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怕alpha沒聽清, 容秋凝視着面前的alpha,認真重複道:“我一直是上面那個,即便我要找……床-伴, 我也不會屈居人下。”
一語落下,二人之間陷入長久的沉默。
容秋以為秦牧野是因為他的拒絕而心生不悅, 實則秦牧野只是被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一次兩次三次, 重逢之後的容秋帶給他的驚訝、亦或是驚吓,可以說太多了。
容秋學會抽煙, 學會去beta酒吧,有了床伴,還洗去了記憶, 遺忘了他。
現在讓他徹底啞口無言的是,容秋連位置都變了。
從下變為上。
讓他去想象容秋和別的男人床上翻雲覆雨的場景, 對秦牧野而言無疑是一種酷刑。但吃驚和懷疑兩種相互交錯而生成的複雜情緒, 驅使着秦牧野不自意地去想象。
容秋在和那個alpha……的時候, 是容秋壓住了alpha?
不是他不相信容秋。
而是容秋和他當時見到的那個alpha差距太大,那個alpha雖然不比他高大壯碩,但遠比容秋更像上面那個。
這樣的驚吓讓alpha的瞳目都有些渙散。
容秋沒有開玩笑。
在他的認知裏,他絕對不是下面的那個。
這也是他十分喜歡他的beta愛人的緣故。
容秋記得很清楚,他和阿野的第一次是在阿野生日那天,那天他為阿爺精心準備了生日宴, 因為不善喝酒,他清醒地看着阿野颔首主動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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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他們的初吻。
最後他們就去了酒店。
這麽優秀的beta, 把什麽都交給了他。
在誰上誰下的這個問題上, 阿野并沒有和他産生太大的争執, 甚至認為上面和下面都行, 作為beta, 并不像alpha和omega兩種性別那樣,必須分得清清楚楚。beta之間,相互交換位置是常有的事。
阿野真的是一個很優秀的男朋友,不論是在校讀書,還是外出做任務,他都是beta中最亮眼的那個,甚至經常能掩蓋alpha的光芒。
即便現在的容秋做了催眠,他也無法忘記當初的beta愛人光芒萬丈。
想到beta愛人,容秋的眸色淡了淡。
秦牧野已經恢複好了,他斂斂神緒,雲淡風輕道:“小秋,不用急,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容秋:“?”
考慮,這還考慮什麽?
聽出男人的退讓,容秋不由挑眉。
他以為男人會就此放棄,因為他言語中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他不需要。
也沒有所謂的床伴。
但從一開始起,秦牧野就誤會了他有婚-外-情對象床。
因為之前他和秦牧野的初次見面并不融洽,所以即便秦牧野誤會他有床伴,他也不在意。他們一個在軍區工作,一個在下面部署的研究院做研究,如果沒有特殊日程的安排,他們二人不會有再見面的機會。所以秦牧野誤會就誤會了。
反正在他這二十多年的生涯裏,被人誤會已經成了家常便飯,被alpha誤解更是常态。
然而現在不同。
秦牧野幾次三番地助他,再不把床伴這件事說清楚就不合适了。
他也受不住一個alpha追着要當他的床-伴。
“其實有一點,我早就想和總指揮大人澄清了。”
容秋左手轉動只有手無名指處的銀戒指,他把溫熱的指環展露在男人面前,明湛的燈光打在他好看的側臉上,将beta的清俊渲染得更濃了幾分。
“秦總指揮看到這個了嗎?”
