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章唯有沉默。
久久不見回答,蕭胡不禁嘆了一口氣:“你沒有發現嗎,每當你不想去回答一些問題時,你便是這般的沉默。”
顧清章自然清楚自己這一點。可有些問題實在叫他無可奈何,以至于他不知該如何說起。
“我們一同經歷了生死,難道這還不足以讓你我彼此坦誠相待嗎?”
這一路走來,無疑,顧清章是相信蕭胡的。尤其身處戰場時,那些明晃晃的刀和槍,若不是有蕭胡站在他的身後,他不知有多少次死在敵人手中。
他是可以放心把一切都告訴蕭胡的,他并不是沒有這麽做過,可這一次,他難以啓口。
又是一陣子無言以對。蕭胡索性也不再追問:“行了,容澈,既然你不願說,那我不提便是了。這是今年新上貢的茶,皇兄只賞賜給了我一人,別處可都沒有,莫等它涼了,快嘗嘗看。”
難怪自這茶沏上,便有一股子異香萦繞在屋內。
顧清章輕啜了一口,即便心事滿腹,也不由贊道:“果真是好茶。”
蕭胡立刻笑彎了眼睛:“那是自然。容澈既然到了我這處,只管享受便是,那些個糟心事,就先放到一邊,莫去理睬。”
此話頓時叫顧清章心裏熱熱的。他必須要承認,他的的确确是被這句話感動了,不禁握緊茶杯道:“元正,我想在你這住一段日子。”
蕭胡心中明了——這是又和顧星河鬧了不愉快。心裏霎時間百感交集。
開心的是,在顧清章需要幫助時,他第一個能想到的人,是自己。
可難過的也正是這一點——他只有在需要幫助時,才會想到自己。
“和我還這麽客氣?”蕭胡将自己心底的情緒全部壓下不提“若是容澈願意,我這裏,便是容澈的第二個家。”
“謝謝。”顧清章感激地看着他。
在這裏長住,以往也并不是沒有過,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一方面那些關于他和蕭胡的傳言越來越離譜,二方面,距離過年沒有幾天,他總是要回去,那時即便不情願,也還是要面對顧星河的。
再說,他不可能一輩子不見他的。每每想到這裏,他的面容總是帶着一絲煩悶。如此一來,他在汀蘭小築反倒住的沒有那麽心安。
“容澈,你到底是有什麽煩心事?”蕭胡實在耐不住,在他回去歇息時,專門将他堵到屋子門口詢問他。神采之間,難掩關懷。
他只穿了一件單衣,又是冬夜正冷的時候,顧清章連忙把他拉進屋子裏:“快進來,仔細得了風寒!”
“還怕這個?”蕭胡不以為然“漠北可要比這裏冷多了!”
顧清章哭笑不得,只得無奈的應了是。
“看你這幾天悶悶不樂的,究竟是有何事?”蕭胡又一次問道。
這個問題無法再躲避下去,反倒叫蕭胡為自己擔心,只好簡單說道:“沒什麽,只是不知如何面對阿星而已。抱歉,一直未對你明說。”
看來顧清章與顧星河之間相處的,并非如蕭胡想象之中那般融洽。
不過他口中還是勸慰道:“你我之間還提什麽抱歉!既然不知如何面對,索性便在我這多待幾日。”
如此安排蕭胡自然是最樂意見到的。只是顧清章不大願意被家裏人瞧出端倪,便婉言拒絕道:“算了,我就不叨擾你了。”
“什麽叨擾不叨擾,你哪裏來的如此多的俏皮詞?”蕭胡不由責怪道。
或許是與他在一起時日長了,蕭胡少了一份初見時給人的冷漠。
倒不至于變了個人,但确确實實和那些不相熟的人面前的蕭胡不一樣。
那是北王蕭胡,眼前這個,才是朝夕相處的元正。現在回憶起來,不過是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時間,卻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情。
一時之間,顧清心中無限感慨:“元正,這世間萬物真是不可思議。我萬萬不會料想到,有朝一日,我能夠與你結識,然後一同上戰場,并肩作戰。于我而言,這一切簡直像是做夢一般。”
“我又何嘗不是?”蕭胡沉吟道“如果不是為了你,容澈,我是絕不會再回京城的。”
顧清章聽出來些端倪:“這是為何?”
蕭胡苦笑:“容澈啊容澈,歷朝歷代,哪個為皇帝打江山的将軍或是王爺,能落得一個好下場的?”
