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巳】抱火卧薪

吃過飯的未敗和歸一沒有太多停留,便直奔影殺七分部去了。

影殺名義上的總部是位于九宮陣中心的五分部,但因為會長長年呆在七分部,所以大家有事找會長本人基本都不去總部。五分部與七分部之間隔着一段很長很險的山脈,尋常人要過去就得繞上三四天的路,但輕功好的人翻山過去只要半天時間。因此,會長也無所謂沒事就跑個來回。

會長現在不在七分部,未敗不知道人去了哪兒什麽時候回來,便決定坐等。

一直等到傍晚,也沒見會長回來。歸一很明理地自己去廚房煮了兩碗雞蛋面,端了一碗給未敗。

未敗嘗了一口,道:“我剛剛發現,你是如此的賢惠!”

歸一投以鄙視的目光:“當了十幾年小厮,煮個面還是會的。倒是你,這都不會?”

未敗将兩鬓的發撥到耳後:“當了十幾年殺手,除了殺人基本不會別的。”

歸一無奈搖頭,很平靜地看向未敗的劍,扯開話題道:“你的劍可以借我看看麽?”

“好。”未敗把劍鞘從腰帶上解下,遞劍給歸一,然後拿起筷子繼續吃面。

歸一捧着劍,手指像愛撫情人一般撫過劍上的每一寸,翻來覆去就是舍不得放下。

這一會兒工夫,未敗的面吃完了,歸一的面涼了。

“就這麽喜歡?”未敗看着歸一癡迷的樣子,有些不解。

撫着劍的歸一穩如泰山八風不動,直到發現劍上多了一只未敗的手,才擡起頭來。

未敗無奈笑笑:“趕緊吃面,我給你講這劍的故事。”

歸一點點頭,将劍放在腿上,拿起筷子端起碗。

劍名覆燈火。覆燈火原主曾炎,也就是影殺第三代會長。本來,作為會長的曾炎所用之劍應該是影殺的鎮會之寶,江湖第一劍絕月,但曾炎剛當上會長沒幾年就因為一些誤會跟絕月的鑄造者打了一架,從此不願再用手中的絕月,便發了公告重金求劍。此時有個自稱舒寒弟子的人找到了曾炎,将舒寒的作品覆燈火送給了曾炎,理由是為師父舒寒的劍找一個配得上的人。

“……後來,大伯人到中年沒什麽精力管事了,便将會長之位傳給了子緣師兄,将劍傳給了我。”未敗說完故事,長舒了一口氣。

歸一聽完這個簡短的故事,得出結論:“所以你對舒寒的絕命之作三月雪産生了興趣。”

未敗不置可否。

歸一放下碗筷,繼續欣賞手中的覆燈火。

“還沒看夠?”未敗無奈看向歸一。

歸一沒有說話,只萬般不情願地收劍回鞘,舉到未敗面前,手卻死死抓着劍不放。

未敗嘆了一口氣:“你這麽喜歡這劍,我借你玩幾天?”

歸一驚訝地看着未敗,用眼神詢問是不是玩笑。

“反正你就在我身邊,要用的時候你再給我呗。”

歸一癡癡地看着未敗,眉間的白雪似有融化的跡象。

未敗很認真地看着歸一,看着他臉有些微紅的樣子,不禁有些愣神。

歸一将覆燈火翻來覆去看了許久,道:“屋裏太暗,我拿出去看。”

“你去吧,我打一會兒坐。”

歸一應了一聲,便走出了屋子。

影殺的人似乎都不愛聚在一起,小院裏連屋子都沒多少間,而且大多是沒有固定主人的公共廂房。此刻的七分部竟然只有歸一和未敗兩個人。

歸一繞着院子走了一圈,又看了看院外的樹,确認這個地方未敗在屋內看不見後,用覆燈火削下些許不起眼的樹枝,細修成一些奇怪的形狀,捆在一起藏進一旁的灌木叢中。似乎有些嫌樹枝不夠,又去找了好幾棵稍遠處的樹,削下樹枝并修好後帶回院後,在灌木叢中藏好。

這麽折騰下來已經快半個時辰,歸一小心地看了一眼附近,确認沒什麽異常便打水洗了手,找未敗去了。

未敗還在打坐,見歸一回來,随口問道:“身上怎麽有些髒?”

