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僞種田文(四)【三合一】 (1)

難得“高深莫測”一回的安然, 這次卻算錯了卦,晚上異常的安靜, 安然豎着耳朵聽了半宿, 也沒聽到半點動靜,最後實在撐不住睡了,睜開眼睛就是第二天下午。

房間裏有位不速之客,正坐在窗前讀書, 意态悠然。

安然看了眼積分, 發現除了上個世界遺留的十多萬, 加上昨天安允兒貢獻的一萬外, 又多出一萬多來——難得系統貼心了一回,沒有【叮叮叮】的半夜把他吵醒。

昨晚他雖沒聽見動靜, 但積分卻按時到位, 可見并不是沒有客人到訪,只是主人招待的太“周到”。

他看了眼安靜看書的劉恒,重又閉上眼睛:【天數書。】

系統沒有出聲,卻有反應,安然“眼前”一亮,陷入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星象、面相、骨相、占蔔、風水、氣運……一部天數書,竟像是包羅萬象, 而其根源,居然是“算數”, 號稱習到精深處,天下萬物,無不可算。

這個比催眠術有趣, 正好用來分心對抗疼痛和打發時間……沒有手機的時代,實在難熬。

不知道過了多久, 腦海中的畫面褪去,安然緩緩睜開眼睛,發現之前的不速之客不僅沒走,還坐到了床沿,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指尖正不輕不重的按在他手腕上。

見安然醒了,劉恒松手,拉過被子替他将手蓋上,道:“先前我來的時候,安兄雖睡着,卻時常皺眉抿唇,大夫說是疼痛所致,但方才這半個時辰,安兄卻睡的極為安穩……若非脈象平緩,我都要以為安兄是在裝睡了。”

半個時辰……這人到底有多閑?

安然腹诽一句,随口道:“劉公子還會把脈?”

“習武之人,對經脈穴位多少要懂一些,”劉恒道:“怎麽又開始叫劉公子?”

安然道:“身為下屬,當然要找準自己的位置。”

既然認了主從,再劉兄、安兄的稱呼,似乎有些輕狂了。

劉恒“哦”了一聲,緩緩道:“原來安兄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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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有點……來者不善啊!

安然道:“怎麽說?”

劉恒似笑非笑道:“既自稱下屬,卻擅自替主人請了惡客上門,末了連知會一聲都沒有……未免有些失禮,不是嗎?”

原來是東窗事發……安然郝然,這件事他做得的确有失厚道,劉恒對他不薄,他卻利用他替他刷分……哦不,報仇。

果然不是主角就別做壞事,做壞事就會被抓包。

見安然不說話,劉恒道:“安兄就不解釋幾句?”

安然道:“安某慚愧,實在無話可說。”

劉恒看着他,眼神漸漸銳利,語氣也變得咄咄逼人:“是無話可說?還是不願說?

“而且劉某很不明白,安兄你為何要認下此事?你昨日才蘇醒,除了安允兒外未曾見過外人,若說一聲‘全然不知’,誰敢肯定這些人,就是你‘請’來的?

“你明知自己的‘仇家’不過烏合之衆,全然不是我身邊侍衛的對手,為何還要暗示小桃?若非你多此一舉,誰能想到這些人竟然和你有關?”

安然沒吭氣。

他為什麽暗示小桃?

劉恒身邊的侍衛雖然武功高強,但敵暗我明、突然襲擊之下,說不定會有折損……雖然只是任務世界,人卻和他一樣,都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他還做不到将無辜者的性命當做工具。

且趙忻有孕在身,萬一被驚擾動了胎氣,又當如何?

劉恒低頭看着安然,不放過他任何一個微小的表情。

腿被折斷,手被踩爛,被人用短刀刺透胸口釘在樹上……他自問,若他自己處在同樣的境地,有沒有這樣的勇氣,忍着劇痛将自己從樹上拔下來,掙紮求生到最後一刻?

在終于看到一絲希望的時候,他有沒有這個閑情,抱怨一句“這世道好人真少”?

在希望破滅之後,他有沒有這樣的堅韌,抓着對方的手,問一聲“可否将我搬到路邊,等旁的好心人來救”?

