺凱笑了,語氣竟出人意料地平和:“不是你說的,冤有頭債有主?你何必說對不起,她死了,也不是你害的。”

“只怪她命不好。”

林眷柔沒有再說話,腦中閃過方才屏幕上,許溱溱張揚的大笑。

絕代風華,英年早逝。

“你和剛才那個程總,在一起了?”

林眷柔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這麽一句,下意識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還沒有。”

藺凱短促地笑了一聲:“那不就是快了?”

林眷柔沒有否認。

藺凱仿佛被人攥緊了心尖,拿鋼針一支支地刺進去,将他痛成一只刺猬。

兩人之間平和的氣氛仿佛是一場夢境,他突然就又變了臉色。

他悄無聲息地上前一步,聲音也恢複冷淡,他“呵呵”一笑,提醒她:“知道下周要怕哪場戲麽?”

林眷柔盯着他,不說話。

藺凱又露出那張惡劣的嘴臉,膩着嗓子輕聲說:“要拍我強吻你的戲份了,我親愛的妹妹。”

“期待麽?”

“我可是……超期待的呢。”

他的臉,也許就是依照着惡魔的模樣刻出來的。

林眷柔已有所指說:“沒有吻到,不是嗎?”

藺凱卻毫不在意:“生活沒有重來鍵,拍戲現場,卻可以改戲的。知道嗎?”

“有沒有親到,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說完,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只走了兩步,便遇上了前去尋找林眷柔的程禮彰。

兩人視線交鋒一瞬,同時冷冷地轉移開。

藺凱站在柱子旁,端起一杯酒,略等了片刻,看到林眷柔披着西服外套,程禮彰虛虛攬住她的肩,兩人相攜離開。

藺凱仰頭,将酒一口喝幹。

回程的路上,林眷柔說自己累了,想睡一會。

程禮彰為她搭好外套,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溫聲哄道:“睡吧,一會就到了。”

她點了點頭,眼睫垂下來,留下一片陰影。

程禮彰默然發動汽車,腦中回蕩起藺凱冰冷的聲音:“有沒有親到,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面無表情,眼神裏透出一絲冷然的光。

夜深人靜,路上車少人稀,很快就到了林眷柔的住處。

她仿佛十分的渴睡,與他匆匆道別,便獨自上了樓。

程禮彰望着她背影消失,輕輕地嘆了口氣。

她還是什麽都不願與他說。

蹁跹月色在他寂寞的肩上跳舞,他等待着她窗口的燈亮起,發動汽車悄無聲息地滑進夜色裏。

林眷柔失眠了。

她其實完全不困,反而有十萬分的清醒。

借口困,把他的外套披在身上,是為了擋住自己不斷發抖的手。

她害怕。

藺凱說:“生活沒有重來鍵,拍戲現場,卻可以改戲。”

林眷柔對着鏡子裏的自己露出一個慘淡而又慶幸的笑。

生活沒有重來鍵,真好。

她将自己脫光,泡了個熱水澡,又吹頭發、做面膜,去陽臺澆了花,還将自己的衣服洗了一遍。

她忙的像個陀螺,想拿一把刀插進腦海中,把那段記憶生生撬開、剜掉,好教她別再時時想起。

夜深了,林眷柔仍舊睜着眼躺在床上。

程禮彰睡前發消息:【晚安。】

她已經打開看了無數遍又關上,最後還是沒有回複。

明天要回劇組,她要保持精力,不得已,下床翻出安眠藥吃下,終于混亂地睡去。

早上是被巨大的撞門聲吵醒的,林眷柔頭痛欲裂,饒是好脾氣也忍不住坐起來扔了個枕頭發洩。

娜娜和趙立清坐在客廳,四道目光盯在她身上。

林眷柔皺着眉,光腳走出來:“幾點了?”

趙立清看了眼表:“十點半。”

林眷柔:“……”

昨天娜娜好像告訴她,定的十點的機票。

“你怎麽回事?我正在忙好不好!娜娜哭着給我打電話,說怕你在屋裏出了什麽事,所以你就是在睡覺?”

林眷柔嘆氣:“抱歉,昨晚吃了安眠藥。”

趙立清臉色一變,顧不上再說她,忙問:“怎麽回事,你抑郁症犯了?”