“嗯,戒指。”
“對,這是我為我死去的被他愛人親自打的,而現在我想和秦總指揮說的是,我沒有床伴,只有愛人,不出意外,這個戒指和我,最後都要和我的beta愛人埋在一起。”
容秋解釋完,秦牧野鋒利的唇瓣微張。
他滿腦子都回旋着容秋的那句——我沒有床伴,只有愛人。
秦牧野該高興的。
容秋身邊沒有alpha床-伴,只有一個死去的beta愛人。
但他卻沒有那麽喜悅。
逝者已逝,他該拿什麽,和一個死去的beta争。
Alpha不知什麽時候又攥緊了手,容秋清楚地看見秦牧野剛受傷的那只手氤氲出鮮紅的血液,他挑眉上望,比他高大半個頭的冷峻男人面色如常,但視線卻沒有聚焦,俨然一副失神的樣子。
容秋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他再次把家裏的臨時醫藥箱翻了出來。
準備醫藥箱是他讀書時就養成的習慣,這種東西用不到自然最好。
五年裏,他這個藥箱除了每三個月換一次藥品,就沒開封為自己用過。現在兩次有了用它的機會,使用對象還都是同一個alpha。
容秋為他擦拭幹淨血跡,尋着傷口四處輕微地按了按,一邊按還一邊詢問秦牧野有沒有疼痛的感覺,如果有,則證明那一處有碎瓷片,就必須先把碎瓷片挑出來再上藥。
好在沒有。
秦牧野的手只是看着嚴重。
消毒完畢,容秋為他綁上了醫用繃帶。
純白色的彈性布條在容秋手裏猶如最靈活的綢緞,幾個呼吸的光景,秦牧野的掌心就被打出了一個完美的專業包紮結。取了剪刀剪去多餘的繃帶,容秋“咔”“咔”兩聲合攏醫用箱。
“都處理好了。”
“謝謝。”
秦牧野輕微地縮了縮指尖,誠摯開口:“你家的電視我賠你吧,還有那個白瓷花瓶。”
聽他這麽說。
容秋這才注意到客廳滿是狼藉。
原本他就不愛在家裏添置東西,客廳空蕩蕩的,除了沙發,茶幾,連地毯都沒有。現在茶幾被他那一腳踹到挪了位置,上面和中間夾層的東西散落各處,但這都不算什麽,最慘的是容秋家的那一款超大電視,被砸出了蜘蛛網狀的碎痕跡,要碎不碎,看着就難受。
“不用你賠,要賠也是找楚鳴賠。”
即便心疼,容秋也不會把過錯怪到秦牧野身上,相反,現在在這個楚鳴被押送到警察局,一切都差不多塵埃落定的時候,他的餘怕才遲緩到來。
錢財乃身外之物。
就當花這錢破財消災。
秦牧野只是想找個理由和容秋繼續聯系,如今被容秋拒絕,盡管心裏沮喪,他面上也沒表露什麽。
今晚床伴申請被拒絕。
還知道容秋離開他後就變成了“1”。
這些信息足夠他消化一整晚。
秦牧野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已經九點二十分。
這個時間對經常熬夜加班的秦牧野來說不算什麽,但容秋已經打起了哈欠,beta眼角凝起明亮的生理淚滴,偏生容秋沒發現,還不舒服地眨了眨眼,本就卷翹的睫毛染上了濕意,愈發顯得幽黑濃密。
秦牧野禮貌告辭。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
容秋想送他出門,但被秦牧野攔下。
“不用送了,我開車走。”
“你的手?”
“沒事,不影響開車。”
“行,那你一路小心。”
關門回身,容秋多看了眼亂七八糟的客廳,尤其走到電視邊。
他看着這個電視裂痕嘆了許久的氣。
當初他在商場選這款電視的時候,家電的導購員就和他反複強調這款電視屏幕的堅韌性,吹得天花亂墜,說什麽隕石下砸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可現在,某個S級alpha一出力。
他的電視直接送去報修。
另一邊,驅車回到別墅,下了車的alpha腳步極快。
他開門時,容欽在客廳裏喝水。
容欽穿着一件秦澤西的睡衣,有些偏大,扣得嚴嚴實實的衣領上面還有很多紅痕。
秦牧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他不是不經人-事的alpha,自然明白容欽身上的痕跡代表着什麽。
容欽卻放下水杯,眉梢微皺地走到他身邊:“這麽晚了,你從小秋那裏過來的?”