在經歷這一切之後,他是不是也能如這少年一般,眼神依舊清澈明亮,不見半點仇恨癫狂?

這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在劉恒眼裏,強大的可怕。

聽見少年自稱廢人時,他甚至覺得好笑,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是廢人?

見少年久久不語,劉恒淡淡道:“安兄還沒答我。”

安然還是不吭氣:讓他怎麽解釋?

說我擔心你家姐姐和侍衛?

就好像小偷跑到別人家裏偷了錢,還理直氣壯的說:“反正你錢這麽多,給我用一點有什麽關系?而且我走的時候還替你關了窗呢!”

安然卑鄙值倒是很夠,但臉皮厚度有所不足,這種話,他還真說不出口。

暗暗嘆了口氣:他好不容易抱住的金大腿,只怕要飛了。好在積分到手,有技能傍身,且金文耀經此一事,只怕也吓破了但,短時間內不敢對他如何……只是該怎麽開口,讓他派人送他回家?不會一生氣把他扔在路邊不管了吧?

正胡思亂想,耳邊傳來劉恒惱怒的聲音:“說話!”

居然這個時候,還要分心,他劉恒,就這麽讓人不屑一顧?

boss生氣了……安然眨眨眼,試探道:“如果我說我能掐會算、未蔔先知,劉公子肯定不信的對吧?”

劉恒氣樂了,道:“那你不如算算,我會如何處置你?”

安然飛快搖頭:“算不出!”

劉恒看着他的眼睛,緩緩道:“是算不出,還是不敢說?”

安然不吭氣。

劉恒道:“安兄不敢說,不如我替你說?”

安然看着劉恒: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可說的,你知道?

劉恒卻忽然笑了,道:“如安兄這等人,只求逍遙自在,豈肯屈居人下?先是一味推诿,連斷續膏都不能打動安兄,最後被逼不過,才答應入我門下十年,卻也只是權宜之計。

“否則在應允之前,豈會連我身份來歷都不問一聲,甚至在應允之後,也只字不提?”

安然:“……”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劉恒繼續道:“随後安兄便設計讓仇家上門,行的是一箭雙雕之計,一則除去強敵,二則激怒與我,趁機脫身……我說的可對?”

安然:兄臺,你真的想多了,腦補是種病,得治知道不?

他對現在的發展有點始料不及,沉默好一陣,才道:“在劉公子心中,安某是什麽樣的人?”

劉恒看着安然,不說話。

安然只好自己繼續:“孤标傲世、目下無塵、餐風飲露的逍遙客?”

自嘲一笑,道:“劉公子實在太看得起我……我父親叫安大牛,我母親名王桂花,家裏只有三間草房和十畝旱地。我就是一個科舉無望,窮的連飯都快吃不起的落魄書生。

“先前我的确是有意‘賴賬’,那是因為安某的口袋比臉還幹淨,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活下去,遑論其他?

“劉公子肯花錢養我這個廢人,我求之不得,怎會拒絕?

“至于為何不問身份來歷……我知道劉公子為防引起山火,親身涉險入林,我知道劉公子不惜價值連城的靈藥,只為救一個萍水相逢的路人……我還需要問什麽?”

劉恒盯着他看了好一陣,淡淡道:“你說的話,我一句都不信。”

安然:“……”

早知道就不說了,他身上有傷,說話牽動傷口,很疼很累的好吧。

“不過,”劉恒道:“就這樣吧!”

安然松了口氣:果然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道:“多謝劉公子。”

劉恒道:“把‘劉’去掉。”

安然愕然。

“叫公子。”劉恒淡淡道:“你不是說,要找準自己的位置嗎?”

劉公子,公子,雖只少了一個字,但意義卻大不相同……所以他現在是被降等了?從門客降為……額,小厮?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他有錯在先,小厮就小厮吧,反正也沒簽賣身契,差別不大……安然從善如流:“公子。”

見劉恒看着他不說話,似乎不太滿意,安然小心道:“公子……爺?”

劉恒有些無奈的嘆氣,道:“這次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如果萬一,”安然試探道:“不小心‘為例’了怎麽辦?攆我出去?”

劉恒神色一冷:“做夢!”

