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還在，”林青流眼珠子烏黑，像個深淵一樣吸引着周錦，“你要見他嗎？”
略微熱鬧的街道上，她站在一個府邸門口，躊躇着，雙手交握，不知該怎麽辦。
她當時聽到說她哥哥還在的時候，腦袋一熱，便點頭說要來。但現在，她又莫名踏不出去那一步。猶豫害怕間，她回頭看向林青流。
林青流正在和陸望說話，察覺到她的求助，他擡頭，對她一笑。
周錦立刻跑到他身邊去：“殿下，我、我不知道。”
“你要不想見，我們就回去。”林青流柔聲道。
“不，我也不是不想見……”周錦混亂地搖頭。
林青流摸摸她的頭：“我知道，你是近鄉情怯，對嗎？那等你做好準備了，我們再來。”
陸望被勒令不許多言，便忍下了勸阻的話語，只能幹瞪眼。等林青流的手放了下來，他立刻拿出身上的手帕，仔仔細細地給林青流擦手。
周錦瞪了一眼陸望，然後又看了一眼府邸上書着“林府”的牌匾，垂下了頭：“殿下，我們回宮去吧。”
誰知她都到馬車前了，林青流和陸望卻不動了。
她疑惑回頭：“殿下？”
陸望的表情像是遇上了殺父仇人，一言難盡。
林青流嘆氣。
門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很快門就從裏面打開了，一道驚喜急切的聲音響起：“青流殿下！”
打開門後，兩個仆人恭敬地站在門旁。
一個眉目清秀的青年，坐在輪椅上，目露狂喜。他轉着輪椅，看見林青流就迫切地想要過來，但似乎忘了門前的階梯，車輪一卡，下不去，他就無措地停在了原地。
眼裏浮上霧氣，他愣愣地，求助似的望向林青流。
林青流拉開陸望緊握着他的手，上前去。
陸望眼神晦暗極了，像潛藏着暗湧的海面，預示着暴風雨的來臨。
那青年看到林青流過來，喜極而泣，身體前傾，掙紮着就要站起來。
林青流接住了就要摔倒的他。
林錦抱住他的腰，啜泣道：“殿下，你終于來看我了。”
站在陸望身邊目瞪口呆的周錦，明顯感到了他洶湧的殺氣。
偌大的林府客廳。
林錦讓人去準備林青流喜歡的吃食來，對另外兩人渾然不見，只一心看着林青流，嘴裏不停念叨着：“殿下好久都沒來看我了，我想殿下想得緊。殿下為什麽都不來看我，也不許我去找殿下，我晚上都睡不着。”
他殿下來殿下去的，仿佛林青流是他一個人的殿下一樣，聽得陸望火冒三丈。
“我去軍營了，所以前段時間沒空過來。”
林錦緊緊握着他的手，追問道：“那殿下有沒有受傷？累不累？我最近學會做很多菜了，殿下什麽時候能嘗一嘗？今天可以嗎？”
陸望怒火中燒，眼裏的火光現在就能将林錦烤成一道菜。
“沒有受傷，不累。今天留下來一起吃。”林青流一一回答，然後看了看他的雙腿，問道，“你的腿最近怎麽樣？有沒有好一點？”
說到他的腿，林錦頓時失落了下來，小聲道：“沒有。殿下，我的腿，是不是都不會好了？”
“會好起來的，”林青流安撫道，“你多聽醫師的話，肯定會好的。”
林錦頭靠在他肩上，嘟囔道：“殿下不在，我就不想聽醫師的話。殿下在了，我的腿好不好都無所謂。”
“胡說。”林青流輕罵道。
周錦走了上來，懦懦地喊了一聲：“哥……？”
林錦瞟了一眼她，眼裏閃過一絲驚恐，随即将臉埋進林青流的頸窩中：“殿下她是誰啊？長得好可怕！”
陸望冷笑：“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臉有多可怕。”
“殿下這個人也好可怕！”林錦像個小孩似的，抱住他的脖子抱怨道。
林青流摸了摸他的背脊，對身後兩人說：“你們也看到了。他失憶了。”
“真的假的？”陸望恨不得将黏着林青流的那人撕開，不信道。
“你宮裏的秘毒，救下來會怎麽樣你自己都不知道嗎？”林青流反問。
陸望從小到大最見不慣他護着林錦，聞言氣不打一處來，心裏罵他被賤人蒙了心。
但吃一塹長一智，陸望不能在林青流面前一舉揭穿他的真面目，便只能啞巴吃黃連了。
林錦抱得很緊，林青流都有點兒透不過氣來了，拉開他，說道：“這是你的妹妹周錦，還記得嗎？”
“不記得，”林錦直搖頭，“我只有殿下一個親人。殿下這是不要我了嗎，要把我送給別人？”
“沒有這回事，”林青流無奈嘆道，轉頭對周錦說，“周姑娘，你也看到了。他不願意，你回去和丞相他們說說，改日再來拜訪。”
周錦愣了一下，回道：“那我、我回去和父母說說。”
