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兩人吻至動情之處,韶寧和一路往下,親吻至伶舟白皙的脖頸,口中細碎重複着問:“愛我麽?你愛我麽?”

伶舟喘息着,一遍遍給他肯定的答複。

不想韶寧和冷不丁問了一句:“你是誰?”

伶舟身子微微一僵,眼中迷亂的神色劃過一絲清明,随即又消失不見。

“我是伶舟啊,”他露出勾魂般妩媚的笑容,“少爺,你真是醉得不輕呢。”

韶寧和沒有繼續吻下去,只是緊緊擁着伶舟,不說話,也沒有動。

伶舟等了半晌,不太确定地喚了一聲:“少爺?”

“看來,我是真的醉了。”韶寧和無聲地嘆了口氣,忽地自嘲地笑了笑,緩緩松開圈着伶舟的雙臂,轉過身去背對着他道:“我醉了,想就寝了,你也早些回去睡吧。”

離開了韶寧和的懷抱,伶舟感到周身的氣溫也仿佛驟降了不少,他暗暗打了個寒顫,困惑地問:“少爺,你這是……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沒有生氣,”韶寧和揉了揉眉角,像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麽情緒,依然背對着不看他:“伶舟,回去吧,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伶舟一臉莫名其妙地退了出來,緩緩阖上了門,不可思議地想:韶寧和這是吃錯藥了麽,居然就這樣将他拒之門外了?

他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門外呆站良久,眼神漸漸變得晦暗起來——難道,是哪裏露出馬腳了?還是韶寧和知道了什麽?

房門內,韶寧和并沒有立即上床睡覺,他兀自站了好一會,才漸漸壓下體內那一股被情欲勾起的躁動,長長透出一口氣來。

然後,他從桌板下的縫隙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也不點燈,徑自走到窗邊,就着窗外明晃晃的月光,輕輕翻開了冊子。

冊子內,寫滿了朝中文武百官的姓名,有不少名字被畫了一個方框,其中就包括光祿卿管喻齡。另外還有少數幾個,用圓圈圈了起來,在一旁打了個問號。

韶寧和提筆醮了醮墨汁,在顧子修的名字上,添了一個圈。

這些個被畫上了方框的人,都是朝廷中處在明處的聞氏一黨,被畫上了圈的人,則是處在暗處,看似與聞相有些關系,卻又尋覓不出蛛絲馬跡的人。

他原本并未将廷尉與聞相聯系在一起過,但是今日,當得知聞相竟将親筆繪畫贈送于顧子修之後,他心中便開始起疑,莫非……這顧子修也是聞相埋在朝中的一步暗棋?

廷尉雖非九卿之首,但在朝中的地位,卻是非常關鍵,許多官員是寧願得罪三公,也不願得罪廷尉,因為廷尉府那地方,一旦進去了,就別想再全身而退。

韶寧和微微蹙起了眉心,如果顧子修真的已經暗中投入聞相麾下,那麽聞相在朝中的勢力,遠比他之前估計的要大得多,也棘手得多。

想到此,韶寧和思緒一頓,猶豫了片刻,又提筆在冊子空白處寫下“伶舟”二字,并同樣在伶舟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

只是這個圈,他畫得很慢,也很用力,眼看着那個圈即将畫完,他感到自己的雙眼都開始鈍痛了起來。

伶舟的身上,實在有太多疑點了——為什麽一介草民的他,會對朝廷局勢了如指掌?為什麽連周長風都不曾親眼得見的宋翊,他卻一眼便能認出?為什麽他作畫時的下筆風格,會與聞相如此神似?——這些疑點,并不是伶舟随口扯出一個雲游在外的師傅就能完全解釋得通的。

之前韶寧和一直自欺欺人地不願深究,但周長風對他的提醒,他一直放在心中,不敢懈怠。

他故作懵懂疏忽,卻暗中留意伶舟的一舉一動,如今這些疑點已經多得讓他無法再欺騙自己。

如果說,顧子修真的是聞相手中的一枚暗棋,那麽伶舟呢?他又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他與顧子修眉來眼去的交流,以及言語中處處埋藏的弦外之音,又究竟暗含了什麽樣的秘密?

韶寧和腦中思緒紛亂,千萬種猜測折磨得他快要發瘋。

最後,他輕輕合上名冊,一手按住了眼睛,心中默默呢喃:伶舟,你從最初接近我、向我示好,到後來委身于我,究竟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亦或者,其實你從頭至尾,都只是在利用我?伶舟,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你?

第二日,韶寧和如同往常一般起來吃早飯,見了伶舟和萬木,便和顏悅色地主動向他們打招呼,仿佛昨晚上的反常,當真只是他酒後失态,一覺睡醒便什麽都不記得了。

但伶舟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以前韶寧和喜歡背着萬木對他做的那些親昵的小動作,也跟着消失不見了。

萬木不知兩人發生了什麽事,看了看一臉和煦的韶寧和,又看了看一臉沉靜的伶舟,總覺得這兩人明明都表現得很正常,但空氣中卻彌漫着一絲劍拔弩張的味道。

吃過飯後,韶寧和說議郎閣有事,便換上官服出門去了。

萬木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小心翼翼地問伶舟:“昨晚上,少爺沒欺負你吧?”

伶舟搖了搖頭。

萬木松了口氣,道:“少爺以前喝醉了酒,偶爾也會發發酒瘋,但是昨晚上發得有點過頭了,我還真擔心他會把你抓進去暴打一頓呢……萬幸萬幸。”

伶舟嘴上不說,心中卻在咕哝:“就是因為沒有欺負我,才覺着有問題。”

此時的韶寧和,在拐出巷子之後,便與灰衣人溫直碰了頭。

“有什麽進展沒有?”溫直開門見山地問。

“發現一個可疑人物。”韶寧和遞給他一張紙條。

溫直展開紙條看了一眼,見是顧子修的名字,不由眼皮跳了一跳:“你确定?”

“不确定。”韶寧和坦言道,“我只是在他府上看到了一幅丞相大人贈送給他的畫。一般贈送自己的畫作,不過出于兩種心态,一是結交畫友,二是籠絡人心。出于第一種心态的人,大多是性情中人,人生樂趣高于權勢利益,但對丞相大人而言,怎麽看都不像是個性情中人吧?”

溫直微微一笑,手中紙條已揉成了粉末:“顧子修此人,的确有些棘手,我會提醒我家大人多多提防。”

他頓了頓,又問:“除此之外,還有什麽別的收獲沒有?”

韶寧和垂了垂眼眸:“沒有了。”

“當真沒有了?”

韶寧和嗤笑一聲:“我與你們聯手至今,才過去多久,既要隐藏自己,又要幫你們套取信息,這可不是随便就能做到的。你們如此着急地想從我這裏撈到更多的信息,是不是想事成之後就一腳把我給踹了呢?”

“您別誤會,”溫直讨好地笑了笑,“是我自己有些心急了,我們家大人倒是不曾開口催促過。既然如此,那就請韶議郎再接再厲吧,我們靜候您的消息。”

溫直說罷,旋身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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