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藍白校服14
林行知小學的時候就遇到過騙子,自己走路回家的時候,一對身上穿着舊得發藍的polo衫的老夫妻,身上挎着早就已經脫色的駝色皮包。他們攔住背着奧特曼書包的林行知,問他身上有沒有現金,可不可以借他們,他們沒錢去機場坐飛機看女兒。林行知第一次聽有人要去坐飛機,心裏一頓羨慕,但沒有多心眼地懷疑這對老夫妻,有錢買飛機票,怎麽會沒錢打車去飛機場。
他摸了摸兜裏的用來交小學保險的50塊綠色的毛爺爺,想着拒絕來着,單看着老夫妻穿着破舊的衣服,心裏就濕潤起來。他們圍着他且有求于他的模樣,林行知小同學又是慌張又是害羞。
他抓着藍色的奧特曼書包帶子,好似還挺精明地問:“那你怎麽還給我呢?”
那一對夫妻好似料到了,連忙拿出一個小本子,叫林行知把他的電話號碼寫上去,等有錢就打電話讓他來拿回去這錢。林行知點了點頭,把媽媽給他買的兔子耳朵款式小靈通電話號碼寫上去,乖乖地把那五十塊錢給了那對老夫妻,他還喜滋滋地坐在座位上,打算今晚跟爸爸炫耀自己今天做好事了。
結果晚些時候老師來收保險費的時候,林行知說不買,老師覺得不對勁,大多數家長還是會買學校保險,畢竟不算特別貴,小孩安全第一。老師打電話給林媽媽,林行知要的表揚倒是沒有,不想要的一頓“竹筍炒肉”還是有的。
挨了一頓打倒是沒什麽,林行知被打得多了,皮糙肉厚。眼淚含在眼裏,生出來,又能咽回眼睛裏似的,死活不承認自己做錯事,聲聲喊着他是在做好事,林媽媽打累了,就讓林行知在房間反省。那年50塊不算少的了,林行知屁股疼得趴在小床上,自己跟媽媽置氣,不吃晚飯。
大半夜餓醒,他在門縫那兒偷聽媽媽跟爸爸投訴他被騙錢。他剛要推門反駁。林爸爸就開口,笑說巧了,今天還真抓到一對老夫妻騙子,專門騙那些街上小孩的錢,說什麽沒錢坐車之類的。
林行知把門合上,把自己卷扒卷扒進被子裏,悄悄地哭起來,把大把的鼻涕眼淚都抹到臉上,臉上黏糊糊的,糊得心裏難受。
小時候的林行知還覺得全世界的人都是好人,被騙後才第一次知道世界上是有壞人的。突如其來的認知架構重建,伴随着精神撕扯地成長。
他心裏不斷地罵他們是大騙子,他以為自己做善事了,結果是被騙錢了。
他摸着自己的疼得要死的小屁股,哭着哭着就睡着。
從這一晚開始,純良的林行知就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借他人感情行騙的人,深深記恨着這類人。要是有人利用他的感情對他做不利的事情,他就要想起那對讨人厭的騙子,他必須讓那些人吃吃教訓。
陸遠恰恰無意間踩中了他的雷區,還是個不能随便教訓的人。林行知又氣又惱,浪費腦細胞,不如睡覺。
陸遠摸了摸自己纏着繃帶的頭,看着趴着睡覺的林行知。他撐着腦袋,就這樣一直盯着。林行知知道自己裝失憶後,生氣地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陸遠要是想跟他聊一句,他就跟看空氣一樣,直接略過陸遠。
中午午睡,夏日陽光燦爛,黃烘烘的光線照射到最後一排的課桌上,林行知的校服外套也不夠擋了,睡得不舒服地想轉到陸遠那邊接着睡,又生着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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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再在說,我林行知,就算從這裏跳下去,摔死,也不會再看陸遠一秒,再扯上關系一秒。
