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假狐妖(7)

兩狐同時捂住眼睛。待那強光過後, 将手移開,拉雅驚訝道:“是天鴛!我們妖王才有的天鴛笛!”

……

法器天鴛要易主了,看來司蘭那家夥确實兇多吉少。

不過這天鴛在他手裏好像就沒用過,也算是個廢銅爛鐵了。上古法器皆難操控, 稍微把握不好, 就容易反噬自身。

若妖靈下令, 則萬妖歸宗,或傾巢而出。

妖王對萬年妖靈來說,不過是一個辦事的屬下。做不好,就換掉。

諷刺的低笑在黑洞內響起,一點紅色的亮光慢慢擴大, 最終在寧溪和蕭紫陌面前, 呈現出一個有着萬千觸手藤蔓的亮紅色深淵大洞。萬年妖靈沒有臉,這洞便是它的實體。

“你是第一個找到我這裏來的凡人, 寧溪公主。”

寧溪淡淡抱了個拳,“有禮了。”

妖靈不住地往外吐氣,繞在她的紅裙邊上。這身紅裙從牢房裏出來,一路奔波,到現在也已滿是塵土了。

“長公主畢竟是長公主, 經歷了一重生死考驗還是這麽迷人。我對你是越來越感興趣了。”

“明人不說暗話。我找到這裏,是要和你做交易的。聽說妖靈最喜歡與人做交易,我要你賦我妖邪之身。從此以後, 我不再做人。”

蕭紫陌聞言大驚。之前她只說要來求一點別的東西,他還想, 若妖靈要索取什麽, 他可以代她交換。卻沒想到, 她所求竟是妖邪之身!?

“你不可以這樣!”他上前去拉住她的手, 卻被她毫不猶豫地甩開。

一雙美目回眸瞪他,“你沒有權力命令我。”

“我不是命令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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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必說什麽是為我好。我早說過,不需要。”寧溪不再看他,揚起下巴道:“本公主的目标原是龍座。我這一輩子,還從未受過此等大辱。若非那幾個捉妖師壞事,我那弟弟豈有這個機會将我治罪?”

“所以你就要化身妖邪,去報複他們嗎?”他再次拉住她,“你以前做的錯事太多了,根本就沒有誰不恨你的。現在你失了長公主的身份,就是失去了所有的屏障。我們僥幸逃出來,也是要亡命天涯、更名改姓,小心不被皇上的人發現,又何必鬧出如此動靜?”

寧溪冷笑,“從前我做事的确都是仗着長公主的身份。如今既然這個身份沒有了,我就要另尋別的東西。師父曾告訴過我,人活在世上是要為所欲為,不是要受制于人的。妖邪之身還有誰敢近?恨我又如何?要先下地獄的,是他們。”

“不,寧溪,你之前已經錯得夠多了。此次我有幸救你出來,其實對你而言也未嘗不是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

她惱了,“蕭紫陌,你有什麽資格說我的對錯?是不是仗着你與我在公主府相伴的一點交情,就覺得你在我面前說什麽都可以?我告訴你,哪怕我寧溪現在不是公主了,我也絕不甘心下賤,任人宰割!”

“好!”妖靈大笑,“不愧是長公主殿下!你既決心如此堅定,可是已經考慮好與我做交易的後果了?”

寧溪鄭重道:“願意付出一切代價,還請您賜我妖邪之身。”

蕭紫陌眼眶濕潤了。

早知如此,是否根本就不該救她出來?

此一番從枝頭鳳凰跌入塵埃,在鬼門關裏走上一遭後,非但沒能促成她洗心革面,反倒把她推向了更加萬劫不複的深淵。他到底是救了她,還是害了她?是不是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妖靈張狂的笑聲回蕩在整個洞裏,許久後,它一道妖力将蕭紫陌彈出了洞外,只留下寧溪一個人。

他見狀大驚,再跑進去,洞口卻已設了一道極強的結界,無法踏入分毫。

“寧溪!”他隔着結界大喊。

“你快出來!你出來!!”

她若是和妖靈做成了交易,就真的再也不能回頭了。

“寧溪公主!”