秦牧野沒有否認:“嗯。”
容欽看他心情不錯,心中更是不解。
明明前幾天的秦牧野還心情低落到爆炸,現在心情就調整過來了?
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容欽質問他:“你沒事去找小秋幹什麽?”
秦牧野低頭換好了鞋,看着腳上的普通黑色拖鞋,覺得還是容秋家那一雙裝飾着灰色小狼的拖鞋更好。
他沒搭理容欽。
容欽就一直跟在他後面問。
“小秋都不記得你了,你上去招惹他幹什麽?”
“因為你急着去解釋?”
“如果是因為你背了楚鳴的鍋,怕被小秋誤會,等你哥這邊的事情處理好了,我親自去幫你解釋解釋。”
容欽就像蜜蜂一樣,秦牧野被吵得嗡嗡嗡的,腦子都疼。
秦牧野在樓梯的拐角處停下腳步:“楚鳴的事已經解決了。”
容欽:“啊?這就沒了?”
細節呢?
秦牧野卻以為他還想知道些別的,冷面道:“我今晚申請做他的床-伴,被他拒絕了,就這樣,其他的事情都沒了。”
至于楚鳴給容秋下藥的事,他沒有和容欽提,這事他不方便說,如果要說,也是容秋自己說。
說完這話,秦牧野就給容欽留下了個孤獨上樓的背影。
容欽目瞪口呆。
什麽情況?他沒聽錯?
秦牧野這個S級alpha居然屈尊降貴,想成為容秋的床-伴。
這……
可真是風水輪流轉。
兜兜轉轉,床-伴居然是秦牧野他自己。
真有意思。
即便容欽不是個樂子人,此刻也恨不得立刻去容秋身邊問個清楚。因為他實在想象不出,秦牧野也會有這一天。
不過好像也沒什麽意想不到的。
容欽捏了捏酸澀的後頸,那裏大尖利的犬齒留下來的咬痕。
秦澤西原來不也是頭都仰到天上去的驕傲alpha,現在不還是離了他,就成了輕易哭紅眼的哭包alpha。
次日容秋請了一天的假。
研究院的工作最近不急,而他所做的項目向來只有他一個人,所以這個□□院長幹淨利落地批了。
但考慮到容秋極少請假,錢院長很是官方地過來關切:“什麽原因請假呀?不會是生病了吧?”
容秋發給他的請假郵件就寫着因私事請假。
但具體什麽原因沒有寫出來。
容秋握着手機回複道:家裏被狗砸了,現在重新整理。
錢院長:小秋你還養了狗,還真看不出來?不過不聽話的狗多訓訓,狗聰明能聽懂的。
容秋:不用。
容秋:我已經送到警察局去了。
手機那邊的錢院長滿頭黑霧。
警察局這麽全能的嗎,還管訓狗?
後面錢院長再說話,容秋就沒回了,他就今天這一天的時間,上午收拾客廳被打掃衛生,趙南辰回來了一趟,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剛好就被小秋哥叮囑把他的東西單獨收起來,随後他就看着小秋哥叫來了一批人,動作麻利地把楚鳴的東西都搬到了外面。
趙南辰二丈摸不着頭腦:“怎麽啦?小秋哥?楚鳴搬出去了嗎?”
可為什麽搬出去,卻沒有搬在車上,而是堆在別墅外面?
