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恭喜你,中了頭等大獎!……
這個世界上, 也一定會有人,這樣熱烈地,愛着你的。
此話落地時,恰好一陣微風拂過。
這晚的風, 就像回南天牆壁滲出的雨, 從黑夜的縫隙裏, 見縫插針地往外剝離。
不同的是, 這風格外讨喜, 輕輕淺淺地吹在人臉上, 溫柔又惹人眷念。
廖清杉是在風裏走了一段路之後, 才察覺到自己剛才的那句話裏, 脫口而出的人稱代詞和下意識的寵溺。
“乖,做你自己就好。”
短短幾個字,猝不及防從他口中說出, 摻雜着愛意, 直達心底。
原來,不管他再克制,他還是放任她, 走進了自己的內心。
想到這兒, 廖清杉手掌倏地一緊, 腳步也連帶着放緩,微微側眸,輕輕叫了一聲:“應如是。”
背上的人沒有回話。
只有她落下的呼吸,輕輕拂過他的脖頸。
見狀,廖清杉在心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幸好。
幸好她睡着了。
所以才沒聽到他這句“沒過腦子”的話。
于是,回家的後半程,他也沒有再說話, 靜靜地背着她往家走。
他向來知禮節懂分寸,背她從來都是紳士手,雙手握成拳,用最少的接觸面積,确保着她的安全。
可再少,還是會不可避免地貼到她的肌膚。
這是個濃烈的夏夜,她的裙擺将将及膝,于是,他慣常冰冷的手掌,慢慢地沾染上了她身上的溫度。
他感受着這樣的傳遞,低頭看着兩個人地上的影子,心跳聲亦是如影随形。
這是種頂奇妙的感覺。
就好像,很多無法釋懷的往事,在這個溫柔的夜晚,消散了一大半。
夜色在下沉。
星光灑了他滿身。
她枕着他的肩,和他共享着漫天星辰。
到了家門口,這次共享才算是真正落下帷幕。
廖清杉迫不得已把人叫醒,看她進了家門,自己才轉身離開。
回到家,應如是感覺自己跟沒睡醒一樣,腦袋暈暈乎乎的,身上也是格外燥熱,于是,她匆匆洗了個澡,把空調調到最低,然後便立馬上床睡覺了。
廖清杉卻沒那麽輕松,《笑忘書》收官在即,他有太多事情需要忙碌。
忙完已經淩晨快一點,他從桌前站起,正準備拉上窗簾休息,結果眼神無意往窗外一探,發現右下角的那個窗戶亮着燈。
也不知為何,他就是感覺放心不下,拿出手機,給應如是發了條微信過去:【怎麽還沒睡?】
應如是回得很快:【熱醒了。】
廖清杉打開窗,看了眼她房間外挂着的空調外機,一切正常。他正想問開着空調怎麽還會熱醒,就看到了她發過來的新消息:【我好像有點發燒......】
廖清杉眉間一攏:【家裏有溫度計嗎?】
應如是:【有,不過好像放在我外婆那屋,我不想吵醒他們。】
廖清杉:【穿好衣服出來,我在樓下等你。】
應如是:【哦。】
看到她的回複,廖清杉正想着再發過去一句“穿多一點”,後來覺得求人不如求己,于是自己下來的時候,又順手給她拿了一件外套。
很快,兩個人就在應如是的門口碰上了面。
月光靜悄悄地落了下來,兩個人隔着微涼的空氣,對上彼此的目光。
看到她的身影,廖清杉快步走近,把手中的溫度計遞給她,叮囑道:“先量量,如果發燒我們就去醫院。”
應如是聽了,有些遲鈍地低下頭,拿過他遞過來的體溫計,聲音悶悶地“哦”了一聲。
廖清杉耳朵很敏銳地捕捉到她聲音裏的不對勁,再一擡手,确認性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很快便得出結論:“別量了,直接去醫院。”
利用路上的時間,應如是還是量了下自己的體溫。
确實是發燒了,38度7。
到了醫院,醫生問是想打針還是輸液,應如是毫不猶豫地說:“輸液!”