一陣狂風刮過,修長的手指貼着嵌入透明的結界之內,已被灼得通紅。

是我太不自量力,從來妄想可以改變你、讓你回頭。但你心裏沒有我,所以我說什麽、做什麽都是無足輕重。

因為你,我的一生盡毀。你毀了我,卻不為我停留半分。你心裏從來只有那一個人,那個錯誤引導了你、害了你、騙了你的人。

他內心這個想法,多年來已堅定不移,她也未曾辯解。他不知,或許她自己也不知,她對那個人只是依賴和思念,而非愛慕。至于她的愛慕到底落于何處,大概早已被多年來的争權奪勢攪擾得看不清了。

猛烈地咳嗽了一陣,他感覺自己舊病複發了,單薄的衣衫在狂風裏亂顫。洞內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讓他感到熟悉又陌生。心上如下了刀子,劇痛難忍。他猛地從結界內抽出一雙血淋淋的手,胡亂在石邊的亂草上擦了,一步一步踏着石板路離開。

寧溪此前從未修過仙術,也沒有仙骨,只是一凡人之軀。因她以前權勢滔天,有很多會仙術的人給她賣命,無需她自己動手。

以凡人之軀突然承受妖邪之力,被賦予妖身,其過程是極為痛苦的,抽搐扭曲到生不如死。這暗無天日的洞裏,只有她和萬年妖靈。人類痛苦的叫喊于妖靈來說不過窗外下的毛毛細雨聲,好玩而有趣。

終于,半個時辰之後,她被重重摔下,地上早已淌了如河的血。

下一瞬,她從地上坐起來,睜開了一雙紫瞳。

“妖邪之身,我一般是不輕易給予的。你是第一個。”妖靈頓了頓道:“那個司蘭實在太過無用,竟被抓進了煉獄塔。從即日起,你就是新的妖王。”

話音落後不久,有什麽東西忽然出現在她面前。那是一把長笛,通體晶瑩透亮。

“此笛名為天鴛,歷來為我妖族之王所用。你試試。”

已被賦予妖邪之身的寧溪自不在話下,上前一拿,那法器便乖乖到了手中。

“會用麽?”

“我從前在宮裏學過。”

“那便好。”妖靈笑道:“我要給你的已經都給了,現在該你了。你說任何代價都可以,是嗎?”

“嗯。”

“剛才和你一起來的那個人已經走了。”

寧溪愣了一下,“哦?走了好。”

“我要你再遇到他的時候,殺了他。”妖靈瞧着她的反應,“怎麽了?妖邪是要無心的。若是連這一點你都做不到,且不必談以後了,我這就收回。”

“不,不是這個意思。不就是殺了他麽?對我來說也算不得什麽。”

“那就好。我很看好你,不要讓我失望。”妖靈又說:“九尾狐妖背叛了妖族,做了很多幫助人族的事情,我要你也殺了她。還有她身邊那兩個捉妖師,也一并解決。當然,你也可以放手去做些別的,越早毀了人族越好。你要記住,你現在已不屬人族了。”

“知道了。”寧溪摩挲着天鴛道:“我先去試試這法器。”

妖靈沒有反對。洞口的結界消了,她出了這洞。

蕭紫陌果然不在了,洞口還滴了很多血。

寧溪皺眉。他在洞外能怎麽着?遇到歹徒了嗎?

不過他走了也好,省得每天在她耳邊聒噪,說些她不會聽也不想聽的蠢話。

妖邪之力并非妖族的正當妖力,就像人族的禁術一樣,用起來很厲害,對主體的傷害也極大。

這妖靈現在看上去沒提出什麽更多的要求,但保不準它哪天心血來潮。她寧溪絕不當任何東西的槍杆子使,哪怕是妖靈這麽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來只有她命令別人,沒有別人命令她的份。等她再強大許多,這妖靈的話也不必聽。

眼下她最想複仇的對象便是陸眠、葉思卿、墨玉他們幾個人。依她現在的妖邪之力,或與他們中的一個有一戰之力——

九尾狐妖雖是九級妖力,卻不敢在那兩個捉妖師面前使用,向來只用她那點可憐習來的仙門術法。若九尾狐妖和九級捉妖師兩個戰力全開,她這妖邪之身也不是對手了。但他們不會一起開,因為九尾狐妖不想在捉妖師面前暴露身份。