林錦揪住他的衣袖不放手。
周錦心裏很不是滋味，看着林錦這麽親近林青流的樣子，仿佛他才是林青流的太子妃一樣，又疑惑又懷疑又不敢相信。她問林青流：“殿下，我還有話跟你說。能移步前廳嗎？”
“好。”林青流點頭，但看着陸望和林錦，又遲疑了下。
陸望趕緊說：“你去吧，我絕對不做壞事。”
“那麻煩你了。”林青流拉開林錦手指，“你在這等我一會兒。”
林錦只好松開手。
門外。
周錦困惑：“殿下，我瞧着他的樣子，對你似乎并不像是手足之情。”
“我對他是，”林青流語調平穩，“而且我和他之間，也僅限于這種感情。”
周錦信了他的話。
門內。
陸望冷笑：“千隐怎麽毒不死你？”
林錦望着林青流的身影消失才收回視線，原本無辜的神情冷了下來：“你是誰。”
“呵，我是誰，”陸望咧嘴笑道，“我是你爺爺。”
林錦不理他。
陸望眯起了眼：“你是不是裝失憶的？想博青流的同情？”
他似乎恍然大悟：“對了，你一直都這樣。從我和青流在一起之後，你就時不時裝一裝可憐，時不時挑撥離間。你怎麽這麽讨人厭呢，林錦。”
林錦面無表情：“你和殿下在一起過？那又怎麽樣。現在呢，現在還在一起？”
“拜你所賜，”陸望咬牙，“我們好得很。”
“是嗎。”林錦拿起林青流茶杯，轉了轉，印到他剛剛喝過的位置上，慢慢說道，“你要自欺欺人，我也不攔你。”
“自欺欺人的究竟是誰，你心裏清楚。”陸望居高臨下地看他，“殿下真心喜歡的人是誰，你當然也清楚。”
林錦沉下臉：“你少說大話。就像以前每一次比試一樣，你都贏我了嗎？沒有，你不也跟殿下說你武功比我高。逞強沒什麽用的，四皇子。”
“難道裝可憐就很有用，能讓殿下因憐生愛？”陸望抱胸，打量了下他輪椅上的雙腿，“說到以前比試，那我可想起殿下對我有多好了。我贏了，他就口頭上安慰安慰你，但是事後獎勵我獎勵得毫不手軟。我輸了，他心軟，對我可以說是予取予求，但對你，還不是只有一句話。你那時候眼睜睜看着，卻無能為力，肯定恨我恨得抓心抓肺吧，啊？”
林錦“彭”的一聲放下茶杯，撩起眼皮，側頭看他，清秀的輪廓顯得殺意重重：“大景四皇子來這裏，恐怕不合适吧？”
想起了什麽，林錦“哦”了一聲，笑道：“我知道了，大景戰敗，又送你來當質子啦？大景的皇帝就不怕你又一次逃回去，影響了和昭明的關系？”
“我逃回去？可笑，”陸望說，“是你将我留給殿下的信拿走的吧？你自己做了那麽多虧心事，就不怕他知道？”
“你有證據嗎？而且，你覺得我拿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覺得我拿沒拿。”林錦哼了一聲，胸有成竹地笑道。
“信是你拿的，我沒證據，千隐是你自己喝下去的，我也沒證據。”陸望目沉如海，“但是你現在失憶還是沒失憶，欺騙還是沒欺騙，殿下一清二楚。”
“你看看殿下是信你還是信我咯。”林錦聳了聳肩，“而且，我有後招啊，你可沒有。”
陸望：“是嗎。”
林青流和周錦進來的時候，陸望和林錦各做各的。
“你們在幹什麽？”周錦問道。
陸望上前迎林青流，對上他疑惑的眼神，笑得熱烈：“青流，我剛才和你的書童聊話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我認識一個神醫，他在醫治四肢殘廢的方面最擅長了。”
“嗯？”林青流果然眼睛一亮，“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陸望攬住他的肩，坐到一起，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你要是擔心林錦，我就為你救治好他的腿。”
林青流看了眼他的手：“那為什麽前幾日你的手受傷時你不說？”
“這……”陸望卡了一會兒，才回道，“那時候我忘了，沒想到……”
他說得心虛，但林青流沒心思追問下去，只問道：“那你能找到他嗎？”
陸望還未說話，就聽見旁邊茶杯狠狠摔碎的聲音。
林青流望去。
林錦撲了過來：“殿下，我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小短篇就是拿來練筆+滿足自己的腦洞的，今晚還有一章就真的要完結啦，謝謝留言支持的大可愛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