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 18

童年的噩夢，和這些日子以來被藥物刻意包裹住的驚恐感交織在一起破繭而出，排山倒海般向他襲來。

他覺得那個小小的肖一楠全程就在一邊看着自己，他看着一切發生，依舊是計無所出，茫然無措。那孩子忍不住質問他，肖一楠，小時候你保護不了我，怎麽如今這個年紀了還要遭這份罪？

他開始不可抑制的抽搐。

突然發病的肖一楠吓壞了還想繼續的秦江，他雖然之前見過一次，可這不代表他能理解此時此刻對方的呈現出來的反應到底是什麽情況。

秦江趕緊把肖一楠還綁在床頭的手腕松了下來，當時他昏了頭繩子系得太緊，現在一看對方手腕紅成一片。

“對不起，一楠，對不起…..你好點沒有？” 秦江語無倫次。

肖一楠沒有回答他，他這次真真做到了接受了瀕死感，感受它，讓它流動。因為他好像一瞬間已經沒有了求生欲。

可軀幹不适的反應還在繼續，肖一楠出氣多進氣少，臉色發白，冷汗一波一波地從身體每一個毛孔裏往外冒。

“一楠，你怎麽了…對不起，我王八蛋，我喝多了……我不應該這麽心急。”秦江被吓得半死，颠三倒四地解釋着。他趕緊把肖一楠身上的浴袍重新裹好，然後握住對方的手，只覺得震顫感一陣陣傳到自己手上，繼而到了心上。

“一楠，你這個是不是上次那個毛病？什麽突發心律不齊？怎麽辦？要不要叫救護車，要不要去醫院？” 說起醫院，秦江想到了白熙。

“要不要找白熙？一楠…要不要我找白熙過來？”

“不要！不要叫救護車！也不要找他！！！” 肖一楠聲嘶力竭，喊完以後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好好，不叫他，你別着急。” 秦江趕緊安撫他，除此之外依舊是束手無策。

第一次，秦江從頭到尾地目睹了肖一楠發病的全過程，從身體開始有反應到逐漸偃旗息鼓，整整二十分鐘。

秦江看着好像剛從水裏撈出來的肖一楠，心裏發毛。想問問他好點沒有，要不要擦擦身子或者洗個澡，但是不敢張嘴。

半晌，他聽見肖一楠說，"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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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眼睛無神地望着天花板，嘴裏像是含了冰渣。

肖一楠記得他倆人開始好的時候，他也會排斥有太親密的肢體接觸，但那時的秦江總是包容自己的。他會耍賴，會只是抱着自己一遍遍說喜歡，會偶爾翹課跑去他的專業課上，全部的時間拿來專注地看着自己。會把不多的獎學金拿出來給他買當時還是昂貴的專業繪圖用的電腦。

十幾年過去，珍珠變成了魚眼睛，肖一楠知道秦江早對自己的一成不變感到厭煩了。眼下，對方居然願意屈尊降貴吃回頭草了，他反而擺出一副良家婦女被糟蹋的的樣子來，實在是可笑至極。肖一楠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裏這算什麽，惺惺作态？欲迎還拒 ？

看對方沒有反應，肖一楠掙紮地坐起來，“你不走，我走。”

他一秒鐘也不願意和秦江待在一起了，肖一楠情願今天被一個陌生人徹底□□，也不願意秦江把倆人過去的十幾年一股腦的弄污糟。

秦江覺得自己是稍微過分了一點，但死活沒想到會讓對方會因此突然發病，他好不容易才把人哄了答應重新開始，現在一頭撞死的心都有。

“你走哪去，你這還病着呢，別鬧。” 秦江手忙腳亂的想抱住對方，沒想到這個動作換來了一個徹底崩潰了的肖一楠。

眼前這個人對他來講太過生疏，可能今天的自己在對方眼裏也是陌生可怕的。明明在一起這麽長時間，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倆人活成了陌路。

他竟然看到一個罵着髒話讓他滾，用僅剩的力氣瘋狂推開他未果，逼得用嘴去咬自己手腕動脈的肖一楠。

秦江看不下去了，他邊胡亂穿上衣服，邊安撫肖一楠，

“我走，我這就走。我就在車裏待着，你別這麽激動。我錯了，你要是還難受就給我打電話，好不好？”

說完他也不敢耽擱，拿上外套和手機趕快出了門。

秦江鑽進車裏時，零下的氣溫已經讓手邊的礦泉水凍了冰。他打着車，也不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麽辦。心裏一邊後悔着，一邊又覺得疑點重重，各種情緒摻雜在一起，不敢睡去。于是就握着手機，生怕錯過肖一楠的消息亦或電話，一整晚就這麽迷迷糊糊，半夢半醒。

秦江驚醒的時候，看表大概是五點左右。他覺得肖一楠怎麽也應該冷靜消氣兒了，秦江記挂着對方的病，下了車就一路小跑回到了公寓。

開門以後，客廳卧室裏都沒有肖一楠的身影。秦江睡眠嚴重不足的腦子一時間有點發木，他四處看了看發現少了肖一楠平時穿的衣服外套，頓時後悔自己為什麽不在門口守着而要去車裏。

