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年高考的夏天
這一年,是二零一零年,莫桑十八歲,莫沉十一歲,莫寂兩歲。
這一年,是莫桑的高考年。莫桑在這一整年的高考裏沒有什麽太多的感觸。自己一向發揮穩定,身體素質也好,以自己現在全校級前五十名的成績來說,考自己想考的學校并不是什麽問題,何況自己并不是奔着最好的學校去的。
有時候莫桑揉揉眼睛從書堆裏擡起頭,看着周圍齊刷刷寫字的身影,不僅苦中作樂的想,反正自己不是為了前途而來的,再或者,考得怎麽樣,考到哪裏去,誰在乎呢?
莫桑的視線穿過大半個教室,看到在那邊坐的葉子。
葉子要上個好學校,葉子要有個好前途,葉子在乎自己。
為了葉子。
莫桑高考的那三天,天氣異常的好。其實,如不是高考的時候,只會說是怪異呢,六月的時候,下着冷雨,刮着冷風,穿的長袖外面還要再套個外套。
莫桑的考場裏很安靜,學生乖乖做題,老師嚴肅巡查,考場外面提供免費的礦泉水,考場外面焦急等候的家長也不需受炎熱苦惱,當莫桑出考場的時候,只看見一片傘,每把傘下都有一個等候的人。
莫媽媽打電話問莫桑要不要去看他,莫桑說不用。莫沉在那邊搶過話筒,嘟嘟囔囔一半天,莫桑只聽懂“哥哥加油”這句,莫桑覺得這句話從莫沉口裏說出來,很諷刺。
突然就想起來自己小時候,那時候莫沉還沒有去醫院治過,每天就像個定時炸彈,家裏除了莫沉的嚎啕聲外只敢是靜寂的,自己又一次趁莫沉終于睡着的時候,悄悄的看他,莫沉睡的很安靜,就好像是正常孩子一樣,看不出隐藏在他身軀裏的暴躁、愚鈍與瘋狂。
那時候自己看着他是怎麽想的呢?有種控制不住的沖動,那小小的身軀,那脆弱的脖頸,如果自己掐一下怎麽樣,如果自己輕輕把他推下去怎麽樣,捂住鼻子不讓他呼吸,帶他出去玩把他弄丢……
現在再想,那時候真是傻,只是想爸爸媽媽肯定也不喜歡這個孩子,肯定也想讓他不見了吧,爸爸媽媽不去做,自己做怎麽樣?自己小又不會犯法。
現在再想,沒有這個孩子又能怎麽樣。有些事情就好像已經顯示出來,大概從自己還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注定。自己有時候做夢會夢見一個小孩子蹲在地上發呆,那個時候從媽媽那知道了自己最初是在爺爺家住的。
那個小孩子,不要在發呆了,好嗎?在夢裏的自己想對那個孩子說。
可是說不出來。發不發呆又有什麽要緊,不發呆又如何。
自己現在只是個當着爸爸媽媽面,必須要摸着莫沉的頭,對他說莫沉好乖好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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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莫桑為什麽高考的時候會想這麽些亂七八糟的事。最後一場考完的時候,莫桑走出來,想自己離片刻的自由又近了一步,自己離永久的禁锢又近了一步。
莫桑找到葉子,帶着很久以前葉子說一直是在笑的笑。和她一起回家。
其實是考試的壓力太大了吧,才會故作憂愁。
憂愁不是能随便用的詞語,自己又哪裏有憂愁。
莫桑高考完高考後的假期很漫長。莫桑過的,和三年前的中考結束沒有什麽區別,就好像自己什麽也沒有變過。
葉子來和自己告別。葉子爸爸去英國公差,葉子也會直接在英國念書。
莫桑沒有問葉子什麽時候回來,因為葉子說了,自己一定會回來的。
那天的陽光甚好,自己去約葉子去看電影,到了她家,卻發現葉子和葉子父母在收拾行李。
葉子說,這是早之前就覺得的事,但是自己一直不想告訴莫桑。
“莫桑,你要等我。在我回來之前,你的星球可以住一些給你糖吃的女孩子,可是,莫桑的星球的女主人,只有我,好嗎?”
葉子沒哭,葉子也沒有強忍淚水。葉子一直是堅強的,現在她帶着篤定的神态,知道莫桑會答應她。
莫桑和葉子上了那時的最後一次床,莫桑記住了葉子的溫柔與身體的溫熱。
雖然事态發展之快如同笑話,然而已經發生的事不需要找任何借口來辯解。
莫桑不介意等葉子,等待只是一種姿勢,一種人類活動就無法避免的姿勢,一種等,一種無所謂。
莫桑最後自己去高中學校領的檔案和畢業紀念冊。莫桑翻開紀念冊,在最末尾是葉子寫的一首詩:
“只別離,不相忘
你還在這裏嗎?
靜靜地伫在我的記憶裏,每次翻揀都能看見你?
你會一直在這裏嗎?不會枯萎?
