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網兜濺起的水花折射着太陽的光亮灼灼奪目。

程惜就這樣激動地跟孟知槿炫耀着,連帶着稱呼也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在其他人看來這不過是很平常的一聲呼喊,畢竟程惜真的比孟知槿小五歲。

可聽着的人卻是為之心髒跳動。

餘桐回憶描述的程惜同這一刻的程惜重合在孟知槿的視線中那眼角眉梢都寫着興奮的樣子才讓孟知槿重新感受到了程惜過去的那種鮮活的張揚。

孟知槿晃了神。

熟悉的稱呼抖落了灰塵回憶見縫插針的從裂縫中湧出,在她的腦海中蔓延開來。

《白晝》殺青那天正好碰上孟知槿的26歲生日。

這是一場比較有難度的內心戲攝影機沿着在教室走廊裏鋪設好的軌道運鏡昏暗的鏡頭中只有月一個人。

此時的月已經分不清自己是誰,在“椰”的唆使下親手殺死了禽獸校長。

她的手尖懸着凝結而下的血滴,沿着她從辦公室走來的走廊上滴了一路。

孟知槿在拍這場戲前,刻意熬了一夜。

周圍燈光昏暗,襯得她皮膚格外的冷白,而相反的是她濺落着血滴的眼睛。

那在閃爍的燈光下偶爾會透出的紅血絲,帶着病嬌的笑意。

沒有人知道孟知槿是怎麽做到的。

明明在燈光暗下去前她看起來不過是一個普通打扮的老師平日裏所展現出來的清冷平靜讓人很難帶入她接下來要飾演的被椰占據主人格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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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光熄滅後,她就像是被程惜附身了一樣,那沾着血的臉蛋就像是程惜飾演的“椰”。

那散落的長發淩亂的垂在她的臉上她遲滞的身體像是一個被人操控着的木偶。

王宥勃緊張的盯着演示器,跟着孟知槿的背影朝前走着。

忽的走着的人停住了腳步。

整個幽靜的環境又安靜了一個度周圍人都屏住了呼吸。

接着孟知槿就對着鏡頭深深地一笑。

那種內斂跟變态的病嬌感哪怕隔着監視器也讓人心底發寒。

簡直可以跟程惜先前對着鏡頭的笑重疊。

也不知道定格這這個鏡頭有多久王宥勃才意猶未盡的擡起了手示意道:“咔!過了!”

燈光霎時全部亮起,将恐怖的氛圍驅散。

鮮花在鼓掌聲中被送到了孟知槿的手裏,周圍的工作人員紛紛給她慶祝道:“孟老師生日快樂。恭喜殺青!”

“謝謝大家。”孟知槿禮貌的抱着花,對大家鞠了鞠躬。

“這個鏡頭完成得不錯。”王宥勃摘下耳機走了過來,欣慰的拍着孟知槿的肩膀,“你說你怎麽能學的這麽像,平時沒少觀察那孩子吧?”

孟知槿聽到王宥勃這句話微微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只道:“我先去換衣服。”

“好。”王宥勃點點頭,“我盯着他們給你買的那個蛋糕很久了,你可得快一點。”

休息室溫和的燈光從推開的門裏落出,孟知槿已經換好了衣服準備回去。

白色的裙擺掃過她的小腿,她的步子剛邁出門口,就停住了。

程惜正靠在門口,有些随意:“姐姐。”

原本因為劇情需要親昵的“姐姐”沿用了下來,到現在程惜也沒有改口。

“小孩?”孟知槿有些意外,“你不是昨天就殺青了嗎?”

“是啊。”程惜點頭,卻又不然,“誰規定殺青就必須要離開的?”

