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抉擇
方儒連鋼琴都沒顧上,便匆匆從原澈家裏跑了出來。
他沒有入住酒店,而是在臨城租下了一間小公寓。
躺在床上,他只感覺身心疲憊,大量體力的消耗加上mdma的後遺症,都讓他難受至極。
過了一會,方儒從床上坐起來,打開筆記本,連上新的無線網絡,調出之前記錄原澈治療過程的文檔,重新編輯了一下,給法國的導師發了過去。在郵件末尾,他還簡述了他與原澈之間的關系和最近發生的事情,希望導師能給予他一些建議。
在等候回信的時間裏,方儒抛開一切雜念,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食物上,每天變着花樣的炖煮煎炒,用健康美食補充元氣。他很清楚吸食毒品、縱欲過度對身體的傷害。頭痛,肌肉酸軟,食欲不振,容易焦慮、犯困,偶爾還會出現幻覺,種種副作用并發,讓人難以忍受。
除了用食療調理身體之外,方儒還要對自己的心理狀态進行調節,這也算是心理治療師的必修課——善于舒解負面情緒。
閉門獨居、缺少社交容易患上抑郁症,方儒第二天就邀請了隔壁的鄰居來家裏做客。他長相俊雅,待人和善,很快就博得了鄰居們的好感。幾番往來之後,方儒逐漸恢複了精神。
“從來沒吃這麽飽過!”一名十七八歲的少年坐在餐桌邊,雙手合十,“虔誠”地感嘆。
“齊曉,你還能更誇張點嗎?”方儒看着一幹二淨的碗盤,一臉好笑。
“我哪有誇張?是方哥你手藝太好了。”
“行了,時間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去吧。”
“遵命,長官。”齊曉搞怪般地敬了一禮,“我這就回了,多謝方哥的招待。”
送走齊曉,方儒笑着搖了搖頭。這名少年是他現在的鄰居之一,自從兩天前在這裏吃過一次飯後,便與他熟悉起來。齊曉性格爽朗,陽光朝氣,很讨人喜歡。
這樣一個鬧騰的人離開,公寓一下子顯得空曠起來。
方儒洗完澡,照例查看了一下郵件,依然沒有收到導師的郵件,只好關燈睡覺。一個人獨處的房間,總感覺少了點什麽。四周空冷寂靜,了無生氣。
“嘔!”方儒突然捂住嘴巴,翻身從床上爬起來,快步沖進洗手間,扶着洗漱臺幹嘔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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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發燙。“又發燒了……”
閉着眼睛靠在牆邊,靜靜等待眩暈的感覺消失。
片刻後,他洗了把臉,重新回到房間。吃了幾片藥,額頭還在不停抽痛。
mdma的後遺症真是出乎意料的頑固……方儒微微嘆息,蜷縮在被窩裏,在一室清冷中睜眼到天明。
自從方儒離開後,原澈的情緒就變得極不穩定,但他的表現卻與往常不同,并非直接宣洩怒火,而是壓抑的陰沉,表情如幽鬼般可怖,令人心生寒意。
“什麽事?”原澈握着電話,冷冷問道。
“老板,靜小姐和一群人進了賓館。”
“這麽晚了還和一群人去賓館?”原澈命令道,“去把她拖出來,送她回家。”
“是。”
挂上電話,原澈繼續處理事務。
半個多小時後,電話再次響起。
“老板,不好了,靜小姐被人拍了照。”
“什麽照?”原澈隐隐聽到電話那頭傳來混亂的人聲,“發生了什麽事?”
“是記者。記者偷拍了靜小姐和一群男人不雅的照片。”
“記者?原靜都幹了些什麽?”
“她……她……”
“行了,記者還在嗎?”
