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十八】只想确定你安确好
那天晚上提出和幸村一起去看星星,對樂惜來說,已經是孤注一擲。雖然最後星星沒看成,但和幸村相處了一整個晚上,樂惜也很滿足了。那天早上,因為昨晚睡得早,她七點沒到就醒了過來,那時候天才蒙蒙亮,和煦明亮的晨光透過窗簾一絲一絲地照射進來,樂惜的眼睛一睜開,就看到了幸村清秀俊逸的面容,此時正對着她,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着,睡顏平和安靜。
樂惜的心先是一跳,兩人離得太近了,乍然發現自己身邊睡了一個人,她無法控制地心跳加快,慢慢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後,心情不自禁地軟了又軟,卻又夾雜着一絲懊惱,自己怎麽能那麽早就睡了呢?
他們現在是面對面的姿勢,幸村的右手曲着,被他壓在了自己的脖子下面,左手則輕輕地搭在她的腰上,不算很粘乎,卻無處不透着親昵。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樂惜忍不住用手背輕輕碰了碰他的臉,幸村平時就給人一種溫潤如水的感覺,沒想到睡覺的時候更多了一份歲月安好的平靜,能把人的心看成一灘水。
這種感覺,實在是美好得讓人不忍心打破。
可是,以後,這一切将不再屬于她。樂惜咬了咬下唇,誠實地讓內心的痛苦浮現在臉上,反正,這樣安靜的早上,只有她,和一個安睡的他,沒有人會因為她情緒的波動而煩惱,她終于可以無所顧忌地釋放一切。
今天過後,明天就是開學的日子了,而他們的交往,也正式進入倒計時。有些事,無論再怎麽不願意,也必須去做了。
沙漏流完的那一天,會怎麽樣呢?樂惜想不出,也不敢去想,她猛地閉了閉眼睛,內心洶湧的情緒似乎快要把她淹沒,讓她忍不住湊過去,胡亂地吻上少年形狀美好的唇。
于是那一天早上,幸村是被人添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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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雨的後遺症很快就表現了出來,開學第三天,當樂惜在學校四處都找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她就朦朦胧胧地意識到了什麽。這幾天幸村就很怪,說話時嗓子沙啞得厲害,還不時咳嗽幾聲,也反常地避着她,除了中午一起吃飯那段時間,她幾乎很難見上他一面。她那時候就看出些苗頭了,只是當她擔心地問他是不是感冒了時,他只是淡淡地笑着說,小感冒而已,一兩天就好了。
然而,他說完這句話後,不僅沒有好的趨勢,反而越來越嚴重了,到了今天,終于不能來上學。可即使是這樣,她昨晚給他打電話時,他還在柔聲安慰她,說他的感冒快好了。
路過三年A組時,樂惜看着那個空蕩蕩的座位,只覺得心裏也空蕩蕩的。幸村這樣做,是不想她內疚嗎?畢竟他的感冒,是因她而起。可是,為什麽偏偏挑這時候呢?她明明想着,這段時間,是時候讓兩人的關系疏遠了。
一整天她都沒有給幸村打電話,幸村也沒有打電話給她,估計是病得不輕吧。晚上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呆呆地看着沒有一絲動靜的手機,樂惜最終抿了抿唇,把它鎖進了抽屜裏。
讨厭她吧,如果讨厭她能減少分手時對他的傷害,那就盡情地讨厭她吧。
所有的東西,讓她一個人去承受就好,這是她應有的報應。
明天就是周末了,如果只是感冒的話,應該不會拖太久。這樣的話,幸村星期一就能回學校了,她現在必須想的是,星期一見到他的時候,她要怎樣做,才能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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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她心裏一痛,讓她忍不住趴在了桌子上,緊緊地抓着胸口的衣服,鼻尖發酸。
然而,事情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新的一周都過去兩天了,她還是沒有在學校見到幸村。她不禁着急了起來,怎麽回事,難道幸村的病不只是感冒那麽簡單嗎?還是,他舊病複發了?她越想越不安,越想越坐不住,終于趁午休時間,給幸村撥出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個電話,當得到他的手機已經關機的信息時,她更是坐立不安,想了想,放學後直接跑去找真田問情況。
對于樂惜來找他這件事,真田有點驚訝,雖然對方是自己好朋友的女友,但樂惜一向跟赤也走得比較近,跟真田說過的話五個手指頭就能數得清。樂惜也是着急了才會來找他的,她記得真田跟幸村住得近,應該知道情況,因此一見到真田,她就直接問出來了,“真田君,請問你知道幸村這幾天為什麽沒有來學校嗎?”