安然:“……”

那我就放心了。

如此粗壯的金大腿,他哪裏舍得放手?他現在的情形,沒個靠山不知道要活的多辛苦。

劉恒看了他一陣,聲音略緩,道:“昨天闖進來的幾個人,已經問過了,他們收錢辦事,并不知道掏錢的是誰……我令人将他們的屍首扔到了府衙,交于他們處置。”

昨晚安然豎着耳朵都沒能聽到半點動靜,哪裏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聽他的意思,人竟是事後殺的。

數條人命,就這麽說殺就殺了,末了不過輕描淡寫提上一句……安然對這個世界更添幾分警惕。

“我此行秘密進京,不宜太過張揚,這件事就先這樣吧。”

對付一個地方豪強,其實也不必張揚,只是有些人還是留着的好,省得某個連手腳都斷了還依舊不安分的小厮,整天想着從他身邊飛走。

安然哪會有什麽不滿,別人救他一命,又不欠他什麽,難不成還得把他的事都當成自己的來辦?

能輕輕放過被他利用的事兒,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只聽劉恒又道:“但是有一件事。你如何引仇人到此,我可以不問,但這些人是怎麽知道你住的院子的,是怎麽知道此處防守布置的?”

安然道:“公子你又高看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怎麽去告訴別人?”

可憐他醒過來就躺在床上,到現在沒挪過窩,連瞟一眼房門都隔着屏風……他怎麽知道外面是什麽光景?

劉恒冷哼:“滿口謊話。”

安然翻了個白眼:對,我就是撒謊了,知道我愛撒謊別問我,去問那個安允兒啊!

認真道:“公子,跟你說句實話,其實我真的能掐會算……”

劉恒都懶得答話,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晚點大夫會過來給你換藥。”

安然松了口氣:“公子慢走不送……喂!”

劉恒:“嗯?”

安然無奈苦笑:“不用試了……疼的。”

這人怎麽這麽惡劣?還好他警惕性高。

劉恒面不改色的将即将落在安然腿上的手收了回來,道:“沒看出來。”

安然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簾,低聲吟道:“回顧山陽北,前瞻寶應東。又逢翻手雨,更著打頭風。不了行程債,從來賦命窮。客愁無訴處,搖指盡船篷。”

劉恒默然,他雖不善詩詞,卻依舊從這幾句并不應景的詩句中,讀出了少年的意思:我也是血肉之軀,不是不苦,不是不疼,只是無處訴苦,無處喊疼罷了……所謂淡然,不過強撐,何以以此戲弄與我?

劉恒沉默許久,對安然拱手一揖,轉身大步離開。

門外小桃行禮:“爺。”

劉恒走出幾步,又停步轉身,道:“他的手很涼,應該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你同管事說一聲,買些上好的銀霜炭,在房裏添個火盆……不要加棉被,被子太重對他的傷勢不好。”

小桃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低頭應是。

劉恒輕輕呼了口氣,大步離開。

宮中六年,宮外十六年,他都是一本正經過來的,幾乎從不和人玩笑,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想将一個人留在身邊,想逗一個人,想欺負他,想讓那張漂亮的小臉,因為他,露出更多的情緒。

客愁無訴處,搖指盡船篷……趙恒啊趙恒,你過分了啊。

……

進到內院,趙忻正在練字,她如今懷孕六個月,肚子已經大了,彎腰有些吃力,見劉恒進門,放下筆譴了下人出去,一邊淨手一邊道:“我已經問過允兒了,她什麽都不知道,你再查查其他人吧!

“這別院本地仆役甚多,想要打聽布局不難,且允兒家裏也有不少人,沒當回事随口說出去也是有的。”

見劉恒不置可否,趙忻又道:“查不出來也沒什麽,我們帶過來的人,沒這麽蠢,其他的回頭全部遣散就完了,至于允兒,她一個小女孩兒,難不成會害自己親叔叔?”

聲音一冷,道:“倒是那個安然,身為男兒,不事生産,只知道壓榨年邁雙親,早知如此,當日就不該多事救他!”

劉恒搖頭:“謠言豈可盡信?”

