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22【一更】

說回原随雲。

原随雲就靠這種手段, 完成了最開始的資本積累。

他是個百年難得一見的習武天才，有了這些秘籍後，進步一日千裏, 很快就能夠去盜取更高級的武林秘籍了。

但他數十年如一日的維持着這個瘋狂的粉絲團, 因為她們實在是太好用了。

……簡直就是一群自帶幹糧、指哪打哪的免費勞動力嘛！

這支秘密的女子軍團，實在幫助了原随雲太多太多，蝙蝠島的建立，她們起碼也有一半的功勞。

血影人的孫子如是說道。

他說的都是大實話, 一針見血、鞭辟入裏, 連這群女子的心理變化，也都能講得惟妙惟肖, 實在是一屆心理學大師。

只可惜，在局中的人，卻是聽不得這些實話的。

那些女子已近乎瘋狂！！

其中一人居然不畏脖頸邊的長刀，撲過來就要咬死這女裝男，大聲叫罵道：“你居然這麽編排随雲哥哥！！你背叛了随雲哥哥！！你和他們是一夥兒的！！你等着, 随雲哥哥回來之後，叫他第一個殺了你這叛徒！！”

另外幾人的目光之中也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死死地瞪着這女裝男, 簡直恨不得生啖其肉。

女裝男的面上卻是全然的冷淡。

溫玉也已明白了，這些女人，她們實在是陷得太深了。

這種迷戀, 若是無人刻意引誘，可能就只是幾個火星，能帶來一點刺激, 卻并不至于傷身，可是原随雲卻精心設計, 将她們網進了一張無法逃脫的大網之中，深陷其中，一年、三年、五年，破壞她們的大腦，令她們幾乎瘋狂。

這就好像柳無眉在石觀音那裏中的罂粟之毒一樣，一旦陷入，實難脫身。

她們已經沒救了。

而且她們也不必救。

若說一開始，少女在被哄騙之下做出一些稍微出格的行為，那都是可以原諒的，但她們竟然為了原随雲去殺人、去誘騙別的少女！

甚至，據這血影人之孫的供述……洞天福地第三層的那些石室裏，有一些女人，就是她們帶來的。

這簡直更令人作嘔了！

就在剛剛，她們還能迅速地反應過來，迅速地狡辯：其實那些女人都是自己瞎的、其實她們都是自願來島上、自願去做伎女的。

但是她們比誰都清楚那些女人是怎麽來的！

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的那一刻，她們就注定無法被諒解、無法被救。

金靈芝靠在一把椅子上，呆呆地聽着這一切，兩行眼淚忽然自眼眶之中湧了出來，停也停不下來。

她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場噩夢之中。

但她卻不知道自己居然陷入了這樣一種極其可怕、極其恐怖的噩夢中。

瞧着這些亢奮得要命的女子，金靈芝簡直不敢想，如果原随雲還活着……如果原随雲再多活上一年、三年、五年，那她會變成一副什麽模樣。

溫玉撐着頭，一點點都不想聽這些女人亢奮的胡話了。

她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對葉孤城說：“求求你，想個法子讓她們閉嘴好不好，我的腦袋都要炸了。”

這話聽起來實在是很像抱怨。

葉孤城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笑意，他瞧了她一眼，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下們。

于是這些手下又動了，齊齊地封上了她們的啞穴，她們的憤怒似乎還沒有宣洩完，臉上都憋得通紅，但是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現在，這裏總算是安靜了。

溫玉又問血影人的孫子：“那枯梅大師呢？”

血影人之孫閉着嘴，似乎不願意多說。

溫玉道：“枯梅大師可并不是十六七歲，也很明白什麽是是非、什麽是對錯，你可不要告訴我，原随雲是憑着和征服她們一樣的手段，得到了枯梅大師的幫助的。”

溫玉小姐下定決心要把這件事刨根問底。

這畢竟是原随雲的秘密，而不是血影人之孫的秘密，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他也只好把這秘密說出來了。