這時候正是網球部訓練的時間,其他正選也在,聽到樂惜的問話,真田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仁王就納悶地插話了,“噗哩,朝倉,你不會不知道,部長這幾天重感冒在家休息吧?”
正在觀察丸井比賽的柳也不禁停下了手中的筆,看了過來。樂惜皺了皺眉,仿佛沒看到仁王不可置信的表情,咬唇追問了一句,“只是感冒嗎?”
“是感冒,”真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說:“精市國中時動過手術,身體一直不太好,這一場感冒又來勢洶洶,所以難免嚴重一點,”頓了頓,看着樂惜不知不覺間握起的拳頭,又說了一句,“但沒什麽大礙,這幾天就能上學了。”
樂惜的心這才一松,輕輕點了點頭。
“噗哩,朝倉,不是我說你啊,部長都好幾天沒上學了,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仁王不贊同地看了她一眼,一手撥了撥自己的小辮子,搖頭笑着說:“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部長的情況才對,部長夫人,你這次失職了喲。”
雖然仁王用的是調笑的口吻,但聽到那一聲部長夫人,樂惜還是下意識地排斥。抿了抿唇,她沒看任何人,低聲說了句“謝謝”,就想轉身離開,然而,剛走出一步就被柳叫住了,“朝倉,一會兒訓練結束後,我們會去探望幸村,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
探望啊,說起來,她都已經快五天沒見到幸村了,而且,他也一直沒有打電話給她,說不擔心,是假的。猶豫了一會兒,樂惜還是回身點了點頭,說:“嗯,那打擾了。”
她必須見他一面,确定他安好,否則,她無論如何都放不下心。
和他們說好後,樂惜就走到網球場邊靜靜地等他們訓練結束。等到柳過來找她的時候,樂惜才發現,原來今天的探望大軍包括全體正選隊員。一見到她,切原赤也就興沖沖地跑了上來,笑容燦爛地說:“樂惜,你也要一起去看部長啊!”
“嗯。”樂惜看着他,慣性地牽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想了想,她說:“赤也,你這幾天有沒有空?”
“怎麽了?”
“有點事想跟你說,”樂惜不自覺地微合眼簾,抿了抿唇,好一會兒才繼續說:“可能,要你去我家一趟。”
切原赤也眨巴眨巴眼睛,對于這種話中有話他一向是聽不出來的,頓時直腸子地大嚷大叫,很是歡喜的樣子:“樂惜,難道你要請我吃飯嗎?”偶爾樂惜給幸村做便當的時候,也會給切原赤也做一份,所以對于樂惜的手藝,切原赤也可是很清楚的,一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立刻就嘴饞了起來,急切地說:“好啊好啊!可是,為什麽一定要去你家?”
如果問樂惜這個世界上最讓她無力的人是誰,她絕對會說是眼前正蹦蹦跳跳的這位。最難以說出口的事情,在他面前都能被歪到太平洋去。在心裏低低地嘆息一聲,樂惜不想多說地別開了眼睛,“嗯,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走在他們旁邊的柳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就轉移了視線。
一群人說說笑笑的,沒用多長時間就走到了幸村家。真田上前按了門鈴,裏面很快就傳出一個溫柔的女聲,見到是他們,頓時驚喜地連說“快請進”,其他人竟然就這樣,很自然而然地走進去了,明顯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樂惜卻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雖然她前一段時間經常在幸村家門前徘徊,但沒有一次是進到裏面的,也不知道,幸村的父母知不知道她的存在。
其實,仔細想想,他們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自己這次來,是不是來錯了?
樂惜的腳步不由得停了,咬唇很認真地思考起要不要臨陣逃脫。突然,肩膀處被人拍了拍,轉頭一看,是走在後面的柳,“朝倉,怎麽了,不進去?”