妖力在體內肆意流動,她頓時覺得渾身力量充盈。飛到不遠處的樹上,拿起天鴛笛開始操練這法器。

她的笛子吹得不錯。樂音悠揚,飄過數裏。

“真的換妖王了。”拉雅趴在地上磨着狐貍爪子,“不過暫時對我沒什麽影響。時間也快到了,我得去一個地方了。”

“……是黑市嗎?”她想起原著裏說,小妖們每年正月底都要去黑市。不為別的,只是黑市的人能換到它們已逝親人的魂魄碎片。黑市和人、妖兩族都做交易,不過對妖族的交易只在正月底舉行。

然而每次正月底之後,總有很多妖是回不來的。在去這裏以前,它們都以為不過是拿東西去交換親人的魂魄而已。可很多去了之後,就直接被黑市的人用各種方法收走或殺掉了。

拉雅眨了眨眼睛,“你怎麽知道?”

“能不去嗎?”她問。

“不行!我媽媽的魂可能在那裏。”

“你媽媽?”

“好吧,之前我都是亂說的,吓唬你。其實我媽媽早就不在了。”小狐貍一瞬間垂頭喪氣,“我連她的身體也沒找到。黑市可能有她的魂魄,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你就不怕遇到捉妖師嗎?”

“怕,可是不能因此就不去。”拉雅說,“媽媽說過,我是一只勇敢的狐貍!”

“可她應該更希望你能平安。”她伸手摸了摸它絨絨的小腦袋,心想,我看過原著中對黑市的描寫,多少比它要了解一些,要不我幫它去找它媽媽好了,便道:“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可以代你去。”

“你去?那更不行了。敢進黑市的人,要麽有妖力,要麽有靈力,你什麽都沒有吧?”

“這你就不用管了。”她起身說,“我替你去。你就乖乖待在洞裏,想一想我給你拿來了你想要的東西該怎麽報答我吧。”

小狐貍眨了眨大眼睛,“诶???”

她大着膽子就進了黑市。狐貍的魂應該還是容易感應到的,畢竟與她是同類。

黑市裏看不見月亮,攤販們也都穿着黑衣服,以黑布蒙面,攤前挂着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這些東西發出的微弱光亮,就是整條街道上唯一的光源。

“小姑娘。”一個冷飕飕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膽子不小,敢一個人進黑市。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做交易的地方。”陸眠并不害怕,轉過身直視着這位黑衣人,“怎麽,有事?”

“姑娘想要什麽東西?”黑衣人低低一笑,“且看看我這裏有沒有。”

“一只狐妖的魂魄。”

“哦,狐貍的啊。姑娘……好像也不是妖?”

“有沒有,你帶我去看就是。”

“可以,這邊請。”

她便跟着他進去了。這人的店鋪在深僻一點的地方。一直走穿這巷子,還連拐幾道彎,才看到一面狹窄的破門。

“進去吧。”

她這時覺出異樣來,法術凝在指尖,已準備好了反擊。果然,身後那人湊近她脖後,冷飕飕道:“對不住了。像你這麽美麗的姑娘,還真有些不好意思下嘴呢。”

反手正要将他解決,忽聽得一聲冷冽刀刃之聲,再回頭時那人與她隔着很近的距離嚯地倒下,雙目圓睜着不可置信,一柄短刀正中他後背。

她一驚擡眸,只見這人倒下的身影後邊,不遠處正站着一個深藍衣裙、身披鶴羽的女子,膚似玉雪,眉目如畫,又長又直的黑發及腰飄起,額前搭着一排整齊的劉海兒。

那翦水秋瞳生得極美,夜色下一雙瞳仁裏光點晶亮。睫羽濃密,和她濃厚的劉海相得益彰。她舉手飛刀的動作定格在那裏,過了數秒才将手放下。

“謝……”

“不必。”

女子朝她走近了幾步,她這時才發現,眼前這位并非是人,而是魂魄。她死去之年,應是正當妙齡。

“小姑娘,你怎麽敢一個人來這樣的地方?”

“替一位朋友來的。她媽媽的魂魄在這裏。”

鶴羽女子靜思了一會兒。“朋友?剛認識一天的朋友?”

奇怪,她怎麽知道?陸眠疑惑地想。

“我能看出你最近一天的經歷。你朋友母親的魂魄确實在這裏,不過不好拿到。我可以幫你。只是你要告訴我,”她示意了一下她戴在手腕上的東西,“這個銀镯是從哪來的?”

