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時值深夜,葉庚還未歸家,僅讓葉忠稍回來一句話。說是國子監有不少學子人心浮躁,他身為監丞需日夜不離,近日裏恐不會歸家。

王氏一直思量女兒說的話,備受煎熬。以往丈夫也有事務繁忙之時,但從未夜不歸宿。難道真如娉娘所說,是王家在背後打壓?

她滿腹心事憋在心裏,第二日身體就有些不太好。

葉娉知道母親是思慮太重,這個時代的母族對女子而言太過重要,若非迫不得已誰也不願意成為無根的浮木。

照顧母親之餘,她派人時刻關注外面的風聲。

一天過去,傳言不僅未散,反倒甚嚣塵上。

兩天過去,已有不明就裏的左鄰右舍向他們家道喜。

三天過去,父親還未歸家。

她開始坐不住,仔細回想自己和溫禦說過的話,心裏罵了一聲娘。原來是自己會錯了意,人家溫郡王根本沒有親口答應她。

這些皇親貴族,還真是玩得一手好心計。

若她還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她都不會再去求對方。但是除了腆着臉再去找溫禦,她并沒有其它的路可走。

刑司衙門的守衛告訴她,今日溫大人休沐。合着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對方身上時,對方正悠哉悠哉地休假。

帶着三喜殺到公主府時,已日上三竿。

她緩了好幾口氣,這才親自去敲門。開門的是一個老仆,許是認出了葉娉,臉上的驚訝之色沒有藏好。

老仆回了一聲讓她等着,轉身去府裏報信。

半個時辰後,溫如沁出來了。将她拉了進去,低聲問:“葉姑娘,你怎麽來了?我原本想去找你的,你…你真的要嫁給那位趙大人嗎?”

京中的風言風語,溫如沁再是耳目閉塞也能知道。她近兩日一直糾結,想去葉家問個明白,又怕自己多事。

“假的。”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那麽喜歡我二哥,肯定不會嫁給趙大人的。我聽人說那個趙大人不僅年紀大,性格也頗為古怪,幸好你沒答應。”

“是啊,我這麽喜歡你,這麽喜歡郡王,我怎麽可能遠嫁京外,一輩都再難見你們幾回。”葉娉目光溫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想二姑娘了。”

說着她藏在披風下的手伸出,一枝粉豔豔的桃花出現在溫如沁面前。

“除去我的心意,我沒有什麽東西是拿得出手的,更不願那些世俗之物污了二姑娘的眼。這是我特意為二姑娘摘的,是那株桃樹上最好看的一枝。”

溫如沁心頭一熱,臉色緋紅。

三喜別過頭,耳根都紅了。她不是羞的,而是臊的。什麽特意摘的,什麽樹上最上好的一枝,她家姑娘這張嘴,還真是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不就是來的路上看到有一戶人家的桃樹伸出來幾枝,她家姑娘讓她偷偷折了一枝。

紅桑也紅着一張臉,心道這位葉姑娘說話真是沒有禁忌,哪有女子成天将想啊喜歡之類的挂在嘴邊,這給姑娘家送花的不應該是男子嗎?怎麽葉姑娘做得如此自然?偏生她家姑娘也不怎的,就吃這一套。

“這花真好看。”溫如沁羞澀地接過桃花,小心翼翼地拿着。這是葉姑娘專門給她摘的,禮輕情意重。

“那你怎麽不直接找我?”她小聲問。

葉娉方才告之門房自己求見的是溫禦,并非來找溫如沁的。雖說在書中,原主的死和溫如沁或多或少有關。但在她看來,溫如沁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被欺負之後的反擊,畢竟兔子急了還咬人。

她挺喜歡溫如沁這樣的小姑娘,單純善良又漂亮。

“我慚愧,因為我更想見到郡王。”

溫如沁面色已經可以滴血,“……我二哥一早就出去了。”

葉娉心下失望,除去刑司衙門和公主府,她還真不知道去哪裏能堵得到那位溫郡王。有心想在公主府裏等人,又不好明說。

“無事,你和郡王是親兄妹,我見到你和見他是一樣的,一樣的歡喜。”