沒發現柳探究的表情,樂惜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抿唇說:“不是,我……這就進去。”終究,還是對他的擔心戰勝了一切,特別是,思及這個感冒是因她而起的時候,她就無法不內疚。反正,她混在這一大群人中間,幸村的父母應該不會分太多注意力給第一次見面的她。
她只是想親眼見一下他,确認他安好。
然後,她就可以放心了。
樂惜和柳是走在最後的,還沒進門,就見一個長相柔美的女子快步走了出來,一頭鳶紫色的長卷發在空中劃出美麗的波浪,看到柳,她的眼睛頓時彎成了兩個小月牙,溫柔地說:“啊呀,柳君,我就說怎麽不見你,快進來吧,伯母今天泡了玫瑰花茶,涼了就不好喝了。”說着,眼光轉到樂惜身上,稍稍停了一下,微笑着問:“柳君,難道這是你女朋友嗎?”
樂惜愣了一下,還沒開口說話,就聽柳淡淡的聲音響起,“伯母,你這樣說,就該有人生氣了。”
幸村媽媽立刻用右手輕掩着唇,一臉驚訝的樣子,“啊呀,那是我猜錯了嗎?”
柳微微一笑,頭偏了偏,在樂惜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就立刻回到幸村媽媽身上,說:“是的,伯母。那可是我們的部長夫人,你這樣說,我會很困擾的。”
樂惜的心緊了緊,一眨不眨地看着對面正細細打量她的幸村媽媽,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要打招呼:“你好,打擾了。”
幸村媽媽沒說話,只一味地盯着她瞧,忽地,“噗嗤”一笑,搖頭輕聲道:“難怪前幾天沒收了阿市的手機,他會那麽急,自從他長大以來,還真是好久沒見到那孩子焦急的樣子了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樂惜隐約聽到了她的話,不禁皺了皺眉,幸村的手機被沒收了?難怪,這幾天幸村沒打電話給她,她也打不通他的電話。一時間,她也分不清心裏是松了一口氣,還是依然沉甸甸的。
還在她走神的時候,突然手上一暖,幸村媽媽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牽住了她的手,樂惜的心跳了跳,有點困惑地看着她。幸村媽媽笑眯眯的,很是愉悅的樣子,“啊呀,你這孩子瞧着還真是順眼,想不到阿市喜歡小家碧玉型的呢,”說着,眼睛一彎,竟頗有幾分調皮的味道,湊到樂惜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前幾天,我嫌手機輻射太大會影響病情,把阿市的手機沒收了,他跟我冷戰了好幾天,真是讓人郁悶。你說,我突然把你帶到他面前,他會不會吓一跳?”
有點呆怔地看着幸村媽媽眼中一閃一閃的興奮光芒,樂惜不知道說什麽好。哪有這樣算計自己兒子的媽媽的……
可是這夫人明顯不需要她說什麽,主意一定,就樂呵呵地牽着她的手進門了,樂惜嘗試不着痕跡地把自己的手抽出來,都不成功,只得挫敗地跟着她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玫瑰花的馥郁芳香,讓人心曠神怡。網球部那一群少年已經坐在明亮的客廳裏打打鬧鬧地喝茶吃點心了,幸村媽媽把她帶到一個空位置上,溫柔地笑着說:“你先坐下,我這就去叫阿市過來。啊呀,對了,”才轉了個身,幸村媽媽就立刻回過頭來,吐了吐舌頭問:“你瞧我這腦筋,都忘了問你叫什麽名字了。”
“呃,朝倉樂惜……”她話音剛落,就聽幸村媽媽接了一句“好嘞,記住了”,然後就風風火火地上樓去了。樂惜有點沉默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客廳裏,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幸村的媽媽,怎麽感覺她溫柔得……很奇怪?
坐下才剛喝了兩口茶,就聽樓梯口處傳來一陣平穩的腳步聲,很快,穿着一身純白家居服的幸村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被客廳裏明晃晃的陽光一照,頓時有種說不出的斯文俊逸。只見他進來後,先是微笑着掃視了一圈,看到樂惜時,眼眸的弧度似乎彎了一下,然後他幾步走過來,輕聲說:“怎麽來了?”