歸一答道:“光顧着看劍,沒注意腳下,摔了一跤。”

未敗也不作他想,淡淡道:“一會兒洗個澡換身衣服吧,這裏有幾件我的衣服,你不介意的話可以穿。”

歸一沒有拒絕未敗的好意,點了點頭。

洗了澡換了衣服,又将之前的髒衣服洗過晾在屋內,天已全黑。

等的人還沒回來,未敗和歸一無事便閑聊起來。

三句話不離兵器的歸一又講起了兵器的故事。

這次講的是殺死顏央的兇器——斬相思。

曾經的江湖中,有個主修陣術的世家,姓左。左家陣術原本與尋常陣術類似,以玄學為基礎,通過排列一些特殊物件來産生或困或殺或其他的力量。這樣布出來的陣強度通常與布陣所用物件直接相關,所以左家自然有許多布陣用的寶物。而這些寶物之中,有一柄刻有玄空九星的無名之刀,這柄刀因常年作為陣眼使用,久而久之帶上了些許陣意。而這時的左家,出了個奇女子名叫左嫣然,陣術出神入化,又使得一手好刀,自然對此刀分外喜愛。左嫣然是左家嫡傳的獨女,卻不願繼承家業,只想嫁給心愛之人,與他行走江湖浪跡天涯。而左嫣然的父母卻要求左嫣然繼承家業,終身不婚。左嫣然不願,便與情郎商議私奔。在約好的日子裏,左嫣然帶着刀,在長亭中等候,卻遲遲不見情郎到來。左嫣然害怕情郎遭遇不測,情急之下一路往情郎家趕去,卻看見情郎正與別人成婚。氣極的左嫣然一刀斬了情郎全家,回家才知自己所見皆是家中人威脅造成,怒火攻心揮刀弑父弑母,自立家主。而手中的無名寶刀則被左嫣然起名為斬相思。在這之後的左嫣然嗜殺成性,手中斬相思殺人無數,積累了驚人的殺意。左嫣然偶然發現此時的斬相思陣意變得極為強烈,由此得到靈感,創下了以兵刃殺意布陣的秘法,左家由此聞名江湖。

聽完故事的未敗愣了半晌,道:“我記得你之前講過鳳泣的故事,好像左家的人曾讓一個女人去搞一對能吸收殺意的玉玦?就是為了布陣?”

歸一點了點頭,道:“後來玉玦沒到手,內部鬧矛盾,最後被你們影殺的二代會長滅了。”

未敗下意識地看着歸一手中的覆燈火,喃喃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布陣方法。”

歸一注意到了未敗的眼神,卻裝作什麽都沒有察覺,平靜地道:“你還忽略了常在陣中的事物會帶上陣意這件事。”

未敗有些走神,也不知有沒有在聽歸一說話。歸一見狀,也不打擾未敗的沉思,拿起覆燈火出去透氣。

天已入秋,撲面而來的風有些冷。

遠遠地,有個孤零零的人影向着七分部小院移動。

歸一警惕地看了那個人影一眼,回了屋內。

人影越來越近,一直走到小院門口才停下。

那是一個拿着犀角骨象牙面折扇的青年。

青年沉默着站立許久,終究沒有走進院子,而是繞着院子慢慢走,一直到院後的樹下,停步伫立良久,最終仍是孤零零地離開了。

一直到深夜,子緣會長也沒有回來。歸一覺困,便抱着覆燈火睡了。未敗看着歸一對覆燈火愛不釋手的樣子,一瞬間似乎有一種身在陣中的恍惚感,甩甩頭只當是還沒從故事裏回過神。

次日晨。

稀裏嘩啦的秋雨将歸一吵醒。

歸一看了看晾在屋內的衣服,琢磨着今天晚上大概能幹,到時候再打包帶走。起床穿上未敗的衣服,将覆燈火背在背上,自覺地跑去廚房做早飯。

未敗跟在歸一身後默默瞅着自己的衣服和劍,覺得這兩樣東西一時半會兒是要不回來了。

吃過早飯,終于等到子緣會長回來。

未敗盯着子緣脖子上的絲織圍巾看了半晌,開口道:“師兄,你這圍巾哪來的?”

子緣撇了一眼歸一,又将眼神移回未敗身上:“北辰生意上有事耽擱,一時回不來,托人帶信給我,順便稍了條圍巾。”

未敗滿臉惆悵地道:“真好,天涼還有人惦記着送圍巾。”

“是挺好的。”子緣顯然對未敗的惆悵習以為常了,“比起這個,你這次過來什麽事?”