只聽他道：“他……的确不是用這種簡單的法子來争取枯梅大師的。”

溫玉小姐道：“嗯，繼續。”

血影人之孫道：“那時，蝙蝠島的生意越做越大，敵人卻也不少，僅憑原少莊主一個人，實在難以應付，但原東園老莊主，又正在修煉一門新的內功心法，需要閉關至少三四年，無争山莊的其他人又無法幫助原少莊主，因此，他就瞧上了枯梅大師……”

溫玉道：“枯梅大師的武功之高，舉世罕見，但她有華山派、為人又正，我實想不通她幹什麽要這樣，原随雲莫不是給她下了迷魂藥？”

血影人之孫的臉上忽然浮起了一種譏諷的神色。

他道：“一個男人，很有可能被一位絕世美女所迷昏頭，那一個女人，被一個翩翩美少年迷昏頭又有什麽不可能呢？”

溫玉冷笑道：“閣下莫非以為我是個傻子？”

原随雲好看歸好看，但他總不至于就靠一副美皮囊就把枯梅大師迷成這樣吧？

血影人之孫淡淡道：“姑娘不傻，是鄙人沒說明白……如果這翩翩美少年用了近乎兩年的時間，先慢慢勾引，再表達愛意，最後又使出渾身解數，伺候的這女人有如神仙一樣好過，你說他有沒有機會？”

溫玉本來說的口渴，葉孤城順手把手下給他奉上的白開水給了溫玉，結果她剛喝一口，就聽到了這種勁爆的信息，一下就嗆住了，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葉孤城：“…………”

這話的信息量實在有點大，葉孤城感覺自己聽懂了，又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沒懂，一時間表情高深莫測、很是難以捉摸。

他伸出手來，順手幫溫玉拍了拍背，惜字如金地道：“慢點。”

慢點啥呢？

慢點喝水……還是慢點腦補？

血影人之孫生怕自己說得還不夠爆炸，繼續道——

“姑娘要知道，枯梅大師一輩子沒有嫁人，這是因為，一個女人一旦嫁了人，就很難在夫家的桎梏之下仍保持自己的作風，因此歷代華山掌門人，皆是不婚……不過，即使是成了親的女人，也往往很難享受到一個男人全心全意地讨好，原少莊主把自己的身段放的有如伎女一般的低，自然能夠争取得到枯梅大師的幫助。”

溫玉：“…………”

溫玉沉默了半晌。

他的話居然還真的沒說錯……

這世上的絕大多數男女關系，都是女的要去迎合那個男的，夫妻吵架，要女的“給男人留點面子”，夫妻離婚，要勸女的“忍一忍就過下去了何必離呢”。

就算幹點極端不正确的事情，花錢買吧，男人買女人的服務，就能得到一些錢所帶來的快樂；可女人去買男人的服務，卻往往會收獲一堆pua大師……

這時候，假如有一個翩翩美少年，願意掏心掏肺地讨好……那感覺，不是迷魂藥，想必也勝似迷魂藥吧。

溫玉又一次沉默了。

枯梅大師死心塌地地幫助原随雲的謎底，居然這麽簡單，又這麽黑色幽默。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然後，她又問這血影人之孫：“你到底是愛原随雲呢，還是恨原随雲呢？瞧瞧你說的話，可不算很給他留面子。”

血影人之孫冷笑道：“原少莊主，若要比喻，可比作戲子、表子，無情無義，又什麽都能豁得出去，十年前為了得到我家的輕功心法，能對我百般伺候，如今為了得到枯梅的幫助，也能盡力去讨好那老太婆，這樣的奇男子，百年難得一見，在下只有佩服、佩服。”

說完這話，他的臉上又露出了一種刻骨的仇恨來。

溫玉了然。

看來……他還真的對原随雲讨好枯梅大師的行為産生了深刻的嫉妒呢。

這三人之間，怕不是還有一種奇妙且難以言喻的三角關系。

但這種三角關系，溫玉卻已不感興趣了。

她撐着自己的腦袋，道：“好了，故事都說完了，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血影人之孫直視着她，道：“姑娘說過，要放在下一條生路。”

