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二案(20)
此話如當空劈下一道驚雷, 在場之人無不驚訝。很快又從驚訝轉為其他情緒,有憤怒者,有好笑者,有懷疑者。
“宿主, 快想辦法開脫啊!”系統的聲音在她耳邊叨叨了一下。
“胡說八道!”墨玉瞪寧溪道:“她和我們在一起多日了, 是人是妖, 我們不比誰都清楚嗎?”
“陸眠不是妖!她若是妖,為何還要竭力查案?”謝遙遙狠剜了寧溪一眼道:“此乃公堂,并非長公主信口雌黃的地方。案情尚未陳述完,殿下忽然一盆髒水扣過來,居心何在?”
夢尋道:“就是!她若是妖, 我們兩門派的人豈不都成笑話了?”
陸眠忽被她這麽一指, 心裏也忬了一下,但想到上次她便已指出自己是狐妖, 眼下會這樣也就并不奇怪了。很快她就定下心來,不卑不亢地開始演戲道:“我小時候,常因眼睛的顏色被同齡的孩子罵作妖物,沒人願意和我玩。沒想到長大了,在這皇城之中, 諸卿面前,還是如此。”
寧溪冷笑一聲。
“長公主可有證據?”薛燕道。
陸眠心裏知道,是妖這樣的事, 諸公都是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就算案情陳述被打斷,也定要徹查到底的。如果被發現是妖, 那麽她之前所述的一切, 無論多有理據, 他們都不會再相信。
“當然。上來吧。”寧溪拍了三下手, 從外邊走進來一個須發銀白的老者,穿一件半舊灰袍,腰間所系佩玉卻表明了他的身份。
這是長風門的三長老。陸眠想。寧溪這是要叫三長老來當衆驗明自己是妖?
好歹是門派長輩,墨玉和夢尋見了,也要行禮拜見。陸眠也跟着他們行了一禮。
“墨兒,”三長老只看了眼墨玉,眼底藏着不屑,“如此妖物跟在身邊,你竟渾然未覺,真有些令我失望啊。”
“三長老?”墨玉聞言愣了一下,還是說:“您搞錯了吧,她不是!”
“她絕對不是!”謝遙遙看過去,好像意識到了什麽,倒抽一口涼氣,“三長老要做什麽?”
“怎麽?心虛了?”寧溪笑道:“既然不是,那就當衆查驗一下,也好還她清白。若她真的不是,那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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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遙遙忍着怒意道:“她的确不是。只是一個女孩被當衆查驗了,以後其他人要怎麽看她?她不過是個凡人,沒有修仙者的靈力,這樣的法術又對她的身體有多大的傷害?到時就算證明了一切都是子虛烏有,她平白無故受的這些長公主要怎麽賠?!”
陸眠聽着內心驚了一下,并未想到他會這樣為自己說話。此一番話,若是放在現代倒是合情合理,可是放在古代,一個長公主要查驗一個庶民,他還說,最後要長公主怎麽賠……這在場諸官看來,都是極為忤逆之語。
果然,禦史中丞、刑部尚書同時白了臉,薛燕更是拍案道:“住口!令尊若在這裏,定也不許你如此說話!”
“我可以接受查驗。”陸眠心裏盤算着靈隐花的承受力,估摸着三長老的法術約莫略遜于它。原著中交代過,唯一可破這朵頂級靈隐花的法器,只有失傳已久的寒泉琴。
他不會成功,但是自己會受一些罪。她唯一擔心的是,受了這個罪之後案情陳述還撐得下去嗎?今日必須一鼓作氣,不能給對方喘息的餘地。
“陸眠!”謝遙遙嗔怪地看她一眼。夢尋和墨玉也看過來,微微對她搖頭。“你的修為不夠,承受不起要落個傷殘的!”
“可我已經被懷疑了。若不如此,還能怎樣呢?”她又想,這樣也好,此一番查驗後,便沒有人再懷疑她是妖了。
“長公主,我可以接受查驗。但是先說好,若驗明了我不是妖,您待如何?”
寧溪輕笑一聲,根本不信有這個可能,随口道:“若你不是,本公主”
“真是啰嗦。”寧溪話音未落,卻聽得三長老一道極冷極傲慢的聲音響起,一道金光鎖鏈直直捆住了陸眠的腰,将她整個懸離地面。
衆人大訝,墨玉上前幾步,又原地立住。謝遙遙跑上去想阻攔,被墨玉攔下。
“法術已經開始,貿然打斷對她傷害更大。”
陸眠發髻上的釵掉了,頭發忽地一下披散下來,周身發着微微金光。三長老手中一扭,金光鎖鏈正要勒進肉裏,看着生疼。誰知下一瞬間,忽然傳來“噼啪”地幾聲巨響,衆人迅速掩耳,只見那金光鎖猛然碎裂,碎片金粉飛揚漫天!三長老嘔出一口血來,陸眠一瞬間從半空跌到地上,橙色裙擺周圍灑着一圈金鎖的光斑碎屑。
“我的驗妖鎖!?”三長老口吐鮮血,目眦欲裂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到底是何方妖孽,竟能震碎我的驗妖鎖!!?”