他倔着小脾氣地朝着大太陽照射的地方閉着眼,又很不舒服地挪動位置。霎那間,林行知感覺到一片陰影遮蓋在自己的上方,他身上的校服外套滑到身後去,陸遠手臂半圈着他,手掌在他的左側,金燦燦的陽光覆蓋在他的手上,皮膚細膩發白,手指骨節好似女娲捏人手時的偏心,天生的手模一般。他的手關節微微突出,在亮麗的陽光下微微泛紅,漂亮精致。
他好想摸摸。
他趕緊打消這個念頭,半眯着眼睛自然地轉頭向陸遠那邊,小幅度地擡頭,看見陸遠的下颚線,獨屬于陸遠的氣息湊近。他閉眼睜眼,在睡眼惺忪的朦胧裏,忽而覺得緊抿的唇線的他像一個成熟的男人,但再閉眼睜眼,忽而又覺得他還是十七歲的青澀少年,黑色的發絲随着清甜烘熱的夏風飄散開,明媚又清澈,模模糊糊間的變化,讓人捉摸不透。
“嘩啦——”一聲,陸遠替他拉了窗簾,燥熱消散些許,幹淨的薰衣草馨香悄悄地來,又悄悄地離散,林行知聞着這絲絲的香味,點點火苗飄進心髒的幹草堆裏,蔓延火勢,燃燒起心跳,他呼吸頻率開始逐漸加快——陸遠從他桌子上撤回的手碰到他的臉頰,緩慢地假裝不經意的蹭過,隔靴撓癢般地觸碰他。
“知知,你耳朵紅了。”
陸遠趴在木制的課桌上,早知道林行知裝睡,朝着林行知的臉的方向看去。他移開那些作三八線的嶄新課本,手指撩動林行知的金色柔軟發絲到耳朵後面,讓被發絲遮住的臉露出來,陸遠笑了笑,青澀又明朗地說:“原來知知的臉也紅了。”
林行知扯過外套校服,氣急敗壞地捂住自己的頭,暗罵自己沒出息,怎麽他笑一下,自己心裏的小鹿就要把心髒撞壞了。
陸遠見林行知舍得正眼看他一眼,連忙地說:“知知,對不起。”
“你沒有什麽對不起我。”
兩人說話距離有些遠,聲音有些大傳出來,吵到附近同學睡覺了,旁邊的人“啧”了一聲,林行知心虛地不敢說話。陸遠不退反近,戳了戳林行知的手臂說:“理理我嘛。”
“理個p,別動我。”
林行知直接移開手臂,往牆壁那邊退。陸遠扯起林行知的外套,長長寬寬的外套裏擠着兩個腦袋。狹窄的空間,鼻息呼出的熱氣瞬間充斥在每個地方,臉湊得極其近,近到鼻尖碰鼻尖,聽見對方脈搏跳動的聲音,不出幾秒就點紅兩個人的臉。
“滾出去。”林行知龇牙咧嘴瞪着他。
“不要。”
陸遠看着林行知的臉,溫厚單純的狗狗眼生動直接地上下慢慢看過去,似乎怎麽樣都看不夠一樣。陸遠腦袋上有傷口,林行知強制推他會碰疼他,不舍得将他趕出去。這給了陸遠極大的得寸進尺空間,他慢慢擠進林行知那邊,林行知被逼到靠牆處,無處可躲。
“知知,原諒我吧,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只是......”陸遠皺着眉毛,可憐兮兮蹭林行知的鼻子。
“只是什麽?”林行知攥緊了枕着頭的手掌,他藏在肚子裏的話,突然跑到舌頭底下去,用疑問丢給陸遠,由被動轉向主動,壞心眼地不想認輸,他要陸遠替他先開口。
汗水從對方的腦袋上滲出一些,蒸騰在點點空隙的外套裏,昏昏暗暗變得潮濕的校服外套內,臉上也潮熱起來,沾着對方呼出的水汽一般,如同夏季落雨時濕潤粘稠。
陸遠猶豫着,吐出一個字:“我......”
他們鼻息越來越沉重,陸遠沒有繼續接過林行知的話頭,沉默不語。兩人雙目在對方的嘴唇上打量片刻,唇瓣之間的距離縮小,他們在慢慢靠近,眼神相觸碰,福至心靈般,先是短暫的接觸在一塊,純真地輕吻,小心地試探,最後黏膩地親吻在了一起。
他們在大家都在酣睡時光裏,躲着衆人目光,躲着夏天烈陽,躲在校服底下,接了一個漫長的吻,那般的又**熱又熟又清又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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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的林行知還是個純真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