“在,正被我們控制着。”
“很好,沒收他的照相機和證件,然後把原靜帶回去,餘下的事交給我處理。”
“是的,老板。”
原澈用力砸下聽筒,表情陰森,渾身緊繃,握筆的手指青筋暴露。
片刻後,他深呼一口氣,再次拿起電話。
吸毒事件之後,原澈為防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暗中給原家的重要人員安排了保镖。若非有此一招,明天的頭條恐怕就是有關原家三小姐亂交的報道。
等原澈擺平這件事,新的麻煩又出現了。
原澤的妻子楊可心被曝出與某位導演有奸情,兩人的親密照被刊登在娛樂雜志上,占據了大塊版面。原澤作為原家大公子,是外界公認的下一任執行總裁,口碑一向很好,如今卻因為他的妻子而丢盡顏面。
“爸爸,我要出國。”原澤被記者追了幾天,煩不勝煩,回家見到妻子更是怒火中燒。
“這個時候出國?那你手上的項目怎麽辦?這可不是一個小項目,必須由我們自己人親自跟進。”
“交給原澈吧。”原澤随口道,“以他的能力,絕對不會有問題。”
原峰看着原澤情緒低落的樣子,嘆道:“好吧,你先與原澈溝通一下。”
“我知道了。”原澤嘴上答應着,卻沒有直接與原澈見面,只是電話通知,順便讓秘書将資料傳給他,然後自顧自地出國去了。
原澈半路接下這個項目,毫無準備,只能從頭跟進。随着工作的展開,他的情緒也變得越來越暴躁,越來越壓抑,森冷的氣息足以凍傷他周圍十米範圍內的所有人。
短短幾天,原澈便承受了來自工作、家人以及方儒等多方面的壓力。他卓越的工作能力和不知疲倦的精力,幾乎讓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如今還只是一個二十六歲的年輕人。
深夜回到家中,原澈不自覺放松了精神,一頭倒在方儒的床上,聞着他殘留的氣息,疲憊地合上雙眼。
“方儒……”
房間內空空寂寂,失去了往日溫暖的色彩。沒有他的存在,一切都變得那麽冰冷。不過短短幾天,卻仿佛過了幾個世紀。
真正的寂寞,并非一生孤獨,而是擁有之後再失去,那将是一種讓人無法忍受的煎熬。
原澈趴在深色的大床上,雖然閉着眼睛卻了無睡意。在外如鐵人一般的他,此時卻像一個被抛棄的小孩,寂寞而無助。
肚子突然咕嚕嚕地叫起來,他沒有理會,依然一動不動。
猛地睜開眼,身邊空無一人。
“方儒,我餓了。”原澈喃喃低語。
“想吃面,加大塊燒肉。”
原澈又重新閉上眼睛,過了好久,肚子餓得直發疼,他的面和他的方儒都沒有出現。
方儒太滑頭,在附近銀行取了一萬現金,避免被人追蹤到信用卡的消費地點;又把手機留在了家裏,防止被gps定位;而且還沒有在酒店訂房的記錄;估計他也不會乘坐需要用到身份證、護照等證件的交通工具。
平時看他溫柔無害,其實心思細密,明明是匆匆出逃,卻考慮如此周道。
“方儒,等我抓到你,我一定将你鎖起來……”
半個月後,方儒發出的郵件終于有了回複。
他的導師在郵件中仔細分析了原澈的症狀,他提到:“在我看來,y先生的病症其實并沒有你預計的那麽樂觀。你幫他緩解了壓力,疏導了他的情緒,卻沒有解決他真正的心理病源,比如他母親的意外身亡。你确定這件事對他已經沒有影響了?他身邊的家人是否也是給他造成壓力的根源?他平時的生活狀态是否是一種病态的宣洩?”
“……y先生與你,從陌生到熟悉,最終發展成如今超越友誼的親密。他對你産生的強烈占有欲,代表你已經成為了能夠影響他精神狀态的重要因素,你的去留對他意義重大。”
“不要問我該如何抉擇,這個問題只有你自己才有答案。不要讓性別成為你判斷對錯的障礙,是明哲保身,還是勇往直前?這個決定不單單只是對你職業生涯的考驗,也會改變你的未來。asa,我不希望你将來後悔,所以務必要考慮清楚,不要讓同樣的悲劇再次成為你的惡夢。”
不要讓同樣的悲劇再次成為他的惡夢?方儒知道導師說的是他的父母。如果他選擇離開,那麽原澈的狂躁症狀可能會更加嚴重,甚至導致難以預期的後果,重蹈他父母的覆轍?
方儒陷入沉思,回想與原澈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他的霸道,暴躁,挑食,專斷獨行,偶爾透出的孩子氣,醉酒時的狂放……似乎都已經在他記憶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他真的能夠毫無牽挂地一走了之?似乎……不能。但留下來同樣是一個艱難的決定。原澈想要的,他未必願意給。可恨的是,即使他拒絕,原澈也不會改變初衷,他對自己的欲望從來都是毫無遮掩。區別只在于是馬上“強”,還是推遲一點再“強”,總之最後結果都是一樣。方儒如果選擇留下,也就意味着選擇接受他。
耳邊響起有如魔咒般地輕聲呢喃,揮之不去。
身體的記憶再次湧現,那無所顧忌的纏綿,那令人暈眩的溫情,那火熱的氣息,那癡狂的眼神,以及被進入的感覺,都清晰無比。
方儒渾身發熱,滿臉懊惱。
這下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原澈侵蝕力太強,他的氣息不知不覺就融入了他的骨髓。他從未對同性有過沖動,原澈卻硬生生在他身上留下了屬于他的烙印。只要原澈願意,這世上恐怕沒有他征服不了的人吧?
他到底該如何抉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