“這個?”陸眠拉起袖子,露出那個銀色手镯。

“對,就是這個。你告訴我,它是從哪來的?”

“一位朋友送給我的。”涉及到他的事,她并不肯一下就和盤托出。

“什麽朋友?只是朋友?”

陸眠訝異。這位美人似乎知道點什麽?可是她怎麽可能知道呢?

“告訴我實話,我便幫你的忙。”

……她剛才什麽都不說,就出手幫了我。能看出我的目的和來意,也并未起什麽歹心。想問我镯子的事,也不拐彎抹角……似乎和黑市裏的人不一樣。

思及此,她道:“不是普通朋友。”

話說到這個份上,對方應該也能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吧……

鶴羽美人淺淺一笑。良久不語,只默默打量着她。

陸眠內心納悶了。她這……是什麽意思?感覺她看我的眼神,像一個慈愛的長輩。可是她的樣子這麽年輕。

“這個銀镯可不能給你。”陸眠護着它說,“送它的人對我來說很重要。”

美人并不生氣,反道:“既然是重要的人送的,你也要好生收着……那個送你镯子的人,現在還好嗎?”

“好……?你……認識這個送我镯子的人?”

“不認識。我只是也有個類似的東西,一時回憶起往事罷了。你去剛剛進來的地方等我,不要和陌生人去別處。你想要的東西,我一會兒便尋來。”對方不等她回話,一道青煙飛走了。

“啊?”她撓了撓頭,一臉懵地原路走了回去。

剛走出這道岔路,便看到有一團人聚在一起,不知在圍觀什麽。路過時候朝那間隙裏一看,才發現地上躺了一個人。

原本黑市裏死個人在他們來看是見怪不怪的,問題是眼下死的這個是黑市二把手……突然倒下,毫無征兆。

——她聽着這些圍觀的人議論紛紛,對死者的情況也知道了個大概。

“你們說吧,這事兒該怎麽和老大交代?自長公主沒了,老大就沒開心過。這事兒該怎麽說吧?”“怎麽說怎麽說,你問我我怎麽知道。”“該死,總得給出一個交代吧?”“誰這麽大膽子殺了老二啊?”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你什麽人,沒事兒別在這裏站着。”

“他死于中/毒。”陸眠說。

一衆人都朝她看過來。

“頭發有脫落,面色青黑。”她蹲下查看道:“眼睑處有水腫,皮膚呈脫水狀,嘴和指甲處也明顯青紫。應該是砒/霜/中/毒。他生前可接觸了什麽人、吃過什麽東西?”

衆人的目光全盯住她。很快一個人說:“看來是個行家,你和我來。”

她這時才又想起那鶴羽美人的話了,但奈何想去查案。

那人帶着她上了一間小樓。小樓共兩層,死者生前住在二樓,樓下就是專門伺候他的仆婢。仆婢一共有兩,一男一女,此時都被控制住了待着,哪裏也不敢去。

“這是專門給老二燒飯和送飯的五狗、六貓。”

五狗六貓……陸眠內心暗搓搓吐槽了下這兩個名字,也太不把人當人了。

“老二生前最後一次吃的飯就是六貓送的。”對方指了指那個女孩。

“他吃的什麽?”陸眠問。

女孩瑟瑟答道:“二爺晚上胃口不好,只要了一壺茶,一盤桂花糕。”

“你們再做一份一樣的,按照和當時一樣的程序給我送到他房裏來。”她又說,“除了這兩位,可還有別人與他接觸過?”

“有。老三來看過他,還和他一起吃了飯。都是五狗做的飯。”

“他們一起吃的飯,吃的一樣的東西,但你們老三沒事,老二就出事了?”

“正是這樣。老三馬上就到,一會兒你也問問他情況。”對方這時打量她道:“你是什麽人?進黑市要做什麽交易?你若将此事查出,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

“好,我會盡力查明真相。”

“再等等,老三馬上就來了。”他說,“你叫我老五就可以。”

她點點頭,“我先看看這屋子的布置。”

死者生前住的屋子,布置很奢華。她将屋內各處都查看一番,在櫃子裏發現了半包□□的粉末——沒想到這東西竟在死者自己的房間裏。櫃子裏還有一卷書、一壺酒。此外沒再發現別的異常處。

一會兒的功夫,老三到了,是個膀壯腰圓的粗漢,用質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

“你能破案?”