趙忻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不是謠言你心裏清楚,我不信你沒查過。”

又道:“我準備帶允兒回京。她的醫術你是見過的……而且在草原待久了,我如今反倒看不慣那些嬌滴滴的小丫頭,允兒性子爽利,小小年紀就當家立業,很合我的脾氣。

“她自制的碧螺春茶相當不錯,我找了個由子,說帶她一起上京,參加今年的‘雲華宴’,和天下的名茶一較高下,有了名氣才好打開銷路,她有些動心……底下人我已經吩咐過了,你也別說漏了嘴。”

……

“安家”茶樓,主人家自留的廂房中,安允兒和金文耀相對而坐,都從對方眼中,看出幾分惶惑。

金文耀臉上一慣的胸有成竹消失不見,面對安允兒時仿佛永遠用不完的耐心也告罄:“你真的弄清楚了的?那姓劉的,真的只是過路的客商?”

十幾個江湖好手,就那麽無聲無息的沒了,屍體被大搖大擺的扔在府衙……哪家的客商能有這麽大的手筆?

安允兒在衣袖下用力捏着微微發顫的手指,道:“我、我不知道啊!”

十幾具屍首,被冠以賊寇之名,擺在府衙門口示衆,那慘白的臉色,失去神采的眼睛,還有脖子上恍如裂開大笑的嘴唇般的傷口……讓她如墜噩夢,直到現在都沒辦法平靜下來。

他們不是只帶了三十來個侍衛嗎,要守衛那麽大的地方,安然住的又偏,身邊就一個小丫頭,怎麽會失手?

她到這個世界以來,幾乎無往而不利,但凡她想做的,就算中間小有波折,最終也總能達到目的,就算心性涼薄、心恒手辣的金文耀,也一樣被她折服,對她百依百順。

一帆風順的日子久了,她心中難免對這個世界的古人,生出幾分輕蔑。

可這幾天,先是安然戳破她的身份,再是十幾具冰涼的屍體,給她好好上了一刻。

“莫要小看此間人……”想起安然意味深長的警告,安允兒更是坐立不安,難道這些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不,不可能,如果他真那麽厲害,當初怎麽會被金文耀算計的前程盡毀?怎麽會被人傷成這樣?

金文耀還是第一次看見安允兒這般軟弱的模樣,心中一軟,道:“允兒你不必擔心,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而且他們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去同他們聯絡的人,也早被我處置掉了……沒人能查到我們身上。”

“什麽我們?哪裏來的我們?!”安允兒落淚道:“我怕四叔來找你麻煩,才提前和你說一聲,誰知道你竟然下這樣的毒手……那是我的親叔叔啊!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而且一次不成,你竟然還……金文耀,原是我看錯你了!”

金文耀見狀,軟語道:“是我的不是,只想着他以前欺負你,想替你出口氣……卻忘了允兒你這麽善良,不管他如何過分,允兒你都還是把他當親人的……”

哭了一陣,安允兒抹去眼淚,情緒平靜許多,啞聲道:“劉夫人約我一同上京,我已經答應了。”

金文耀大吃一驚,皺眉:“你跟他們一起進京?”

“我不去怎麽辦?都是你做得好事!”安允兒怒道:“我不去怎麽知道他們是什麽人,怎麽知道他們會不會對你下手?就算這次的事,他們查不到你頭上,可還有四叔呢,他認準了上次是你害他,還說要你血債血償,怎麽可能善罷甘休?”

金文耀沉默下來。

安允兒又道:“劉夫人懷着身子,我若是能保她平安生産,以後真有個萬一,我也能說得上話。”

金文耀冷哼道:“你敢說你跟他們一起上京,不是看上了那位劉公子?”

安允兒大怒,道:“金文耀,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再說了,我是你什麽人?我就算看上他,和你又有什麽關系?”

金文耀沉着臉不說話。

安允兒賭氣不說話,見金文耀臉色越來越難看,放緩了聲音道:“我四叔只是個窮書生,連秀才都不是,又有科舉作弊的劣跡,你可知道劉公子為何要帶他進京?”

金文耀冷聲道:“為何?”

安允兒有些難以啓齒,吞吞吐吐道:“你沒見過我四叔,所以不知道……我四叔他,生的極好……”

金文耀瞬間放松下來,那姓劉的看着人模狗樣,沒想到竟然喜歡這個調調,安允兒的性情他是知道的,求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連他都因為後院中有小妾庶子,被她拒之門外,何況這種人?