容秋給過來的搬家工現付工資,聞言應聲:“差不多,反正他搬走了,以後我們也見不到面了。”
昨晚被抓去警察局的楚鳴被連夜審訊,人證物證俱在,容秋今早還向他們提供了安裝在他家裏的攝像頭,警方調取了其中的錄像內容,再結合楚鳴手機裏的照片和錄像,得出的結果和容秋所說的一模一樣。
一個住在beta家裏的alpha。
居然企圖用迷藥誘-奸。
和解是不會和解的。
容秋要把楚鳴告到星際聯邦法院。
忙前忙後,又是三天時間過去。
容秋的別墅終于空蕩了起來。
楚鳴的東西都被容秋全部扔到別墅外,後來又被這裏的物業收到臨時安置處,趙南辰則被趙苳岐時時盯着,白天在研究院當保安,晚上還要一直被趙苳岐罵。
容秋的生活再次平靜了下來。
因為只有他一個人。
而這晚,容欽約他去beta酒吧喝酒。
好久沒有放松心情,剛洗完澡的容秋踹上車鑰匙,随意換了身休閑服就出門去。
酒吧老板許是怕了容欽,以往都會親自過來和容秋說兩句,這次只遠遠地在吧臺招手示意,還托年輕的小酒保把酒水送過來。
容欽開了酒,生猛地喝幹了一整杯。
這架勢看得容秋都害怕。
容欽哥出去這幾天是不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臉色憔悴,眼下烏黑,一看就是身體透支的模樣。
容欽的确透支了。
他今天開車,下車,再步行到酒吧,不到兩百米的步行距離就讓他感覺到腰骨酸軟。
S級的alpha輕易招惹不得。
反正他現在是煩透了易感期剛過的秦澤西。
連句服軟的話都不會說。
不說就不說,誰稀罕聽。
有本事他就一輩子-硬-着。
一連喝了好幾杯酒,容欽的心情才稍好些。
他看着面前單手執着酒杯的容秋,托腮問道:“秦牧野是不是說想成為你的床伴。”
容秋嘴裏的一口酒差點嗆住了嗓子眼。
他狼狽地吞咽下酒水:“容欽哥都知道了?”
但話剛問出口,容秋就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容欽哥的伴侶是秦牧野的哥哥,所以容欽哥和秦牧野一定很熟。
容欽表情嚴肅了些:“所以你的打算是什麽?”
容秋想了想,道:“過耳風,聽了就忘。”
容欽:“如果他是認真的呢?”
容秋錯愕:“什麽?”
容欽低言:“從我的角度看,他對你真的很有興趣。”
容秋斂容,淡道:“興趣是最容易得來的東西,所以我只當秦牧野那晚說的話是句玩笑話。”
容欽坐回身子:“我懂了,你說怎樣就怎樣。”
他不會幹涉容秋的決定。
無論是當初容秋想洗去記憶,還是現在和秦牧野保持距離,他都持支持态度。
而他今晚說這些話,并不是為了秦牧野打助攻,他只是想把容秋未來可能會面對的情形一一掰碎了,讓容秋自己決定。
雖然在他看來秦牧野較之前變化了些。
但渣A就是渣A,秦牧野不可能什麽都不做,什麽都不說地就能挽回容秋。
alpha的本質就是倨傲和傲慢,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事,他和秦澤西在一起快有十年了,狗A不還是那個狗A。
而兩個beta不知道的是,那兩個alpha已經開車等在容秋的別墅外面。
還等了一小時。
駕駛位的是秦牧野,面色平淡從容,在這種久等人不來的情況下,他索性打開光腦查看軍區文件。而副駕駛的秦澤西則表情外露得多,拽着一張臭臉的,一個小時看了無數次手表。
如今秦澤西看了眼手表,又往外看了眼容秋家黑漆漆的別墅。
秦澤西:“都已經八點了,為什麽他們還沒回來?”
秦牧野并未從文件裏擡頭,漠然道:“或許吃飯吃得久了些。”
秦澤西看着無論他發多少條信息,對面都顯示“你已被對方拉黑”的聊天框,躁動地就像易感期還沒過去一樣,早知道他就多裝兩天了。
可是沒如果。
這對兄弟等到九點半,容秋和容欽二人還是沒回。
秦牧野敲鍵盤的手終于停下。
這個點,容秋應該到了困點。
但容秋還沒有回來。
他點開聊天軟件,置頂的就是容秋,他不像他哥,一句話改個詞就能翻來覆去地說三遍,他很注意聊天所用字詞的妥帖度。
alpha低頭沉思片刻,委婉地借用他哥的名頭詢問去處。
五分鐘後。
beta幹淨利落的信息發送了過來——
我們在beta酒吧,今晚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