以一直等待的姿勢,等一些也許永遠都不回來的人
在透明的校園裏肆無忌憚地奔跑、大笑。
把自己的成長結在你歲月的遞進上。
我現在無憂無慮,傷痛還只是些浮在表面上的東西。
會有一天,今日的刻骨銘心,卻變成明日的雲淡風清?
我什麽都不知道。
我還小。他們說.所以我不該懂得別離的味道。
我長大了。他們說。所以我該習慣別離的味道。
你什麽也不說。只聽見風從骨子裏灌出,像麥子拔節的聲音。
我們一代一代的長大,然後離開。
好像聽見你說了一句什麽。我聽不見。
假如我走了,你會記住我嗎
笑聲太輕飄散了。腳印太淺找不見。
那些記憶該是鮮活的吧。應該不會散在某個角落,撿都撿不起。
假如你不在我身邊,我會忘記你嗎?
最茂盛的時期,浸在你的氣息裏,洗都洗不掉。
不會只剩下沉默吧。
很多人在你這裏停過。遇見你之前,他們剛剛起步。遇見你之後,有更多漫長的望不見盡頭的路在等着呢。
吶,你該不會是叫做“微不足道”,只是斑駁泛黃的舊相片吧。
相片裏年輕活躍的身影,該不會在裏面腐朽吧。
那些樹,那些花。
在你身體上紮根,頑固的賴在我心裏不走。
它們年年地抽枝,開放,好像沒什麽不同。
它們能記住那些不同的面孔嗎?
你在這裏啊。
我也是。
六月是潮濕陰霾的季節。
植物瘋狂地生長,情緒瘋狂地蔓延.該是憂郁的時刻了。被用濫的話語,卻不會感到濫情。
我想我不會忘記你的。
最幹淨最純粹的日子都與你相關。
而當我們踏出去,只看見動物兇猛,白塔倒塌。
還有那些孩子,嘴角帶笑,認真又頑劣。
他們教會我成長,教會我愛。
我我想你不會忘記我吧。每個人都曾是你的一部分。住在你的心裏過。
你是那些記憶片段的集合體,
是放不完的電影,從不說THE END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只別離,不相忘。
不管以後如何捕風,如何無常。”
這個假期莫家父母開始有意識地帶莫桑出門做客,帶莫桑去公司參觀,打算從這個假期開始讓莫桑先熟悉一個公司的工作流程和人際關系。
莫桑安靜地去看着這将是自己的公司,或者是神态大方的去人家做客。
有時候會看見人家的孩子,嬌憨地和自己父母說話,撒嬌,不乏一些和莫沉一樣大或者更小一些的孩子,沉浸在動漫裏,或者熟練的上網。如果莫沉是正常的孩子,那麽現在應該是五年級了。五年級,已經知道很多事,就快要有青春期的小煩惱了。
現在莫沉有了一個新的愛好,玩電腦。
他不懂上網,不會打字,莫沉只是可以一直呆在書房的電腦桌前,用手碰着鼠标,看自己的每一擊,都在屏幕上産生新的變化。
書房,或者說是莫沉的專用房,裏面除了用來安撫莫沉的電腦,并沒有什麽東西。莫沉只要呆在裏面,就可以不出來,老老實實的,看着電腦,手裏攢着張紙片不停地走。每當書房的門關上,莫沉的聲音傳不出來,莫桑都會舒一口氣,整個家裏,就好像莫沉不存在過一樣。
只是當莫桑打開門,就會看到一個長得很高,快要趕上莫媽媽身高的孩子,一個一點衣服呢都抗拒的,一個傻孩子,看着電腦發出無意識的呓語,他的手上,膝上,關節處,都是自己碰傷了的痕跡,這個觸覺遲鈍的傻孩子,有了傷自己也不知道疼。
當莫沉躲在書房裏,關上所以的聲音,就好像家裏不曾有這麽一個人的時候,莫寂的存在,就格外明顯了。
莫寂現在兩歲,會說能說的話,喜歡重複大人交談的話,知道自己是從媽媽肚子裏來的,會踢小球,還向樓下的同齡小女孩求過婚。
“阿姨,你把果果嫁給我吧!”
“那你有房有車嗎?”
“我爸爸有!”
“那你有嗎?”
“……那我不娶果果了。”
而和莫寂一樣大的小果果,卻只是不明所以的,咬着大拇指聽不懂這是什麽話。
怎麽說呢,莫寂真的像莫媽媽說的那樣,聰明的過分。
莫寂的精力也很足,什麽都要問個明白,出門的時候嘴裏就不停地說着他看到的所有東西的名字,不認識的馬上就問。莫寂喜歡小汽車,莫爸爸給他買了一堆汽車玩具,莫寂就走到那就帶到那。
可是,很聰明的孩子,也讓人擔憂。
作者有話要說: 越寫我越疑惑,我這真的是再寫耽美文嗎?我差點以為這是抒情散文了。
所以我幹脆放了一首詩過來,這是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寫的。
所以一定要謝謝在我文下留言誇獎我的好姑娘,願意看這麽一篇又慢熱又拖沓的文,必須要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