跟很多人一樣,應如是也懼怕打針,但她這人怕的點跟別人怕的點不一樣。
別人怕是不敢看,她怕是必須看,她必須看着針紮進皮膚的過程,才能安心。
于是,只能選擇輸液。
很快,護士便給她吊好了瓶,并提醒道:“這瓶快輸完的時候叫我。”
廖清杉微微颔首:“知道了,謝謝您。”
等他說完,應如是也在後面接了一句:“謝謝啦!”
“南丁格爾小姐!”
或許是從來沒被別人這麽叫過,護士小姐姐聽到這個稱呼,聽出面前這個小姑娘對自己職業的尊重和認同,特別幸福地笑了一下。
等護士走後,廖清杉才在她身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想到她剛才叫的那聲“南丁格爾小姐”,他沒忍住笑,口是心非地評價:“都生病了,還這麽油嘴滑舌。”
“才不是呢,”她此時的聲音綿軟得很,“我這是人美嘴甜。”
廖清杉聽了,也沒反駁。
這會兒醫院人不是很多,安安靜靜的。
他垂眸,看着她蓬松柔軟的發頂,看着她臉上,此刻因發燒而泛起的紅暈,心裏瞬間就不是個滋味。
這發燒的來由太容易猜測。
肯定是因為等他睡着,才着的涼。
想到這兒,廖清杉心裏愧疚到不行,嗓音沉沉地叫了她一聲:“應如是。”
被叫到的人正翹着腿玩,不以為然地應了聲:“嗯?”
他一本正經道:“我跟你說聲抱歉。”
聽他這麽說,應如是正在翹來翹去的腿瞬間不翹了,她側過身,看着身邊的人,滿眼疑惑地問:“為什麽要跟我說抱歉?”
不該讓你等我,不該背着你回家,不該這麽晚才發現你身體的不對勁。
不過,這些理由,廖清杉只是在心裏想了想,并沒有說出口。
畢竟,說出口還挺矯情的。
是他的錯,他認。
但應如是卻瞬間猜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我是主動等你的啊,再說,你背我回家的時候,我又沒有發燒,”應如是認認真真地跟他解釋着,“我發燒這件事,跟你沒一點關系。”
她不是客氣,是真的跟他沒關系。
“是我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空調溫度開的太低了,我睡覺的還蹬被子……”說着說着,應如是就沒聲了。
為什麽沒聲了?
那當然是來鬼點子了啊!
只見她輕輕吸了下鼻子,駕輕就熟地為接下來的演技蓄力,“阿杉。”
“嗯?”
“你說我将來的男朋友,會嫌棄我蹬被子嗎?”
廖清杉:“?”
廖清杉:“……”
不是,咱都生病了,就先別撩人了吧。
可他還是依着她的心思,回複了句:“不會。”
應如是:“你怎麽知道?”
廖清杉:“……我瞎猜的。”
“哦……”說着,應如是垂下眉眼,聲音聽起來,更是委屈得不得了,“都這會兒了,你都舍不得說點兒我想聽的話,哄哄我。”
廖清杉真是服了:“我又不是渣男,說哄人的話沒那麽得心應手。”
“……”此路不通,應如是又立刻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阿杉。”
“嗯?”
“我感覺我的手有些涼,你能給我暖暖嗎?”
廖清杉很無語:“你發的是低燒?”
“可能是醫院開的空調太涼了,”應如是熟練地給自己找補着理由,“要不你讓醫院把溫度調的高一點?”
廖清杉看了眼頭頂的中央空調,覺得自己并沒有權利去完成這件事。
不過,收回目光的時候,他下意識緊了緊自己剛才因緊張她而汗濕的掌心。
他知道,這動作一出,就意味着他已經妥協。
但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先去洗個手。
看他起身要走,應如是一把拽住了他,也是在這個瞬間,她意外地觸摸到了一手粘膩,她擡眸,看着他,有些着急地問:“你手心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熱的,”廖清杉不以為然地回,“你在這兒等着,我去洗個手,很快就回來。”
這次,他說話算話,很快便折返,重新坐回到應如是身邊,看着她,利落道:“手伸過來。”
應如是:“嗯?”