“找你問一下左家廢宅的位置。”

子緣眉頭一皺,沉默許久才道:“我只知道是在京城的城郊,具體位置你得去問無否則或者劍無影。”

未敗想了想,拉着歸一離開了七分部,去往李花城。

和諧客棧。

宵掌櫃有些忙,來上菜的是宵掌櫃十歲的小兒子宵莘。

歸一看着宵莘,若有所思。

未敗在一旁看着歸一,似想說什麽卻沒有說出口。

歸一看出未敗有話,卻不問是什麽,只擺出怯懦軟弱的神情,無辜地看着未敗。

“吶,歸一。”

“嗯。”

“我……忽然有些不想去找三月雪了。”未敗略微低下頭。

歸一沒有問未敗原因,只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就此別過了,你多保重。”

未敗猛地擡頭看着歸一,欲語還休了半天才道:“我的意思是……”

歸一安靜地聽着,沒有去打斷未敗。

“你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這樣的結果我都不太喜歡。”

“嗯?”歸一似乎想起什麽。

“就是說,因為你在我身邊,所以我不想知道三月雪在哪裏。”未敗的臉色有些羞赧。

歸一呆着臉,有些嫌棄地道:“你說話還真是拐彎抹角。”

未敗不說話,只把兩鬓的頭發往耳後壓。

“之前我與你說過,你行事太過粗枝大葉,太容易相信別人。”歸一若有所指地望着未敗,“說話拐彎抹角的人,也是會大意的。”

未敗苦笑,望着歸一:“既然你說我說話拐彎抹角,那你是知道我想說什麽了吧。”

歸一點了點頭,沒告訴未敗他這才明白昨天那番話什麽意思。

“我曾請北辰公子替我算過,他說我的命中之人手中有一柄劍,與我這柄覆燈火乃是同一人所鑄。我打聽了許多,得知舒寒的所有作品中,流傳于世的只有覆燈火和三月雪這兩柄。”未敗看向歸一的眼眸中似有幾分絕望,“曾經的我很想知道三月雪的主人是誰,可如今的我只希望不要與三月雪的主人相遇。抱歉,說了很奇怪的話,我……”

“我只願做你命中的過客。”歸一看着未敗的眼睛,仿佛下咒一般地低語。

“過客,你要去往何方?順路的話一起走如何?”未敗笑着,仿佛沐浴在三月的風雪中。

歸一看着未敗,用情話般的調子輕聲道:“我要去的那個地方很遠很危險,而且沒有現成的路。我正在孤獨地開辟道路,你能幫我嗎?”

未敗聽着歸一的話,只覺得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夢,只要稍一驚擾便會破碎。

“這條路上有帶毒的荊棘,有滾落的巨石,有無底的懸崖,走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如此,你可願幫我開這條路?”

未敗看着歸一極少見的決絕神情,忽然有些不知所措,閉目沉思良久,才堅定地答:“我幫你。”

歸一看着未敗,眼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那你,可要記住今天的話。”

未敗點了點頭:“我會記住我的承諾。”

歸一閉眼,輕聲道:“走吧,去問左家廢宅的位置。”

未敗愣了愣,有些悵然地看着歸一。

歸一沒再說話,徑自走出和諧客棧。

未敗閉眼輕嘆,跟着走了出去。

李花城城郊的山很高,山路很長。

“那些兵器的故事,我講了多少了?”歸一忽然問。

未敗一邊回想一邊道:“你講過狂瀾驚天、三月雪、絕月、鳳泣、蒼竹、斬相思。”

“按照兵器排名,下一個該講七玄了。”

“不就是淩嘯師叔家傳的刀麽?”

歸一輕輕搖了搖頭:“你還記得淩嘯之妻,淩柔之母叫什麽名字嗎?”

未敗回想片刻,答道:“從我出生起就沒聽說過這樣一個人。”

“白狐這名號聽說過嗎?”