有些話是絕不能亂說的。顧清章立刻警覺地站起身,走到窗邊看了又看,沒什麽異常才走回來壓低聲音對蕭胡說道:“元正這麽說,是從聖上那裏得到什麽信息了?”
蕭胡沒有回答。
顧清章又道:“元正,光帝可是你的親哥哥,莫要聽信那些個風言風語。”
“功高蓋主,自古以來就不是一件好事。”蕭胡似是認命一般的搖了搖頭。
“這些話若真被有心人聽去,那才是真正要掉腦袋的罪!”顧清章神情嚴肅“我就當從未聽你說過。”
蕭胡猛地抓住顧清章的手:“容澈,我問你,若是我真的成為逃犯,你會抛下一切,和我離開京城,浪跡天涯嗎?”
這個問題一時之間,叫顧清章難以回答。他完全可以哄蕭胡開心。
本來他蕭胡堂堂曜王朝的王爺,雖說心中有些顧慮,但畢竟也只是猜測而已,目前為止,顧清章眼睛所見,光帝還是很喜歡這個弟弟的,短時間內絕不會出現蕭胡所說的情況。
可他和蕭胡的關系,早已在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下變了質,他不想在他面前說半句假話,又不願說出一個令他不滿的答案,只能含糊其辭道:“不會有這麽一天的。”
蕭胡卻執拗地想要一個答案:“如果呢?”
這可真真正正難倒了顧清章。如果他們沒有一起上過戰場,如果他們沒有此番過命的交情,如果他們只是殿前點頭之交,那麽現在,顧清章可以說些他願意聽的話。
但是現在……顧清章斟酌片刻,道:“我一定會去救你,元正,不論付出何種代價。”
蕭胡看着顧清章笑,忽然之間,好似并不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了:“我也如此。”
三十那天,顧清章終究還是走了。
“你想好和你們家那個毛頭小子說什麽了嗎?”
蕭胡心裏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可又不能阻撓顧清章和家裏人團聚。
“随機應變吧。”顧清章至今為止,還沒有想出一個好辦法。
他能和顧星河說什麽?若是他能聽得進去道理,他們也不會落得如此地步。
說起來,顧清章已有許久未進家門,乍一進去,滿眼鋪天蓋地喜慶的顏色,倒是有一種久違了的感覺。
“終于舍得回來了!”大嫂一見他進門,立馬佯裝生氣地說道。
“是是是,容澈這就給各位哥哥嫂嫂們,賠個不是。”聽聞大嫂的聲音,家裏人全部出來迎接他。
這種陣仗,倒叫顧清章哭笑不得,不過心裏更多的,是感動。
在這些人的背後,顧清章一眼就看到站在大廳門口的顧星河,他猶猶豫豫的樣子,令顧清章既心疼又好笑,不由得出聲喚道:“阿星,怎麽連小叔叔也不叫了?”
顧星河的眼中劃過一絲不可置信。但很快,驚喜遮蓋了所有的情緒。
他跑過來喚了一聲「小叔叔」,聲音裏有刻意掩飾的羞澀和激動。
“小叔叔你再不回來,可要把三哥想壞了!”顧雲河在一旁喊道。
他一說話,便引得衆人哈哈發笑。
顧清章眉眼愈發溫柔:“原來阿星這麽想我。”
顧星河的臉頓時紅了。他沒想到,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顧清章居然敢這樣促狹他!嘴裏不禁嘟囔道:“我才沒有……”
“好了好了,都站在外面做什麽。”徐氏高興地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快進屋子裏吧!”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進了屋。
大哥顧清風忍不住感嘆道:“我們好久沒有一家人坐在一起過了。”
是呀,這場戰役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況且他們一家人從未分開過,這段時間算是讓他們飽受相思之苦了。
“以後就不會了,這匈奴,被我們打怕了。”顧明河笑呵呵地說道。
“喜慶的時刻,就莫說這些了。”顧清源說道。
顧清風立刻哈哈笑道:“瞧我,提這個做什麽,都破壞了氣氛!來來來,容澈,這些都是你愛吃的菜!你呀,以後也少出去應酬,你都不知道,家裏人有多想你!”
顧清章心裏感觸良多。他重重的點點頭:“大哥之言,容澈謹記于心。”
酒足飯罷,顧清章正要回去歇息,在回廊上與顧星河不期而遇。
“阿星。”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見了顧星河,顧清章的腦海裏,忽然想起了兩人離別前,那一個稱不上是吻的吻。下意識有些回避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