笑道:“極好是多好?比允兒還好?”

安允兒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潘安宋玉也不過如此,和他一比,他是那天上的明月,允兒不過是地上的蒲草罷了……”

金文耀柔聲道:“允兒不要妄自菲薄,在我心裏,你才是最好的。”

心裏卻不由生出幾分向往:若允兒說的是真的,那人得有多好看?如果真那麽漂亮,是男是女就無所謂了。

********

安然第二天就從小桃嘴裏,知道了安允兒要和他們一同上京的消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且不說原劇情中,安允兒就是和趙氏姐弟一起上的京,只憑安允兒的心性,也不可能甘心看着他抱上這麽粗一條大腿,去京城風光,自己卻窩在這麽個小地方。

她可是一開始就知道趙氏姐弟身份的。

下午安允兒過來“探病”,安然現在又不缺積分,哪有閑心應付她?直接告訴小桃,若是再來,不必回禀,直接說他睡了。

而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安允兒每天準時過來“請安”,毫不例外都被拒之門外,次數多了,安然也回過味來了,她哪裏是來探病的,她是來刷人設的——連帶着幫安然一起刷。

安然表現的越是冷漠涼薄,便越顯得她善良大度。

除了安允兒,安然這裏唯一的客人就是劉恒,大約平時打仗練兵的忙慣了,閑下來很不适應,所以每天總要到他房裏來坐坐,畢竟難得有個在他面前不唯唯諾諾誠惶誠恐的,何況這少年不僅文采風流,見識也廣博,且看待事物的角度新奇卻不自知,讓劉恒受益匪淺的同時,又覺得這少年可愛的緊。

暗自得意自己眼光精準。

安然自然也不嫌棄,和沒了惡趣味的劉恒聊天還是挺愉快的,能知道不少外面的事,還能順便刷刷boss好感度。

一來二去,兩個人迅速熟稔起來,竟有了幾分知己的味道。

劉恒不在的時候,安然大多在練習“天數書”,也偶爾練練系統贈送的福利功法,這個世界和上個世界不同,沒有健全的律法,沒有熱武器,卻有輕功內力這些東東……他不求練成什麽絕世高手,但起碼不能像原主一樣,随便來幾個小混混就被虐的死去活來不是?

因為趙忻胎相不穩、安然傷勢不宜移動、安允兒要安排家裏的生意,一行人在府城又多呆了幾天,才正式出發。

劉恒為人厚道,不等安然開口,便派人送了二百兩銀子去安家,好生安撫安家二老。

隊伍裏多出兩輛馬車,一輛是劉恒給安然準備的,一輛是安允兒自己的……趙忻原本讓她和自己同車,或者替她單獨準備馬車,但是被安允兒婉拒了,從這上面來說,安允兒這位小姑娘,行事倒比安然更顯大氣。

不過安然的情形大家都知道,倒也沒人說什麽,只是心裏對安允兒印象更佳罷了,等上了路,安允兒處處體貼大方,讓人更添好感。

這些安然都看在眼裏,也懶得去管,就算想管也管不了……整天躺在馬車上坐月子,他能做什麽啊?

路上的日子,對安然來說簡直度日如年,主要原因是——颠,而且一颠就疼。

安然靠坐在軟墊上嘆氣,可惜女主走的不是科技興國路線,否則把橡膠輪胎弄出來該多好,再不濟造個減震器什麽的也不錯……

正胡思亂想,車簾被拉開,劉恒一步跨上行進中的馬車,安然奇道:“怎麽了?”

“下雪了,”劉恒拍拍肩膀上的雪珠,坐下道:“倒是又被你猜對了一次。”

安然都懶得辯解了,這人認定了他就是裝神弄鬼的騙子,他有什麽辦法?

将厚厚的車簾掀開條縫看了眼,外面果然在下雪點子,細細碎碎的,很小但很密,騎馬護衛在周圍的侍衛已經戴上了鬥笠,走在風雪中顯得武俠味十足。

“別吹雪風。”劉恒斥了一句,将車簾按了回去。

安然收回目光,道:“公子,有個問題我憋了很久了……你都不相信我有什麽真本事,你收我做什麽啊?”