“沒。”

“也難怪你不知道七玄的故事。”

“好吧,你講。”

江湖之中,曾有一個以女子為尊的家族,族中武功傳女不傳男。這個家族歷代家主皆是女子,子從父姓,女從母姓,因此族中得到家族傳承的女子都姓七。而江湖人稱白狐的鑄劍師,也是這個家族的人,但世人只知她姓七卻不知其名。白狐本來與舒寒一樣,認為百般武器當以劍為尊,因此非劍不鑄。而這世上偏偏有個姓玄的漢子,提着一把破風刀打遍江湖無敵手,還由此得了個刀聖的稱號,與當時的劍神空一、冰鐵劍蘇傾齊名。

“劍神空一是我師曾祖,這麽說七玄是百年之內出現的刀咯!”未敗忽然打斷了未敗的故事。

“別打岔。還有,很不巧現在的江湖兵器排行榜前十一都成名時間都不長。”

未敗閉了嘴,等歸一繼續講故事。

白狐看刀聖極不順眼,便約了刀聖決鬥。讓白狐沒想到的是,刀聖來時沒有帶刀,而是帶了一束花,說有美人相約怎可以刀相向。結果,刀聖輸了決鬥,贏了美人芳心。而這對歡喜冤家成婚之後,號稱非劍不鑄的白狐為刀聖鑄了一把破風刀,起名為七玄,并與刀聖一同創下了七玄刀決。喜劇的是,白狐的劍沒一把流傳下來,她的刀偏偏成了名。這二人壽終後,七玄到了白狐和刀聖的外孫女七素手上。結果呢,七素幾經周折嫁了淩嘯,卻發現淩嘯娶她只是為了七玄破風刀和七玄刀訣,七素一怒之下揮刀自盡。淩嘯為了躲避七家的追殺,在影殺躲了起來,将襁褓中的女兒随自己姓淩,從此永遠生活在江湖的陰暗處。

故事至此,後續就發生在未敗身邊,歸一便沒有繼續講了。

“原來七玄這名字是這麽來的,有意思。”

歸一笑了笑:“說起有意思的名字,我覺得你的覆燈火更有意思。覆燈火者,金盞光,玉臺吐豔,照日月不照之處,明天地未明之時。不知這劍的名字,是不是取自花甲納音的覆燈火?”

未敗點點頭:“确是人間夜明的意思。”

歸一默了默,苦笑:“意蘊很好,不巧的是我非常怕火,連燈火都很怕。”

“為什麽?”問題脫口而出,問完之後未敗才發現問了句廢話。

“小時候你在我家隔壁放火,吓的。”歸一也不介意啰嗦一句。

“好吧,我的錯。”

歸一也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只用如判官定人生死一般的調子輕語:“還剩三件兵器的故事,講完你就會明白一切了。”

“那就快講下一個。”

歸一沒有說話,僅僅指了指前方。

前方,是一間破屋,破屋的旁邊,是一座墳。一位白發老者靠在墳邊,飲了一口壺中酒水,仿佛正做着一世的醉夢。

“師祖。”未敗遠遠地打了聲招呼。

老者聞聲,看向走來的二人,眉梢猛地一顫,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話。

未敗走上前,有些疑惑地問:“師祖,您怎麽了?”

“像……真像……這眉,這氣息……”老者看着歸一,笑得仿佛垂死之人的回光返照。

歸一沉默地看着老者。

未敗嘆了一口氣:“師祖,您不管見到什麽人都說像,您是不是早忘了他長什麽樣啊!”

老者只與歸一對視,不說話。

未敗琢磨着師祖大概老年癡呆了,也不廢話,直入主題:“師祖,您還記得他老家在哪嗎?”

“記得,當然記得!”老者回過神,“京城東郊,從寒山與碧桃山之間的峽谷走過去,再過井泉坡,有條上神仙山的路,順着路到半山腰就是了。”

未敗驚訝于老者竟然記得如此清楚,傻愣愣看着老者問道:“确定沒記錯?”

老者似不想再說話了,轉神自顧自地看着墓碑,飲了一口酒。

“未敗,我們走吧。”

未敗看了一眼歸一:“你覺得師祖的話可靠嗎?”

歸一看着老者的背影,沒有說話。

未敗嘆了一口氣:“好吧,我們走。”

下山時,歸一一直沉默着,似在思考什麽重要問題。

未敗看着歸一的眉,莫名心慌。

雨的氣息彌漫在天地間。

走下山,已是下午。

李花城城門口,歸一忽然開口:“昨晚我洗的衣服,大概幹了。”

未敗本能地感覺到一絲細微至極的危險,猶豫道:“一件衣服而已,去成衣店我給你買一身新的吧?”