溫如沁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像是泛起一層霧氣,世人皆知她和二哥是兄妹,但從沒有人把他們當成兄妹。在所有人眼中,她是她,二哥是二哥,他們是身份地位完全不一樣的兩種人。她哪裏經受得起葉娉這樣的招式,心裏已将對方當成自己人。

紅桑也大受感動,就沖葉姑娘這句話,她決定不介意對方有怪病。她開始同情葉娉,好好的官家千金,得的病還不少。什麽怪病相思病,怎麽聽着都不太正經。

葉娉自然地反握住溫如沁的手,還真是觸手滑膩,膚若凝脂。暗道男主好福氣,擁有這位一位美嬌娘,豈不是夜夜快活似神仙。

溫如沁絲毫不覺自己被占了便宜,語氣不由自主變得親近無比,“聽說你又病了?”

這個又是用得妙。

葉娉微低着頭,作凄婉狀。“是。我思念郡王,食如嚼蠟,夜不能寐。”

這時一道墨綠色的身影從他們身邊經過,那人邁着修長的腿,如松如竹目不斜視。

是溫禦!

饒是葉娉臉皮厚,此時也有些挂不住。溫如沁更別提了,一張若雪般的臉比手裏的桃花還紅,羞得連頭都不敢擡。

這麽羞恥的話,還讓當事人聽了去。

好一陣沉默,兩女像被定住一般。

最後還是葉娉反應過來,丢開溫如沁的手跟了上去。

“二姑娘,我是來找郡王的,你若有事不用相陪。”

“我…我陪你一起,萬一二哥生氣,我…我還能照應你。”溫如沁心下打鼓,二哥會不會生氣?

就這麽一個小白兔,自顧都不夠,怎麽照顧她。

“你去忙吧,有些話我得和郡王單獨說。”

“…可是…”

“別可是了。”葉娉說完,朝溫禦的方向跑去。

公主府極大,一應景致卻不如國公府那般有底蘊。仿佛是主人家沒有用心布置打理,任那樹木長得無形無狀,肆意狂放。

兩人之間好像離得不遠,每當葉娉以為自己就快追上對方時,卻發現他們的距離一直保持不變。

她心下一喜,意識到對方可能是在故意引她。

眼見着溫禦進了一間屋子,她氣都沒喘勻也跟着進去。腳步才剛跨過去,又下意識退回來,然後再次進去。

門外守着的侍衛對她視而不見,她還納悶了一下,還當公主府的護衛向來松懈。卻不知她是随溫禦進來的,一旦過了院外那棵古桐樹,所有的侍衛都知道此人是主子默許可以随意進出之人。

多年來,享有此等待遇的唯有宋進元一人。

葉娉進了屋,不見溫禦。

但見西側多寶閣上擺放着各種獸骨擺件,其中有一個擺件疑似人的頭骨。多寶閣的右角,立着一具白骨森森的骷髅架。

外面都傳溫禦所用器物皆是人骨制成,屋中遍布白骨,看來并非空穴來風。

葉娉站在骷髅架前,這才發現不尋常之處。每根骨頭上都寫着字,字體雖小但蒼勁有力,似是刻上去的。

突然她感覺背後一涼,有什麽東西抵在她脊椎上。

森寒的聲音響起,“人骨有二百零六,其中頭骨二十有九,身體各處為一百七十七。我腰刀所指之處是你的第七塊椎骨,刀尖從此處能刺穿你的身體,一息斃命。”

“人骨并非生來如此,孩童與成年人并不一樣。孩童的數量多出十七至十八塊,成長時有幾塊骨頭會合并為一,最後才是二百零六。”葉娉身體緩緩前傾,然後轉過來,面對溫禦。“郡王可知小女為何知曉這些?那是因為小女癡慕郡王,以您的喜好為自己的喜好。世人笑我癡心妄想,卻不知我為郡王入了魔害了病。”

冰冷的刀近在咫尺,但未出鞘。

“心悅本郡王,還得了相思病?”

“郡王也聽說了。”葉娉不動聲色地退後一步,遠離寒氣的來源體。“一往情深步步錯,相思只能風雨中。”

冰冷森然的腰刀突然逼近,挑開她身上的杏色披風。

“如此,知道該怎麽做了嗎?”

作者有話說:

本章關于人體骨骼數量的介紹,來緣于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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