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卻說伶舟在馬車上颠簸了兩天,終于抵達了千裏之外的煙月谷。

伶舟在上一世就曾聽聞煙月谷谷主大名,據說是幾百年前芒宿亡國之後,幸存于世的少數幾位靈媒族後裔,熟谙靈媒之術,能探知普通人所不知曉的秘事。

當時的聞守繹,聽到這樣的傳聞之後,也只是一笑了之,他對于這些鬼神之說,不信奉,也不排拒。

但是當靈魂穿越如此詭異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之後,他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些神秘的力量,不是普通人所能左右的。

命運的捉弄迫使他漸漸對這些神秘的力量生起了敬畏之心,為了弄清楚自己內心的疑惑,他特地來到煙月谷拜訪谷主。

山谷入口并未設防,看起來似乎人人可入。但是伶舟知道,如果有人想貿然闖入谷中,就得接受谷主人各種防禦或攻擊結界的糾纏。

出于對谷主人的尊敬,伶舟停下馬車後,在入口處躬身作了一揖,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踏入谷內。

或許是接收到了伶舟此番拜訪的誠意,谷主人并未為難與他,于是小半個時辰之後,伶舟順利進入了煙月谷的腹地,望見了霧霭迷蒙中那一抹翠綠色的小木屋。

……原來,堂堂煙月谷的主人,就住在如此簡陋的居室之中?伶舟感到不可思議。

就在他駐足不前時,忽聽木屋內有男子朗聲笑道:“丞相大人不必驚訝,似我這等凡夫俗子的居所,自然比不上丞相府的富麗堂皇。”

伶舟吃了一驚,他尚未開口,對方便已猜到他心中所想。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對方竟一語道破了他前世的身份,這可是除了鳴鶴再也不曾透露過的秘密。

那人見伶舟沉默不語,于是又笑道:“丞相大人千裏迢迢來到此地,總不會只在屋外站一站便走吧,怎麽說也得進屋來喝杯茶,好讓知昧一盡地主之誼啊。”

伶舟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口氣,面帶微笑地推門而入,只見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臨窗而坐,手中托着一只精致茶壺,壺口冒着騰騰熱氣,正在往茶盞中注水。

“想必……您便是煙月谷谷主,柳知昧柳先生了。”伶舟拱了拱手。

“丞相大人客氣了,”柳知昧并未起身相迎,只是伸了伸手,示意伶舟在茶幾對面的位子上落座,“這是谷中新采的茶葉,請丞相大人品嘗。”

伶舟大大方方入座,端起茶盞仔細瞧了瞧:“這是什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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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月茶。”柳知昧狡黠地眨了眨眼,眉心一點朱砂十分醒目。

伶舟哈哈一笑:“柳先生一人身居谷中,倒是自得其樂。”

他說着,目光不着痕跡地在柳知昧眉心的朱砂上流連片刻,随即轉入正題:“既然柳先生一語道破我的身份,想必對于我此番前來的目的,也早就心知肚明了吧。”

柳知昧笑了笑,不答反問:“丞相大人既然來到煙月谷,必定已事先對我的身世有所了解了吧?”

伶舟颔首道:“老實說,之前對靈媒族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靈媒族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通,無所不曉。所以當我心中有了疑惑而無人能解時,唯一能想到的人,便只有柳先生了。”

柳知昧搖頭苦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通,無所不曉——那得是遠古神話中曜神才有的本事。我們靈媒族也是凡人之軀,只不過略通一些靈異之術罷了,更何況自從芒宿亡國之後,幸存下來的那一小部分靈媒族人,為了能夠融入大曜,不得不與大曜人通婚,随着體內靈媒之血的逐漸稀薄,我們所能傳承的靈媒之術也越來越微弱了。”

伶舟道:“即便如此,柳先生與我素不相識,便已看破我的身份,這份能耐,便已足夠令人吃驚了。”

柳知昧笑道:“我的祖先是靈媒族中的預靈一脈,主要能力是預知未來,但到了我這只繼承了四分之一血統的靈媒族後裔,已經無法預見未來,但所幸還能保留一部分窺視他人記憶的能力。所以不論是誰,只要站在我的面前,我便能一眼看穿他的過去。”

伶舟微微向前傾了傾身:“柳先生既然有此異能,可知我為何會從兩年之後回到現在,而且還換了一副皮囊?”

柳知昧沒有回答,只是凝神望着伶舟,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的身體,投向不知名的遠方。半晌之後,他緩緩開口:“你因兩年之後死于非命,心有不甘,靈魂中充滿了怨恨。到了陰曹地府之後,你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了鬼司,用你三世輪回換取一次重生的機會,回到人世查明真相。”

伶舟聽得眉梢直跳:“這世上真有陰曹地府?如果真是這樣,我為什麽一點都不記得了呢?”

“因為你喝了奈何橋的孟婆湯啊,只不過你喝的這一碗,抹去的不是你在人世的記憶,而是你在地府的記憶。”

伶舟怔怔然沉思片刻,又問:“如果兩年之後,我還是未能阻止自己的死亡,我會怎麽樣?”

“你的靈魂已經重生,新的皮囊也十分健康,所以你可以一直以伶舟這個新的身份繼續活下去。”

“那……如果我查出了謀殺我的真兇,并成功避免了自己的死亡,我還能再回到自己原來的身體裏去嗎?”

“如果兩年之後你本體未死,你現在的靈魂便将回歸本體,與原來的靈魂合二為一,但是……”

伶舟剛放下的一顆心,又因為對方的一個“但是”而懸了起來:“但是什麽?”

“你将失去這兩年重生為伶舟的記憶,延續作為聞守繹的人生軌道。”

“失去……這段記憶?”伶舟明顯遲疑了一下,“有沒有辦法既回歸本體,又能保留這段記憶?”

“抱歉,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柳知昧搖了搖頭,看向伶舟,“我猜,大人心中真正舍不下的,并非關于伶舟的這段記憶,而是對于某個人的戀慕之情吧。”

伶舟聞言一怔,随即搖頭苦笑,在此人面前,當真是一點秘密都留不住。

只聽柳知昧繼續道:“但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兩者之間的取舍,還望大人慎重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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