“那件衣服,是我死去的娘親做的。”

“回來後再取不行嗎?”

“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回到這裏。”

未敗沉默良久,究竟還是妥協了。

一路上,歸一依然沒有說話,似是心情有些不好。

未敗被這壓抑的氣氛弄得有些不舒服,連呼吸都有些粗了。

走到影殺七分部時,天将黑盡,雨卻是暫歇了。

未敗與歸一一同走進屋內,取了晾幹的衣服,走出屋來。

便是這時,子緣叫住了未敗,并要求歸一回避。

歸一主動道:“我在外面等着。”

未敗點頭,與子緣一同走進了辦正事用的主廳。

二人在桌旁坐下,點上了燈。

子緣看着未敗,沉默了幾秒才道:“接到一個委托。”

未敗看着子緣凝重的神色,不禁緊張起來。

子緣停頓許久,這才繼續道:“目标的名字是莫決秋。”

“是左洪的義子莫決秋?”

“不錯。這也是你當年在血洗丞相府時怎麽都找不到的人。”

未敗默了默,問道:“其他相關信息呢?”

子緣拿出一個沒有封口的信封:“委托人給了我這個。”

未敗皺眉:“委托人如何?”

子緣搖頭道:“傳信的人說,那人的眉很濃。此外沒有什麽容易辨別的特征。”

未敗明白這是委托人不願透露身份的意思,這樣的情況十分常見,甚至有不少人是蒙着面或者請別人來委托的。

子緣繼續道:“委托人開出的酬金是一個秘密,預付定金就是目标的行蹤。”

未敗拿出信封裏的宣紙,死死盯着看了許久。

紙上畫了一雙流淚的眼睛。未敗想了許久也沒想到究竟是什麽意思。

“真是……無法拒絕的委托。”

“我也是這麽想的。”

未敗嘆了一口氣,收起信封走出了主廳大門。

歸一站在院外,背對院子。

未敗走到歸一身旁時,落日的最後一點餘晖恰好離開歸一的身影,天地也徹底暗了下來。

覆燈火,沒能照亮眼前人。

“走吧。”

歸一點點頭,跟在未敗後面離開。

夜裏,影殺七分部。

子緣獨自坐在窗邊,沒有點燈。

這份委托前幾天便已收到,聽到目标名字時便想過交給這個最該接受委托的人。但今早的子緣不知是中了什麽邪,竟然沒跟曾勝說這事。而到了晚上,本該離開的曾勝居然又回來了一趟。子緣想着,大概是還沒接過這委托,天不讓他走吧,于是這才将委托交給了曾勝。

但願這件事沒有做錯。

只是不知為何,總有些心神不寧。

反正睡不着,不如出來走走。

陰沉沉的夜空又開始飄雨,天地間一片昏暗。

院子裏隐隐約約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這種感覺就像影殺常用的一種墨,開始無色,在空氣中放上一兩天才會顯形。其他人或許不知,但影殺歷代會長都知道,這種墨原本不是墨,而是黑聖人所制毒藥的一半。只是毒藥的另一半配方,除了黑聖人本人無人知曉。

仿佛有人在用威脅的方式向他傳達什麽。

但這些都只是一些微妙的感覺,又或許是錯覺。

下意識地拿出随身攜帶的龍殇匕首,看着沒有血槽的光潔的刃,若有所思。

曾有一個叫淩厲的人拿着這把匕首輾轉反側,最後将匕首送給他,接着叛出影殺。

龍殇,一把用來代替“取君命”的匕首,就像鳳泣那樣。

鑄這匕首的人,從來沒考慮過用這匕首取人性命。

就像影殺的鎮會之寶絕月一樣,在被皓師祖拿去滅掉左家之前甚至沒有開過刃。

皓師祖的無否則也是,只為紀念而制。

就連被他扔在紅塵館的折扇也是,用盡世間難尋的鑄兵奇寶,卻做了一把沒有任何傷害之意的扇子。雖然這扇子最後在北辰公子朔星的手裏得了江湖前十之名。

朔星是什麽人?就是個整天搗鼓術數三式的混蛋奸商。

那奸商托人送來的圍巾怎麽看都是高檔貨,也不知是他從哪個倒黴蛋手上坑來的。

撫着脖子上的絲織圍巾,子緣眼角帶上了微不可察的笑意,安靜地回了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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