說着,她就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小盒子,道:“生日快樂,姐姐。”

那是個純黑的盒子,絲絨的外殼算不上多麽精致,更不要說昂貴。

孟知槿卻并不介意,接了過來:“謝謝。”

殼子有點緊,孟知槿用了點力氣才将它被打開。

那細銀項鏈就這樣安靜的躺在襯布上,方形的吊墜上鑲嵌着一顆鑽石。

程惜看着孟知槿,目光有些緊張。

片酬還沒有到手,這條項鏈是她用自己全部存款買下來的。

程惜微微抿了下唇,算不上太自信的問道:“喜歡嗎?姐姐。”

只是話音落下,她也不等孟知槿回答,就又忙道:“不能說不喜歡,這可是我全部積蓄。”

微黃的燈光落在兩人之間,孟知槿看着程惜那裝着些緊張的眼睛,唇角微微彎起了一道弧度。

她将躺在盒子裏的項鏈拿了起來,細細端詳着,道:“謝謝,我很喜歡。”

程惜聞言松了口氣,心中也躍然而上許多欣然,更多真實的喜悅從眼睛裏浮現出來:“喜歡就好。”

“我剛才來的時候看到她們給你準備的是冰淇淋蛋糕,我待會得多吃兩塊。”

“喜歡?”孟知槿問道。

“嗯。”程惜毫不掩飾的點頭,“我一直都想吃冰淇淋蛋糕,高考那年買了一個,不一會就化了,一個人吃不來,就算了。”

孟知槿看着程惜并不在意的話,眸色略微沉了一下。

這孩子好像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

這個時候的走廊罕有人至,有些安靜。

接着,那吊在項鏈上的墜子就劃過了程惜的視線。

程惜不明所以的怔了一下,就聽到孟知槿對她道:“幫我戴上。”

那時候她們還沒有那樣多的隔閡,透不過暧昧藏在白日的接觸中,程惜當然樂意。

那烏黑的長發被孟知槿撩開,纖細白皙的後脖頸坦然露出在程惜的視線。

程惜拿過孟知槿遞來的項鏈,熟練的将它打開,低頭卡扣的動作讓幾縷發絲略過了她的鼻尖。

那是一種形容不上來的淡淡的香氣,擯除了拍攝現場的味道,幹淨的令人向往。

“你什麽時候的生日?”

孟知槿的聲音突然從程惜耳側傳來,兀的就将她從向往中拉了出來。

她重新将視線對準項鏈的卡扣,佯做平靜的回答道:“六月二十七,都入伏了。”

孟知槿聞言只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那個時候的孟知槿已經是拿過影後的人物了,對于她的殺青宴跟生日宴,片場特意用了心思。

即使是在東郊山裏,也将整片覆着雪的荒野裝扮的搞得格外漂亮。

寫着生日祝福的背板五顏六色的,雖然看起來有些雜亂卻滿是周圍人的祝福。

圍在孟知槿身邊的人臉上都是笑臉,促催着她許願吹蠟燭。

程惜看着有些羨慕。

還有向往。

她當然知道周圍人對孟知槿的祝福真假參半,不過是依附于她的影後光環。

但她就是很喜歡這樣被衆星捧月為自己的感覺。

她的生命裏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熱鬧了。

“生日快樂!”

“孟老師生日快樂!”

燭光被孟知槿吹滅,鼓掌聲跟祝福聲混在一起。

王宥勃想要切蛋糕,但被副導演攔住了:“先合照,合照完了再切蛋糕!”

程惜知道以她現在的資歷,是沒有資格站到孟知槿身邊的。

她就這樣站在外圍,等着前輩跟導演紙片人們站好,自己再去找個合适的地方。

只是她還在尋找哪個地方能讓她拍完照最快的分到蛋糕,就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從人群中間傳來:“小孩。”

