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僞種田文(十七)
趙懷皺眉:“這是什麽?”
五官靈臺郎……他?
小太監解釋道:“聽他們說, 前幾日陛下新任命了五官靈臺郎,這位靈臺郎每隔三日令人在城門口貼一次告示……”
“胡言亂語, ”趙懷不悅道:“一個區區的五官靈臺郎, 也要父皇親自任命?”
“是,是,那些愚夫俗子哪裏知道這個。”
趙懷一擺手。
小太監這才敢繼續說,道:“這位五官靈臺郎的告示上, 寫了往後三日京城的氣候, 聽說準的很。若只有氣候精準也就罷了, 但關于昨天的告示裏有一條, 說:‘西興水煞,十歲以下孩童不得下水。’
“到底是官府的榜文, 有的人信了, 有的人沒信,偏巧昨兒西邊的村子,有孩子下水捉魚,一下死了三個,都是十歲以下的。
“雖說每年夏天,京城附近總要淹死幾個孩子,但哪有這麽巧的?所以今兒一早, 大家都來看這個,還有人抄下來, 準備拿回去賣,小的買的這張就是。
“爺,這事兒邪乎的很, 要不我們今兒……”
看着趙懷。
今天貼的告示上,偏巧有一行“勿上東山”……他一個奴才算不得什麽, 可太子殿下萬一有個閃失,誰能吃罪的起?
安允兒也有些心慌,這些東西她原本是不信的,但來京的路上卻見識過安然的烏鴉嘴,這朝廷命官,怎麽也比安然強吧,勸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殿下,不如我們就在城裏逛逛吧!”
趙懷回神,笑笑,道:“孤偏不信這個邪……勿上東山,好,孤正好看看那位五官靈臺郎,到底怎麽個靈驗法。”
又道:“找兩個人高聲誦讀幾遍,而後讓他們速速散去,堵在這裏像什麽樣子?”
小太監應一聲去了,趙恒道:“允兒可知道這五官靈臺郎是何方神聖?”
安允兒心裏“咯噔”一下,強笑道:“殿下這樣說,想來是和允兒有些關聯了。允兒認識的會預測天象的,唯有四叔一人……這些日子實在太忙,我竟不知道四叔做了官。不知道這五官靈臺郎,是什麽官職?”
“欽天監的屬官,七品。”
“七品?”安允兒“啊”的一聲:“我聽說入了欽天監,就不能轉任他處,且欽天監監正也不過五品,四叔他向有大志,七品豈不是埋沒了?”
一個不入流的七品芝麻官,這輩子到頭也就五品……難怪會想出這樣的法子出名。
趙懷淡淡一笑,道:“他這般待你,你竟還替他着想。一個裝神弄鬼的江湖術士而已,予他七品之職已經是皇恩浩蕩了。若非皇姐被他蠱惑,父皇又心疼皇姐,莫說允他入朝為官,不殺了他都是好的。”
還将戶部尚書的宅子賜給了他,父皇一向英明,
安允兒看了他一眼,道:“殿下,允兒雖不知四叔何時學了這些東西,但一路上京,四叔預測天象是極準的。”
“預測天象有何稀奇,無非是觀風、觀雲、觀蛇蟲鼠蟻,這樣的人,孤随時可以給你找出十個八個來。”
安允兒低頭不再說話。
趙懷柔聲道:“孤知道他是你四叔,但你尊敬他,他卻将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處心積慮要害你性命……皇姐也是糊塗,分明救了她和長生兒的人是你,她卻将那人視為恩人,反而對你懷了芥蒂。”
安允兒苦笑一聲,道:“不怪公主殿下,是允兒膽子小,那時有太醫穩婆在場,個個都比允兒強一百倍,怎麽敢胡亂出主意?若是萬一害了公主性命,允兒豈不是成了罪人?誰知道……加上四叔的話,也難怪公主會以為,我是為了保命,才肯救她……”
趙懷嘆道:“你就是太心善,被人誤解陷害,還處處替人着想。”
安允兒低頭,黯然道:“四叔屢屢遭逢大變,性情才會變得偏激,但不管怎麽樣,都是我的叔叔……”
……
五官靈臺郎的官邸中,安然正坐在亭子裏練琴,亭外雨聲瀝瀝,頗有意境。
上個世界為了拍戲,他學過簡單的指法用來擺姿勢裝樣子,但這一世的原主,卻是真正會撫琴的,只是不精。想也是,原身出身貧寒,連一把瑤琴都買不起,能找同窗借來學學已是不易。
那日一封“訴狀”寫完,原主怨念散盡,對安然無形的影響和束縛也煙消雲散,此後靈臺清明,一身輕松,天數書進展飛快。
只是天數書包羅萬象,計算能力是根基,計算力不足,很容易就會達到極限,算什麽都是半吊子。
晚上無名功法,白天天數書,日子略無聊,安然決定給自己找個新的愛好,正好撫琴他“會”一丁點兒,又有原主的記憶,雖然不能直接擁有技能,但技巧方法都是知道的,可以照着練。
正自我陶醉,就聽見一句煞風景話:“我說你能不能別再折磨大家的耳朵了?”