難不成看他長的好看,留在身邊做個花瓶?

劉恒好笑道:“你不是憋了很久嗎?怎麽今兒敢問了?”

安然道:“以前不是怕萬一被我一提醒,你覺得這生意虧大了,把我半道上扔下來怎麽辦?”

劉恒忽然心情大好,道:“現在不怕了?”

安然信口開河:“外面不是下雪了嗎,公子你心地好,怎麽會狠心這個時候把我扔掉?”

劉恒搖頭失笑,目光有些失神,在安然以為他不會理自己時,卻神情恍惚的開口:“你有沒有在某個時候,忽然覺得活着很累,恨不得閉上眼睛就再也不用睜開……”

安然道:“大多數人都有過這種想法吧!”

只是有的人想想就算了,睜開眼睛繼續在人世掙紮,有的人想的多了,就走了。

劉恒笑笑,道:“我第一次這樣想的時候,才七歲,發脾氣把滿屋子的刀槍劍戟摔了個幹淨,質問外公‘憑什麽是我’,鬧得很兇,就差砸牌位了……然後第二天,老老實實将東西收拾好,繼續日複一日的站樁、打拳、練劍……

“看着似乎越活越堅強,但那個時候的想法,卻從來沒消失過,憑什麽是我?憑什麽唯獨我要活的這麽辛苦?”

說到這裏,劉恒看了眼安然,道:“後來看見你,我就想,如果連你這樣的人都活不下去,那麽這個世界,就太沒意思了。”

他說的不明不白,安然卻懂了,合着他就是一碗會走路的毒雞湯,看他過得這麽慘,都死皮賴臉的活着,可不瞬間覺得自己的日子有滋有味了嗎?

帶在身邊好時不時看一眼,預防抑郁症。

“你呢?”劉恒将安然的手爐接過去,看了眼,發現裏面炭量還足,又還給他,問:“你小時候過得如何?”

“還行,”安然道:“爹娘寵我,不讓我幹活,全家人一起供我念書,明明家裏一窮二白,卻打小過得跟富二代似得……侄兒侄女們都以我為榮,也羨慕我,不用幹活,有好衣服穿,會說一些聽起來很有學問的話。

“他們卻不知道,我沒有他們想的那樣了不起,出了那個家門,我什麽都不是,背不來書被先生打板子,寫不來文章,半夜在房間急哭,被同窗叫‘窮鬼’,爹娘傾盡全力準備的食盒,每次一打開就被人嘲笑……”

兩個人看似推心置腹,其實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只是這些話,或許不涉及隐秘,卻是對身邊至親都無法開口的言語。

“哦對了,”劉恒從袖中取出一個紙包,道:“你要的東西。”

安然謝過,取過紙包,将裏面的茶葉倒進空了的竹筒。

斷續膏确實神效,他們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月,兩條腿才剛去了夾板,手卻已經活動自如,雖不敢提重物,生活自理卻沒問題,也能寫字畫畫。

劉恒皺眉:“這麽快又沒了?你這是把茶當飯吃呢?”

安然随口道:“喜歡嘛!”

劉恒無語,又道:“你既然這麽喜歡,為何不直接問安姑娘要?她是你侄女,對你還算恭順,總不至于連一點茶葉都舍不得。”

哪怕只為了做得好看,安允兒也不會拒絕才對。

安然笑道:“我要來的東西,和公子你要來的東西,怎麽會一樣?”

劉恒不解:“什麽不一樣?”

安然道:“公子不要想多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一樣。”

劉恒沉吟片刻,對小桃道:“你去以安公子的名義,問安姑娘讨些茶來……不要提我。”

安然正要開口阻攔,劉恒道:“你用我的名義要了這麽多次茶,我用你的名義要一次怎麽了?”

安然啞口無言。

小桃跳下馬車,劉恒道:“你不是號稱能掐會算嗎?不如替我算算,家姐此次生産,可有風險?”