溫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她的确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眉眼柔和，又帶着一種貓一樣的狡黠，親切又可愛，叫人見了就免不得要相信她的。

但她吐出口的話，卻十分的難以捉摸。

她說：“你到現在為止，一共為原随雲殺了多少人？”

這家夥剛剛只供出原随雲的事情來，自己幹的好事倒是一點兒沒提，輕輕松松就要把自己摘出去……想得美呢！

血影人之孫的臉色一僵，不肯說話了。

溫玉又轉過頭，朝那些氣得七竅生煙的原随雲狂熱粉絲們道：“你們瞧，他剛剛把你們随雲哥哥侮辱成那個樣子，你們難道不想報複他？來說說嘛，他都做過些什麽好事。”

白雲城的屬下們心領神會，立刻又解開了這群人的啞穴。

一人高喊道：“叫我們去找那種漂亮且無依靠的女孩子回來做伎女，就是他下的命令！”

另一個人道：“不錯！他又是看上了一個新的可以入會的女孩子，就叫我們去故意接近！”

又有人道：“他還令我們去殺人！”

每喊一句，血影人之孫臉上的顏色就更慘白一分。

溫玉似笑非笑地瞧着他，他的額頭上忽然就沁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道：“姑娘答應過……”

溫玉截口：“難道你以為，你的一個故事，就值這麽多女人的人生，這麽多無辜之人的性命？”

血影人之孫的臉色變了。

但溫玉卻已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已經不願意同這個人再多說一句話了。

血影人之孫牙呲目裂！

葉孤城本來一直游歷在這件事之外，這時，他的手卻忽然放在了劍柄之上。

這無疑是在告訴這個人——你敢動手試試看？

血影人之孫登時洩氣，被幾個白雲城的手下拖着出去了，他的下場，想必也就只是死在這裏或者死在那裏的區別了。

至于這群原随雲的狂熱粉絲嘛……

溫玉無言地瞧着葉孤城。

葉孤城負着手，冷冷道：“拖下去，殺。”

那群女子登時大驚！

她們叫道：“你們敢殺我，我爹可是遼東雲氏的家主，遼東雲氏不會放過你們的……！”

葉孤城冷冷哼了一聲。

放不放過的……講句實話吧，這群亂七八糟的豪門不如想想白雲城要不要放過他們……

還有人仍是什麽都不信，還瘋狂地大喊：“随雲哥哥！我先去了，你回來之後，一定要為我們報仇！報仇！！”

總而言之，這群曾經的受害者、現在的加害者們的歲月，也就到此為止了。

除了金靈芝。

溫玉從椅子上跳下去，走了兩步，蹲在了金靈芝的面前。

金靈芝面色蒼白，臉上挂着淚痕，似哭非笑地瞧着她，道：“溫姑娘，我是不是也該死？”

溫玉長嘆一聲，遞給她一塊手帕，讓她擦擦眼淚。

她道：“你沒跟着她們一起作惡，只是迷戀一個男人……這也并不是什麽非死不可的罪過。”

喜歡一個男人，并不是罪過。

可世人卻偏偏要把少女的绮思、偷嘗禁果的行為視作是一種極大的罪過，讓她們只能壓抑。

正是因為這種壓抑，才令這種可以纾解的東西越積累越多，最後被原随雲利用，釀成大禍。

但這原本不該是罪過。

溫玉自口袋裏掏出幾顆裝着治愈藥水的膠囊遞給金靈芝，道：“吃了吧，會讓你身上的傷口好得快一些的。”

金靈芝捂着臉，嗚嗚大哭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還道：“溫姑娘，謝謝你……謝謝你……”

——謝謝你、謝謝你們，把我從魔窟裏拯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