安然擡頭,看見趙恒和一名貴女并肩順着回廊過來,安然看看左右,問:“我彈的很難聽?”
小桃笑道:“哪裏難聽了?一點都不難聽!”
杏兒也笑道:“公子您彈什麽都好聽。”
自去奉茶。
安然對趙恒得意挑眉。
趙恒無語,道:“這是我表姐,有事想請你幫忙,我想着你一慣不拘小節,就直接帶過來了。”
安然起身抱拳行禮:“郡主。”
來的正是定國公府當初唯一的遺孤,被破格封為永寧郡主的劉銘,比趙恒大一歲,雖名字宛若男兒,且出身武将世家,卻是實打實的大家閨秀,從九歲起,整個定國公府就被她打理的妥妥當當,趙恒只管安心讀書習武。
原劇情中,趙恒和安允兒之所以沒成,其中一部分原因就在趙恒和劉銘自幼定親,且堅持不肯悔婚上。
而劉銘的意思卻是,讓她讓出正妻之位可以,但安允兒想和趙恒“一生一世一雙人”卻休想,趙恒必須納妾,繁衍子嗣,為劉家傳宗接代。
這樣的女子,卻讓安然不知如何評價,算是這個時代的特産吧!
劉銘落落大方的還禮:“安先生。”
安然請兩人坐下,問道:“不知郡主何事用得着在下?”
劉銘看向趙恒,道:“還是讓阿恒先說正事吧!”
安然看向趙恒:有正事?
趙恒正端着茶盞準備喝茶,見兩人都在看他,才放下茶盞道:“太子不見了。”
額……太子不見了您還這麽淡定的喝茶?
趙恒道:“連日早朝太子都告假,說染了風寒,父皇不放心,親自過去探望,這才知道太子竟然已經三日未歸,東宮那邊買通太醫替他遮掩……
“父皇大怒,發作了一群人,問出來太子數日前去了萬緣寺,偏偏那天東山驟雨,山路被沖垮,又接連幾日大雨,就被困在了山上。
“當日準備上山游覽的人不少,大多在城門看見‘有驟雨,勿上東山’幾個字,便打道回府了,誰知道太子偏不信這個邪……東宮那邊第二天就派了人,翻山過去看看情形,但到現在都沒有回應。
“勿上東山四個字是你批的,父皇讓我來找你算算,看太子有沒有危險。”
安然伸手:“生辰八字。”
趙恒無語,道:“太子是我兄長,我現在人就在這裏,你就算下他的吉兇要什麽生辰八字?卦金給你。”
随手丢了顆珠子在他懷裏。
安然當然知道太子的生辰八字不可能随便給人,尤其不會給他這種人,他也就說着玩玩。收了珠子,凝目亭沿流下的雨簾起卦,神色忽然變得古怪。
“怎麽?”趙恒一驚,道:“太子出事了?”
安然看着趙恒,有點茫然道:“我好像,要當爺爺了……”
趙恒皺眉,道:“讓你算太子吉兇,你算的這什麽鬼?你才幾歲?當什麽爺爺?”
劉銘卻立刻醒悟過來,訝然道:“太子殿下和安姑娘在一起?”
安然低頭又重新算了一遍,才點頭。
他本事一般,有些事算不來,有些事算不準,但如天象等不會因人力而有所更改的既定事實,在他眼裏卻清晰如白紙黑字。
倒不是很意外,孤男寡女的,雨下的這麽大,下不了山,出不了門,無聊就做做運動,運動着運動着就運動出了人命……不稀奇。
劉銘懊惱道:“早知道她這般好生養,該早些納進門才對……”
趙恒無奈道:“表姐!”
劉銘道:“安姑娘雖然名聲差了些,但模樣卻是一等一的好,全京城的閨秀也找不出幾個比她更漂亮的,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而且等她弄出的酒精送去邊關,百萬将士都要承她的情……太子一向克制,這次卻一反常态,八成也是看中了這一點。
“我見她身量窈窕,還以為不好生養,誰知道……可惜了!可惜了!”
趙恒好不尴尬,聲音略提:“表姐!”
劉銘這才想起安然還在一旁,歉然道:“劉銘失态了。”
安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讪讪一笑。
趙恒不理她,問安然:“所以太子平安無事?”
安然點頭:“平安無事。”
看向劉銘:該郡主說事了。
劉銘從袖中取出幾張畫像,送到安然面前,道:“阿恒年紀已經不小,祖父的孝期上個月也到了,我正替他籌辦婚事。
“阿恒是皇子,可以娶一名正妃、兩名側妃,我想到時候三個人一起進門……聽允兒姑娘說,我與阿恒是近親,在子嗣上可能會有所妨礙,所以側妃的人選一定要慎重。無論如何,阿恒最少要有兩個兒子,一個承襲王爵,一個繼承定國公之位……當然再多些就更好了。
“我這次過來,便是想請先生看看這些女孩兒,最好能挑兩個既好生養,又能旺夫的。”
趙恒聽得目瞪口呆,他若早知道劉銘找安然是為了這種事,打死都不會帶她過來。
安然也目瞪口呆:姐姐啊,趙恒的婚事就是您老人家的婚事,能不能別表現的這麽……額,熱情?