“願意試試。”她說,“你是和他一起吃的晚飯?”

“對。”

上樓的腳步聲蹬蹬傳來,那個女孩子很快端着一盤糕點和茶上來了。

“我讓他們做了份一樣的晚飯來。吃吧。”陸眠說。

老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拿了塊糕點放進嘴裏,一邊看着她一邊嚼。“你長得倒是不錯。”

她并不理會,道:“再吃一塊。”

老三于是又拿了一塊。

她也伸手拿了一塊。

六貓一直端着盤子站着不敢動,她說:“來,你也吃一塊。”

“奴婢……”

“沒事,吃吧。”

六貓也拿了一塊。

砒/霜應該是下在食物裏的,她想。但單就這樣看,似乎這盤糕點和茶都沒有什麽不妥。

老五去外面晃了一陣,又折返回來,看到他們在一起吃糕點。

陸眠問:“死者生前是只吃了糕點嗎?可還喝了這茶?”

“二爺沒有喝茶。”六貓脆生生地說,“我侍候他吃飯,二爺和三爺都只吃了幾塊糕點,茶一口沒動。後來二爺三爺都下樓去了,二爺就出事了。”

這就奇怪了……

吃的同樣的東西,一個有事,一個沒事。

“看來不是食物的問題。”老五說,“如果是的話,為何老三沒有事?”

“老三和老二平時關系好嗎?”她問。

“可好了,老三經常來老二這裏,一起喝酒聊天。除了他,老二平時也不歡迎別人來他房間。”老五笑看着老三說。

“可鬧夠了沒?”老三顯得有些惱了,“老五,不是我說你,從哪弄來這麽一個黃毛丫頭查案的?鬧了半天,什麽線索也沒有啊。”

“誰說什麽線索也沒有了?”陸眠起身,對六貓道:“你先下去。”

“是。”

“什麽?”老五進來道:“你發現什麽了?快講!”

陸眠不緊不慢地把門關上,悠悠過來,“兇手,”

“兇手是誰?你倒是快說啊!”

“近在眼前。”一雙狐貍眼霍然盯住了老三,她幽幽一笑。

老三大怒,“你?!老子今天打死你這黃毛丫頭不可!”

“住手!”老五拽住他,“你聽她把話說完。”

“老五,莫非你不相信俺?!”

“不是,不是。”

“老子今天就要打死這個信口雌黃的!”

“打死我又有何用?有本事連老五這個證人也一起打死了,再添一樁命案,看你窟窿越來越大,還要怎麽補上。”陸眠不慌不忙道。

“老三,你冷靜一點!”

“不服就先聽我說說。你和老二一起吃的飯,卻沒有事,是因為你知道毒下在那裏,刻意避開了。”她說,“剛才你拿糕點的時候,都是從最外圈開始拿。第一塊、第二塊都是這樣。這些糕點的位置,也是離茶壺最遠的。”

“那又怎麽樣?!我拿東西就是喜歡先拿邊上的,這能說明什麽嗎?”

“這盞茶是冰的。拿過來的時候,已經有些化了的水珠順着壺滴下,流到糕點上。如果我猜得不錯,砒/霜應該是下在了茶壺外邊。東西送到的時候,砒/霜已經順着水珠流下沁入近處的糕點中。而你去拿最遠處的,是因為知道近處的糕點說不準哪一塊有/毒。”

“簡直一派胡言,我又如何能肯定老二一定會拿近處的糕點?”

“因為你和他一起吃飯在。你把遠處的拿了,他自然就拿近處的。”

老五已經聽得變了臉色。陸眠繼續說:“老二屋子裏的砒/霜,應該是本來有什麽別的用途,卻沒想到反被你用來害了他。老五剛才也說,這屋子除了你之外少有人來。就連五狗六貓,應該也只是送飯時候能進來,他們不可能拿到櫃子裏的砒/霜。而你,因為和他關系親近,他沒有什麽防備。

至于你是什麽動機,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想爬到更高的位置,也未可知。”

“你憑什麽說就是這屋子裏的砒/霜?難道不會是五狗六貓從別處弄來的砒/霜?”

“因為你們整個黑市上的砒/霜不是都只握在老大和老二手裏麽?”她說,“不是老二這裏弄來的,那就是從老大那兒弄的。你的意思是說,這件事情你們老大也有參與?”