“沒有,早好了。就是失眠而已。”

“那怎麽不吃褪黑素,吃什麽安眠藥!你把藥給我,沒收了,以後不準再吃。”

林眷柔:“……”

她回身去屋裏将藥拿出來,遞給了趙立清,對方面無表情:“機票已經改簽了,你們趕緊收拾一下過去吧,我最近在給你看本子,有幾部還不錯的電影,到時候拿來給你看。”

林眷柔點頭應了,他才起身離開。

娜娜紅着眼圈,問:“柔姐,你有抑郁症啊?”

林眷柔笑了下:“已經治好了,真沒事,就是失眠。”

娜娜猶豫一瞬,小小聲道:“那個……我坐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你的卧室,剛才我看到你偷偷藏了安眠藥……”

林眷柔:“……”

娜娜鼓起勇氣,朝她伸出手掌:“拿給我吧。”

林眷柔只好拿出來一粒給她,心想,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藏了兩顆藥。

幸好到了劇組也沒什麽要緊事,導演只跟她說了聲明天要怕強吻那場戲,難度有點大,要她回去好好準備,就放她走了。

林眷柔笑着應聲,心裏卻直發虛。

當晚,她又失眠了。

吞下那顆安眠藥,林眷柔鑽進被窩,掉進了一個混亂的夢境中。

夢裏,她飄在空中,俯瞰下去,地面上是一座墓園,正在舉行一場葬禮。

最中間是一張巨大的黑白照片,上面的女人笑靥如花,美麗不可方物。

天空陰沉,細雨如絲。

一片沉甸甸的黑色,有人低聲嗚咽,有人大聲哭號,哭聲疊加在一起,像一塊巨石壓在她的心間。

她目光尋尋覓覓,看到角落裏站着一個少年,他脊背僵直,眼神空茫。

被緊緊咬住的下唇泛出血跡來,滿面淚痕,痛苦爬滿他的眼角眉梢。

哀樂奏響,他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嗡張的嘴唇在空氣裏描摹:“媽媽。”

不知為何,林眷柔也流下淚來。

下一秒,她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

女孩抱膝躲在床角,看着床單上一小片氤氲的血漬,害怕的掉眼淚。

原本她在午睡的,睡夢中小腹突然一陣抽痛,她睜開眼,感覺身體裏一股熱流沖出來。

接着便看到了床單上的血痕。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無措地哭了起來。

媽媽似乎不在家,空蕩蕩的房子裏回響着她的啜泣。

門鈴突然響起,吓了她一大跳,又想也許是媽媽忘記帶鑰匙了。

她打開門,看到面前少年帶着煞氣的臉。

他手上握着一把短匕,用力抵在她的脖子上,聲音如同寒冰:“林眷柔,你那個賤人媽呢?!”

十二歲的林眷柔快要被吓死了,她抖着聲音,顫顫巍巍地喊他:“藺凱哥哥,我媽媽好像不在家。你、你可以把刀放下嗎?”

藺凱抵着她向前一步,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他反手關上門,輕聲說:“沒關系,賤人的女兒也可以。”

“我媽媽死了,你們別想還好好的活在這世上。”

林眷柔怕極了,她能感受到,面前的少年是真的想要殺死她!

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讓她狠狠地推了一把他的手臂,擡腳就往自己的卧室跑去,她尖利地叫:“我會報警的!你要是殺了我,警察會抓你的!”

但她那時候太小了,而藺凱已經快要長成一個青年了,力氣懸殊之下,藺凱輕而易舉地擠進了她費盡力氣也沒有關上的卧室門。

她栽倒在床上,藺凱一眼就看到了床單上那片血痕。

他突然笑了起來,一個惡毒的念頭盤旋在他腦海,叫嚣着、沸騰着。

他右手握着匕首,左手将她推到床上,一把就要撕開她的衣服。

林眷柔大聲尖叫起來,在最最恐慌的時候,她只想到自己的爸爸:“爸爸,救我!爸爸!”

藺凱用刀一點一點割破她的衣襟。

林眷柔感覺到薄如蟬翼的刀刃,冰冷地貼在自己的皮膚上,她不敢動,泛起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

他低頭,想要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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