時代不同,觀念也不同,這位郡主娘娘,別說嫉妒了,只恨不得能立刻給自己未來的夫君納個十七八個妾,生一屋子庶子庶女……不僅把自己當作了擺設,也将劉恒當成了傳宗接代的工具,偏劉恒也只覺得尴尬,沒有憤怒。
好吧,他是無法了解這些古人。
郡主娘娘您自己不尴尬,那我也……勉強不尴尬吧。
低頭看畫像,神色頓時古怪起來,好一陣才道:“郡主,這些姑娘看面相都很不錯,确實旺夫旺子,但是……”
同情的看了趙恒一眼,委婉道:“其實容貌姣好又好生養的女子不少,郡主不如再挑挑?”
所謂郎才女貌,所謂娶妻娶賢,納妾納顏……趙恒身份既高,又有才有貌,不說挑幾個絕世,好歹也找五官端正的吧?
他都要懷疑劉銘給趙恒納妾的誠意了。
劉銘似乎有些失望,又道:“是我想的不周。半個月後有雲華會,到時候京城的才子佳人多會參加,可否請安先生到時候幫着相看相看?”
安然毫不遲疑的點頭:“好。”
趙恒對他不錯,為了他的終身幸福,當一回拉皮條的也認了。
雖然挑挑揀揀似是對女兒家不太尊重,但時代背景如此,帝王選秀,皇子擇妃,你情我願,無可厚非。
見安然應下,劉銘大喜,又道了一回謝,稱“不耽誤你們說正事了”,起身告辭。
轉過回廊,貼身丫頭墨蘭迎上來,擔憂道:“小姐,奴婢遠遠看着,那位安先生長的實在是……國公爺不會真的像允兒姑娘說的,和他有什麽吧?”
劉銘搖頭:“最少安先生對阿恒并沒有別的心思。再說了,就算真有什麽,又有什麽關系?只要不妨礙阿恒納妾生子便成……阿恒身邊有這樣一個人在,是好事。把這些畫像都拿去燒了。”原就只是為了試探某人,臨時找人畫的。
又道:“今天這種話,出去再不許胡說,若壞了阿恒的名聲,我第一個饒不了你……那個安允兒,如今已經跟了太子,稍後見到那人你知道該怎麽說話。”
墨蘭“啊”的一聲,道:“安允兒不是說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嗎?太子殿下房裏人可不少……”
劉銘淡淡一笑,道:“什麽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是為了擡高自己的身份罷了,若果真有幾分傲骨,又豈會婚前同人茍且?”
又道:“将安允兒與太子在萬緣寺厮混數日,已經珠胎暗結的消息,傳進宮去。”
也好讓所有人看看,他們端方正直的太子爺,是如何的風流多情。
……
涼亭中,趙恒正色道:“父皇說,可以破格賜你舉人身份,讓你參加五月份的春闱,只要考中,無論成績如何,都立刻招你入翰林院,你意下如何?”
安然道:“沒興趣。”
趙恒皺眉:“你若不肯受此殊恩,那就在太學再念上幾年書,到時候我出面讓你直接在京城參加鄉試……”
安然道:“也沒興趣。”
“阿然,欽天監到底……”
安然打斷道:“你不用回去複命的嗎?”
趙恒知道他不想聽他啰嗦,無奈起身,道:“你再好好考慮一下。”
安然毫無誠意的“嗯”了一聲。
他不是原主,比起原主,他才是真正的小人物,甚至小人,不會寫文章,不懂治理國家,也沒有兼濟天下的胸懷,只想平平靜靜過自己的小日子。
跟着起身送他,下亭子一腳踩空,差點栽進湖裏,趙轶眼疾手快,一把将他薅了回來,無奈嘆氣:“怎麽這麽大個人了,路都走不好。”
一屁股坐在地上,悶頭揉腳踝,劉恒蹲下看:“怎麽?扭到了?”
安然揉了兩下忽然停了,看向劉恒,道:“我覺得……我可能要倒黴。”
“怎麽?你算到什麽了?”
“沒,”安然道:“我算未來本來就不準,算自己的未來更是摸瞎,但是……那個,心血來潮什麽的,你懂的吧?我覺得,我肯定是要有血光之災了,要不然怎麽會無緣無故的摔跤?”
電視上都是這麽演的,念珠突然斷了啊,睡覺忽然噩夢啦,走路忽然摔跤啦……反正肯定不是他路都走不好!
劉恒好生無語,道:“父皇放在你身邊的兩個小厮就是好手,別讓他們離身,我再給你派幾個人來藏在暗處……這幾天我有空也會過來。”
攙他回去坐着,道:“你身體還虛着,能不動就別動了,讓小桃她們給你抹點藥……皇上那邊還等在信兒,我回頭再來看你。”
剛要起身,卻被安然一把抓住袖子,笑道:“看你對我不錯的份上,送份禮物給你,不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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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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