“老大絕不可能這麽做!”老五叫道:“老三,你為何要如此?!”

“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證據确鑿,你還想抵賴!”他指他大罵,“老二真是瞎了眼睛,才會提拔你!”

“你住嘴!難道僅憑這個黃毛丫頭的推論,就能誣陷我嗎?!”

“我要去告訴老大!”

“你不準!!”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陸眠一拍老五的肩膀,“答應我的事別忘了。”一面用法術打開了窗戶,飛了出去。

好一番酣鬥過後,打鬧的動靜引來了很多圍觀的人,一會兒事情就傳開了。

她跑到那個和美人約定了的地方,才發現人家已經早早在那兒等她了。

“你去查案了”她站在那裏,美得就像一幅畫,啓唇時聲若琳琅。

“是。不好意思,我……”

“沒事。”她遞給她一個小晶球,溫柔道:“拿了就趕快走吧。這裏不是什麽好地方,下次也別再來了。”

“謝謝。”

“快走吧。”

“等等。你幫我兩次了,我怎麽報答你啊?”

“不必。”耳邊聽得一聲唯美嘆息,“我是不能離開這裏了。希望以後,永無相見之期。”

“……啊?”陸眠摸不着頭腦,只見她倏地一下飄然遠去了,像夜色裏逝去的一道柔光。

她真的好美好溫柔,對自己還有種莫名的善意。可她們并不認識呀?陸眠懵然地想,這個美人是誰呢?

等等……她回想起來,好像覺得她跟誰長得很像……但是模模糊糊的,又不太真切,不太确定。

……哎,這世上長得相似之人多得去了,我在瞎想些什麽。她拍了拍腦袋瓜。

只是,看她的魂魄顏色黯淡,應該是過得并不怎麽樣。也是,這麽一個善良的魂魄,被迫一直待在黑市,又怎麽會被這幫人待見呢?

“姑娘!”老五的聲音遙遙傳來,“姑娘!”

他跑到她面前,氣喘籲籲道:“老三已經被送到老大那裏去了。姑娘是否還有空,将剛才的推論再去與我們老大說一遍?”

陸眠心裏記着小狐貍拉雅還有葉思卿他們,心想不能耽誤太久的時間,遂道:“我之前說的時候你也在場,轉述一遍就行,應該不難。你說要答應我一件事的,可還記得?”

老五點點頭,“那是自然。”

“你們這裏有位身披鶴羽的美人,以後多照顧她一下。”

“哦,你說她麽?哼,她向來自傲,不是我們不待見她。”

“就當是答應我的事。”

“好吧。既然你這麽說了,不管別人,我老五以後多關照她一些。”

“別是太明顯的關照。”陸眠想了想說,“不讓她知道最好。”

“……好吧。”

“我還有事,先走了。後會有期。”

事情總算都辦妥了,也該走了。她一腳正要踏出黑市的門,腦袋忽然一陣眩暈。

眼前好像有什麽光圈在閃爍,耳邊嗡嗡炸響,身體裏似乎在慢慢湧現出嗜血的沖動……想挖一個人的心。

內心忽然一陣恐懼。這不是妖力和妖形無法控制的征兆嗎?!怎麽會這樣?她不是有頂級靈隐花做庇護的嗎?!

她慌忙跑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裏。身體仍在顫抖,屬于妖的對人血的渴望開始被莫名放大,占據了她的整個腦海。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我不能為它控制,我絕不,絕不可以殺人,在書中世界裏也不可以。雖然我穿成了狐妖,但我骨子裏還是人啊。她對自己說着,雙手抱住胳膊,慢慢靠着牆角蹲了下來。

系統:宿主小心。因為近期頻繁接觸到同類狐妖,誘發了宿主體內的妖力外溢。靈隐花目前處于倦怠期,不能很好保護宿主。宿主自己保重。

陸眠:……

應該,過一下就好了吧。

好難受,好想……

她閉着眼睛,喉中焦灼難忍,卻沒注意到在她的袖角下,銀镯在黑暗中再次發亮。

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白色的鞋,淺紫色的衣袍搭在上邊。她看不清,不知是誰來了,仰脖靠着牆,在焦渴中等待這一陣妖力自行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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