趙忻被迫和親,不願為夷王生子,這些年有兩次意外懷上,都被她故意流掉,如今終于回鄉,肚子裏的這個她卻一心生下來,不為夷王,只為自己……只是她先前對自己太狠,傷了身子,這一胎懷的很艱難。

安然伸手:“卦金十兩。”

劉恒氣樂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用的藥、穿的衣服、坐的馬車價值多少?”

居然還敢問他要錢?

安然好整以暇道:“算卦的規矩,收了錢就只能實話實說,公子若只想聽我胡謅,給不給錢就無所謂了。”

劉恒看了他一陣,摘下荷包,從裏面掏了片金葉子丢在幾上。

安然看着金葉子,不說話。

劉恒道:“怎麽還不算?嫌少?”

安然回神,道:“在算呢!”

伸手取了金葉子,道:“有風險,且不小,不過好在有貴人相助,應該能平安度過此劫。”

劉恒失笑,道:“你現在是越來越敷衍我了,連丢幾枚銅錢龜甲、掐掐手指都省了。”

安然将金葉子收進自己口袋,放好,道:“天下萬物,無不有數,此為天數……何須丢什麽銅錢龜甲?”

劉恒沉吟片刻,問道:“貴人在何方?該怎麽找?”

“不用找,”安然道:“不,應該說,已經找到了。”

劉恒搖頭失笑:“你?”

“不是。”

劉恒臉上笑容斂去:“……安允兒?”

安然點頭。

劉恒若有所思:“我還以為,你們叔侄二人關系并不好。”

安然道:“确實不怎麽好,但誰讓我手欠收了錢呢?”

……

送走劉恒,安然将小桃喚來煮茶,茶葉不要錢似的放,硬是将以碧綠清澈、飲後回甘馳名的碧螺春,煮的跟藥湯子似得。

小桃偷偷嘀咕,卻不知安然的确将茶當藥在吃。

這世上能治好他的,除了斷續膏和系統道具外,還有一樣,那就是安允兒空間的靈泉、靈果。

只是這兩樣,安允兒藏得極好,得手不易,但好在還有靈茶……安允兒攢下一定家底後,就去買了一個茶園,在靈泉澆灌下,原本品相平平的茶園立刻大放光彩……根據加入靈泉的多少不同,安允兒手裏的茶葉也分三六九等,最佳的自然是她養在空間的那棵,只是産量少得可憐。

一樣是碧螺春,安允兒給他的,和給劉恒的,卻是天差地別。

腦海中傳來久違的系統的聲音:【宿主,你為什麽要幫女主?】

原劇情中,趙忻難産,安允兒得訊趕到,卻不得其門而入,她想盡辦法才進入産房,後又立下軍令狀,折騰許久才将其他人趕出産房,替已經陷入昏迷的趙忻進行了剖腹産,又用靈泉救下奄奄一息的孩子,從此趙忻待她如親妹,那孩子也從小視她如親人。

如今有了安然這一卦,安允兒再救趙忻,就不會這樣困難重重了。

安然不答,他哪裏是在幫女主,他幫的人是趙忻。

雖然趙忻不喜歡他,但他對趙忻這位忍辱和親的公主卻是欽佩的……是以他絕不會阻止安允兒救趙忻,害她一屍兩命。

既然如此,何不讓她救得更容易些?趙忻少受些罪,他也能提前分潤點功勞,将大腿抱得更緊些。

【宿主,】系統小心翼翼道:【你不會是……沒準備做任務吧?】

安然笑笑:【才看出來啊?】

他對安允兒說,這次的事不再追究,從此你我是路人……系統以為他只是說的玩玩?

安允兒若不來惹他,他暫時也不會去找她的麻煩,畢竟還要蹭她的茶葉呢!

不過在他看來,安允兒不來惹他的概率——無限接近于零。

不過這話,就不必同系統說了。

【為什麽?】系統不解道:【女主她害得你這麽慘……】

【錯了,】安然打斷道:【不是害得我這麽慘,是害得原主這麽慘。】

安允兒和金文耀,害的人是原主,而讓他安然受罪、身不如死的卻是系統,這點他還是分得清的。

系統安靜下來。

安然喝一口苦的要命的濃茶,呼了口氣。

真是好東西,這玩意兒對他的傷勢有益,對他練的無名功法也有加成,這都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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