是孟知槿。

她将自己的身邊留出了一塊空地,擡手意思程惜過來跟她站在一起。

程惜有一瞬的恍然。

接着,那雙狐貍似的眼睛就露出了明豔而又燦爛的笑意。

明目張膽的站到了中間。

《白晝》在那個程惜這輩子也無法忘記的冬日殺青了,她跟孟知槿的交集也像是那條在春日裏被融化的河流,逐漸少了起來。

從冬日到夏日看起來好像很漫長,可卻也過的飛快。

學校小劇團裏悶熱的潮氣有些難聞,程惜拿着劇本跟着班上的人在排演期末要出演的話劇。

課題老師每年都會拿出經典劇本讓同學排演,選來選去也就那幾個。

程惜小組選的是《雷雨》,她扮演的是繁漪,一個跟她本人有點性格相像的角色。

快要到正式出演的時候了,小組正在加班加點的排演。

夏日晚上的光線算不上好,但那不知道被租出去過多少次墨綠色旗袍穿在程惜身上,即使肩頭裙擺有點起毛了,卻依舊無法掩蓋她站在人群中的光芒。

無關衣服廉價衣服,程惜只靠在門柱上,那種慵懶的風情就已經出來了。

讓人根本挪不開眼睛。

“程惜,有人找。”

就在大家排演的間隙,一聲呼喊從臺下傳來。

同組的成員敲了敲程惜方向的地板,提醒她。

程惜有些詫異。

她平日裏跟人交集不多,朋友也沒有,并不覺得有什麽人會來找自己。

那放在劇本上的視線還是擡了起來,程惜剛往觀衆席的遠處一看,就看到了一個筆挺的身影。

黑色的鴨舌帽壓得很低,幾乎蓋住了來人整張臉。

簡單的吊帶裙簡略的勾勒着來人的身形,算不上出挑,只是袒露的鎖骨之下綴着一顆算不上起眼的鑽石,幹淨的折射着劇場的燈光。

是孟知槿。

程惜說不上來心裏為什麽而激動,撂下隊友們就跑向了孟知槿。

她帶着孟知槿來到了劇場外的小花園坐下,有些疑惑的問道:“姐姐,你怎麽來了?”

“給你過生日。”孟知槿平靜的說着,給程惜展示了一下她手裏提着的蛋糕盒子。

那包裝精美的蛋糕盒子上覆着一層薄薄的水滴,落在程惜的手指上還有些涼涼的。

她一下就知道這盒子裏面裝的是什麽的蛋糕了,冬日的記憶猝不及防的閃過,她的心口驀的就跳動了一下。

“許願嗎?”孟知槿慢條斯理的将蛋糕打開,問道。

“要。”程惜點頭,聲音帶着笑意。

打火機吻過普通的生日蠟燭,明明燭火亮了起來。

程惜随之閉上眼睛,黑暗中浮現出了孟知槿的臉。

其實,程惜沒有很多的願望。

她也不是很信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

只是,要是許的話。

那就希望姐姐一切順遂吧。

幾秒後,燭火被程惜吹滅了。

蛋糕被一分為二,一人一半。

月夜寂靜,溫熱的風略過兩人。

程惜看着跟自己坐在一起的孟知槿,突然覺得,她并不需要所有人那不知真假的為她的祝福。

忽的,孟知槿像是察覺到程惜看向她的視線,将頭轉了過來。

程惜知道自己的視線并不明顯,不會被發現,卻莫名的心虛:“怎,怎麽了?”

“沾到了。”孟知槿看着程惜的唇角,平靜的提醒道。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做賊心虛,程惜的手遲遲沒有擦到嘴角上沾染的冰淇淋。

周圍視線昏暗,程惜還是看到了孟知槿朝她伸過來的手。

微涼落下,意識到落下的沒有紙巾,單純的是孟知槿的手指,程惜的大腦中兀的騰起了一陣熾熱。

夏風帶着燥熱,肆意的撩動着人心。

孟知槿的手指在程惜的嘴角停留了四五秒,直到她将程惜唇角的冰淇淋全都擦拭掉才離開。

拇指沾着融化的冰淇淋,月光透過茂密的林葉落下,帶着幾分明亮。

程惜看着孟知槿将這抹漬一邊展示給她,一邊擦拭,鬼使神差的傾身而去。

輕吻落在她的指尖。

而後向下,輾轉吻在了她的掌心。

一點一點的,像是狐貍對人類主動而含蓄的示好。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評論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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