他言簡意赅:“給你降溫。”
說着,廖清杉便小心翼翼地,把她未插針的右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
剛用涼水洗過的手,冰涼又舒爽,貼在她滾燙的肌膚上,如同外敷的良藥,讓她如獲至寶。
只不過,這良藥,持久性太差。
過不了幾分鐘,他手上的涼感就會消失。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再次起身,去衛生間,用涼水洗一次手。
這是家現代化的醫院,他卻用最質樸、最笨拙的方式——
為她,千千萬萬次。
半夜三點,應如是終于輸完了液,體溫也降了下來。
從醫院出來,身體一好,這胃口瞬間就上來了。
尤其是當她看到,醫院對面那個在黑夜中閃閃發光的麥當勞LOGO。
“阿杉,你餓不餓呀?”應如是提議道,“我請你吃麥旋風呀!”
廖清杉:“???”
我沒聽錯吧?
燒剛退,現在就在他面前說要吃麥旋風,她也是真敢。
“燒剛退,你就敢吃涼的?”
“怎麽不敢了,再說,這不是正好麽?”
“正好?怎麽正好了?”
“吃麥旋風可以降溫呀,”某病號可有理了,“你剛才給我降溫,我現在也想給自己降降溫。”
廖清杉服了她:“這是一碼事嗎?”
“怎麽不是一碼事了?反正我就是要吃。”
看她擡腳就要往對面走,廖清杉拽住她的胳膊,目光一凜:“應如是,你敢買試試!”
“試試就試試,”應如是壓根不怕他的威脅,“再說,是我請你吃,又不是你請我吃,我的錢我說了算。”
廖清杉态度很強硬:“不準買。”
應如是:“你想管我口袋裏的錢啊,等你跟我上一個戶口本之後再說吧。”
廖清杉:“……”
真是服了。
別人是輕傷不下火線。
她可倒好,發燒了,也不下愛情戰線。
最後,沒辦法,還是他主動妥協:“這樣,你答應我不吃麥旋風,我也答應你一個要求,行麽?”
看他終于上鈎,應如是眼睛瞬間就亮了:“什麽要求都行嗎?”
廖清杉:“過分的不行。”
“哦......”應如是假裝想了想,然後便說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臺詞,“明天我們這裏要舉辦廟會,你和我一起去,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廖清杉:“……”
瞧瞧這環環相扣的,說她不是故意下的鈎子誰信。
“不答應是吧,那我現在就去買……”
廖清杉:“答應。”
“好噠!”得到了肯定答複,應如是終于停止了去對面的腳步,轉過身,彎起眉眼看着他,“那我不吃麥旋風了,我決定改吃聖代!”
廖清杉:“???”
你說什麽?
你擱這兒對比同類項呢?
終于,他忍無可忍,警告了句:“應如是,你給我适可而止!”
“哎呀,我騙你的啦,”應如是見好就收,“我就去旁邊的那家奶茶店,買杯熱奶茶,這樣可以了吧?”
廖清杉看了眼對面,跟她說:“在這兒等着,我去給你買。”
最近的奶茶店都喜歡玩情調,例如這家,每一杯奶茶的上面,都會印着一句話。
應如是之前聽蘇潺說過這家店的營銷套路,所以在喝奶茶之前,特意揭開上面的紙,看了一眼上面印着的話。
看完,她便把手中的這張紙條遞給了買奶茶的人:“恭喜你,中獎啦。這是你給我買的奶茶,所以你可以随時來我這裏開獎哦。”
廖清杉接過,就着稀薄的路燈低頭一看,粉紫色的紙上,印着一句話——
被愛是頭等大獎。
看到這句話的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整個人像是被釘住了那樣,驀然想起今天中午,她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當時,他以她的名字為由,向她感慨:你有一對非常愛你的父母。
她聽了,笑得眉眼彎彎,然後,看着他,說了一句話。
就是這一句話,咣當一聲砸在他的心頭,成為他的命中命中。
“這個世界上,也一定會有人,這樣熱烈地,愛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