對方肯定是半夜的時候從小區的別的出口走了。問題是，他能去哪？秦江抱着僥幸的心理撥打對方電話，不出意外是關機狀态。然後他馬不停蹄地下樓開車去了公司，離上班時間還有幾個小時，整個寫字樓靜得如同一座衣冠冢。公司裏沒人，秦江不死心地問了問大堂值班的人員，人家說沒看見誰突然半夜造訪的。

秦江在心裏一個勁兒地勸自己不要亂想，肖一楠一個成年人，最多就是一時心裏難受，找地方散散心。那人再氣他還是要回來上班的，他對工作從來不馬虎。

秦江這麽想着覺得稍微踏實了一點，他回到辦公室，一屁股坐在了前臺的位置，伏案稍作休息，守株待兔。

前臺小妹開門的時候，被桌子後面突然擡頭的秦江吓了一跳。她向來風度翩翩的老板正頂着一對熊貓眼，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自己。

“肖總有沒有發信息請假？” 小妹聽見秦江用暗啞的聲音問她。

“沒有啊，秦總。要不我問問肖總部門助理？” 小妹看老板默許，趕緊去打了幾個電話，結果沒人收到肖總的任何信息。

秦江把位子讓給她，囑咐她看見肖總來了趕緊叫他出來。小妹一個勁兒地點頭。

最近秦，肖兩位老總同進同出的頻率大大增加，本來小妹對這種養眼畫面是樂見其成的。可自打上次，公司裏憑空冒出個弟弟模樣的俊美小醫生對着肖總大展男友力，她就被逼爬了牆。沒辦法，這年頭霸道總裁已經式微，實在不如陽光小奶狗受歡迎。她雖然覺得有點對不起給她開工資的秦總，但還是暗戳戳地天天盼着小醫生再次神兵天降，對不起，年下實在是太好嗑了。

看着一臉疲态四處打聽肖總去向的秦江，小妹覺得肯定出事了。這秦總是不是傻，面對這麽強有力的對手怎麽還能掉以輕心，弄得現在人都找不到呢。小妹殘存的理智已經快拽不住她想當面diss老板的沖動了。

一直到下班，肖一楠都沒有像秦江幻想的那樣：一個人走進辦公室，也不去理會他，默默開始辦公。肖一楠也許會再次提出分手，但自己總是可以伏低做小把人哄好的。

沒有，一整天，肖一楠沒有任何消息。

秦江急得想去報警，他打電話給律師，人家聽了這個情況直撓頭。跟秦江說成年人如無意外情況下至少要失蹤超過二十四小時，派出所才會接受報案，而且必須是直系親屬拿着關系證明去才可以。

秦江這條路走不通，想着肖一楠總歸要去住酒店，便發動業內的關系，X市叫得上名字的星級酒店紛紛開始在系統裏查住店客人裏有沒有一個叫肖一楠的，一時間，臨時加的群響成一片，他看去，全部都是寫着查無此人的消息。

秦江徹底慌了，哪怕是被肖一楠抓奸在床那次他都沒有現在這麽舉足無措。雖然事後肖一楠也躲着他，但他總覺得自己好好服個軟，認個錯，人肯定還能哄回來。可這次，情況太過特殊，肖一楠發瘋了似的把他趕跑就如同人間蒸發般，主動斷絕了一切聯系。光是業主方找他的電話都打到了秦江這，幾個需要跟負責人對接的重要問題找不到人，客戶那邊急不可耐。

秦江現在一門心思在肖一楠身上，一改往日長袖善舞的風格 ，懶得跟客戶裝孫子，一句肖總生病了，就挂了對方電話。

他匆匆開車回了公寓，到了地方，懷揣着肖一楠可能已經回來的一絲希望也落了空。他焦躁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突然一個他一直刻意不去想的名字湧上心頭。

秦江馬上拿起鑰匙，跑到了樓下開上車往XX醫院駛去。他記得白熙那次醫生袍上挂着的名牌，是和小李跟他講肖一楠挂急診的醫院是同一家。

秦江停好車沖進醫院，咨詢臺的護士看他慌張的樣子還以為是他看急診，趕緊問他那不舒服。

“不是，我想找一個你們這兒的大夫，叫白熙，你知道嗎？” 秦江喘着解釋。

“你找他幹嘛？” 護士小姐當然知道白熙，他雖然是實習生，但人靓嘴甜，自打來了她們醫院以後，也是有一大幫姐姐粉和媽媽粉的人。

“我…我有點急事，能給我他電話嗎？” 秦江催促對方。

“電話都是我們同事的私人號碼，不對外的，我可幫你查不了。” 護士小姐極有原則。

“求你了，真的是急事，幫幫忙。” 秦江在狼狽中努力施展他成熟的男性魅力，只是過往這三十多年沒在女性身上用過，實在有點東施效颦，強人所難。

護士小姐看他也确實不像是壞人，查了下系統裏的排班表。跟秦江說，“電話我真給不了你，這違反我院規定，白熙他明早七點的班在三樓兒科，要不你到時候直接去找他。”

秦江千恩萬謝。

他回到家，一天了到現在才覺出餓來，胡亂吃了口東西就攤在床上昏睡了過去，從昨天晚上到現在，秦江已經有點體力不支了。

一大早，秦江就守在了兒科的樓道。差十分鐘七點，他看見了走過來的白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