看了看周圍被無視了個徹底的網球部衆正選,樂惜默了一會兒,才說:“打你手機,不通。”
唇邊的笑容頓時變得有點無奈,幸村揉了揉額角,低聲喃喃:“我就說,手機不能收走的……”這聲音太低了,樂惜聽不清,不由得往他的方向湊了湊,詢問地“嗯?”了一聲。幸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一拉她的手,把她拉了起來,直接往客廳外走,“你先過來。”在快要走出客廳的時候,他終于想起了這裏還有其他客人,轉頭朝他們微微一笑,“失陪一下。”
客廳裏的其他人這才如夢初醒,立刻亂成了一鍋粥。
“啊啊,部長,你不可以這樣重色親友!太過分了!”
“噗哩,部長這是饑渴了,小文太,你不懂。”
“仁王,你不要教壞小孩子。”
……
仿佛沒聽到身後亂七八糟的叫嚷聲,幸村徑直拉着她的手上了樓,上樓的時候,剛好碰到幸村媽媽下來,見到他們,她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嘴角一彎,笑了,怎麽看怎麽有種促狹的味道。幸村卻仿若未覺,直接和她擦身而過,樂惜莫名地有點尴尬,朝幸村媽媽點了點頭當做打招呼。
幸村上樓後,拉着她拐彎走進一個房間,樂惜滿心的疑惑還沒問出口,就被順勢一個轉圈抵在了門上,剛剛張了一半的唇随即被封住,少年優美的唇線輕輕彎起,用無與倫比的耐心一點一點地摩擦,直到她的唇慢慢熱了起來,才毫不猶豫地攻城掠池。
這個吻,時間很長很長,樂惜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只是她第一次被吻得缺氧了,在她昏昏乎乎的時候,幸村終于放開她,在她耳邊輕笑着說了一句:“樂惜,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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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她一直處于恍惚狀态。幸村說,他明天就能上學了,看他今天的樣子,身體也已經沒有什麽問題。而她也說了,這幾天她要為即将到來的國語小測惡補,可能沒辦法繼續和他一起吃中午飯,幸村是知道她的國語成績的,所以沒有一絲懷疑就接受了她這個說法。
輕輕地撫上自己的唇,想起剛剛那個漫長的吻,樂惜心裏一陣酸,一陣甜。
沒辦法了,已經回不了頭了,時間的沙漏,已經快要流盡。
對不起,對不起,在家人和你之間,我只能選擇一個。
而我的選擇是,我的家人。
幸村重新上學後,樂惜開始躲着他,幸村也只當是她在緊張國語小測的事情,沒往別處想。只是當他提出可以幫她補課時,樂惜立刻就拒絕了,樂惜很少有拒絕他的時候,仔細想想,他竟然發現,樂惜好像從來沒有拒絕過他,和她這一次這麽決絕的态度對比,讓他不得不覺得奇怪,還有着……若有若無的不安。
只是所有的不安,在樂惜星期五邀請他星期六去看電影的時候,都被掩埋了下來。這還是樂惜第一次主動提出約會,幸村怎麽可能有拒絕的道理,在少女問他“星期六有沒有時間時”,他在心裏暗道,就算沒有時間,他也絕對會擠出時間的。
這一段感情,他一直在追逐着,可悲的是,他追逐的那個人,還以為自己才是主動的那一個。最近一段時間,她在很多事情上都真正地主動起來了,這讓幸村感到很欣慰。也因此,他忽略了,樂惜在邀請他時,一直低垂着的眉眼。
幸村不會知道,星期六晚上,他等的那個人,永遠不會來了。
漆黑一片的房間裏,只有地板上的手機在锲而不舍地發出明亮的光線,在手機第十次響起來的時候,樂惜終于把它接起,聽着那頭幸村帶了點擔憂的聲音,她鼻子一酸,拼命把到達眼眶的淚意壓了下去後,才聽到自己淡淡地說:
“精市,我們分手吧。”
作者有話要說:尼瑪,終于寫到這裏了,捶地!昨天只碼到去幸村家那裏,想着不要再拖下去了,就沒發……于是,這個進度不算拖了吧,哇哈哈,我是不是很好人捏==+本來想昨天碼完昨天發的,但昨天過生日去了,就隔了一天,大家期待主上的反應吧~
感謝呆到深處自然萌和拘束之翼的地雷,看着你們的名字總覺得好喜感,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