驗妖鎖也是長風門的寶貝之一,是傳聞中威力巨大,無堅不摧的存在。在場衆人早有耳聞。
“好了,事實已經證明了她不是你口中的妖孽!三長老,你既是長風門德高望重之人,朝堂之上還請說話慎重些。”謝遙遙上前道:“薛大人,諸位臣公,你們都看到了,驗妖鎖碎了!這說明什麽?說明陸姑娘的血脈至純至靈,才會讓驗妖鎖觸碰即焚!”
“确實如此。”墨玉道:“我們長風門的這幾樣法器,如果驗了至純至靈的血脈和靈魂,是會遭到反噬***的。”
“我也可以證明。”夢尋說,“靈山派也是這樣。”
“是你們幾個小輩說的是,還是人家長老說的是?”事情發展遠在寧溪意料之外。她原想既然陸眠是狐妖,叫一個三長老來難道還不足以叫她現出妖身?她現了妖身,之前所做的一切指控便都算不得數了。如今那法寶既然碎了,下一步該怎麽說?
“不可能!絕不是至純至靈的血脈,她身上是妖的血脈!”三長老眼睛充血,指着她怒道:“妖孽,竟還毀了我的法寶,今日非收了你不可!”
“三長老!”墨玉要沖過去,被一道巨大的靈力擋在外面。公堂一瞬間變為鬥法場,有些膽小的已經起身想要離席了。
陸眠剛從地上起身,還沒反應過來,心想這頂級靈隐花的威力好大,身後便又遭來一道襲擊。三長老此刻因寶物被毀極為憤怒,使出了看家的本領,定要叫她現出妖身,将她收入鎖妖鏡中灰飛煙滅。
謝遙遙亦被一陣強光逼退到了角落。再擡眼的時候,滿目一片灰光白霧,竟找不到陸眠在哪裏。
“陸眠?!”他喊了她一聲,不可置信地站起來,心裏這一刻在想,他為何當初不入仙門,不修法術呢?他只是個凡人,在修仙者面前,什麽也做不了。
但是下一刻,驟然間雲開霧散。
畫面定格在此——
三長老捂住了胸口,眼神忽然變得癡呆,狀若癡傻,指着陸眠道:“我……冤枉你了。你不是……妖。”
而她安然無恙,一臉懵然地站在原地。
剛才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她只感覺到對方又向自己出手,閃電一般,而自己來不及招架……可是後面又怎麽了?她什麽也沒做,對方忽然遭了很大的反噬,瞬間就不行了,癡傻了,他的攻擊也對她毫無作用。靈隐花真的有這麽厲害?
寧溪失聲道:“三長老!?”
“冤枉好人,我會……遭到、懲罰。”他繼續癡傻地說了這麽一句,慢慢轉身,顫顫巍巍地退了出去。衆人無不驚訝,薛燕起身要阻止,三長老卻已經沒了影。
他好像被什麽控制了。陸眠看着他的背影想道。
“我真的什麽也沒做。”她站在原地,對堂上諸位臣公說。
“你一定是用了妖術,控制了三長老!”寧溪指她道:“他剛才還怒不可遏,怎可能忽然就說是冤枉你了?!大膽狐妖,你真是好不委屈啊!”
陸眠回過神來,皮笑肉不笑地對她道:“長公主殿下,您這是叫人驗了我不是妖,也不信啊。那我要怎麽做才能讓您滿意?包庇您,不查案子了,和諸位大人說是我搞錯了案情,冤枉了您,是不是這樣您才會放過我?”
“肅靜肅靜!”薛燕一拍驚堂木道。一場三司會審被攪合成這樣,真是令人無語。“從現在開始,由陸姑娘繼續陳述,長公主不得再發難!誰也不許離開!”
“大膽!”
“公主殿下,公堂之上,一視同仁!你若當真清白,也沒有誰會搭上性命來冤枉你!”這位公主平時惹不起躲不起,現在還如此壞他的面子,真是令人生氣。
“好,好啊。”寧溪連連點頭,“一個個是越來越神氣了,且看你們能神氣到幾時!”可惡。那夕泠不是說掉包了兩樣物證嗎?可是真假太子的魂都在此,看來那家夥是反過來被他們給騙了。
“之前說到家父蒙受冤屈,”謝遙遙看到她沒事,接着趁熱打鐵接上前話道:“此事亦是長公主所為。這個東西當時被作為指控家父的物證,諸公還記得吧?這樣東西,是從公主府裏出來的。”
“你以為随便做點僞證就可以污蔑本公主了嗎?”
一陣拍掌聲忽從屏風後傳來。寧溪登時有種不好的預感。衆人随着聲音看去,兩道山水屏風相對打開,露出一位坐在後面着明黃色龍袍的人,竟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