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
小的泡泡冒出,說明輪胎被紮透了。
他确定洞眼的直徑不超過六毫米,并且胎圈也沒有損壞或變形,道:
“叔叔您這種情況可以補胎,我先給您說幾個選項吧。第一個是用打槍補,直接往洞裏塞膠條,只要幾分鐘就能修好。
“第二種用補胎膠皮貼上,但這兩種方法都是臨時性的,如果之後浸水或者長時間跑高速,容易再次漏氣。”
“第三種是用橡膠片熱補,最麻煩但也最牢固的方法,但價格相比于前兩種會更貴一些。”
傅天河說得很專業,字裏行間流露出的态度相當自信。
陳蔚本來還擔心自己作為同學的家長,知道傅天河在外面還需要打工賺錢會傷害到對方的自尊心,現在一看,這孩子是真的打心眼裏開朗。
或者說,他熱愛自己的這份工作。
“那就選最後一種吧。”陳蔚道,“麻煩盡量補得嚴實一點,我就不換車胎了。”
“好嘞。”傅天河熟練地把輪胎卸下來放在地上,又倒了盆水,确定沒有其他破損點,“大概需要二十分鐘,麻煩您稍微等等吧。”
“陳念在這等着。”陳蔚故意把名字說得很重,“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
陳詞:“好。”
陳蔚走了,車胎旁就只剩下陳詞和傅天河兩人。
傅天河從旁邊拉了個馬紮,放在陳詞面前:“坐會兒吧。”
陳詞搖頭,仍舊陪他站着:“你從這裏工作多久了?”
“差不多三年了吧。”傅天河抓抓腦袋,“中考結束之後過來的,之前人家嫌我年紀實在太小,不讓我幹,我就只能在旁邊蹲着看,幸虧我長得高,現在說二十多歲也行。”
傅天河動作麻利地找來工具,他半蹲着把一只手伸到輪胎內側,将紮漏的地方修補上。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又充滿熱情,看得出傅天河是真心喜歡自己的這份工作。
他也是這麽修補自己傷口的嗎?
陳詞突然覺得有什麽帶着小刺的東西在他心上滾動,帶來泛着癢的刺痛,又蒼耳般牢牢勾住不肯放手,他思考了兩秒鐘,認出這種情緒名叫愧疚。
因為前天晚上他明明看到了傅天河在公交站等車,卻沒盡力幫他嗎?
陳詞從小就比同齡孩子冷漠,他跟陳念一起看電影,到感人至深的地方從來都沒多少反應,身邊的弟弟哭得滿臉眼淚鼻涕,但他卻總能以最冷靜的态度指出,這都是編劇安排好的劇本,都是假的。
但這一回,他感覺有點不一樣,也許是因為傅天河如此鮮活地生活在他身邊?又或是因為傅天河從未在旁人面前表現過他的脆弱,顯得十足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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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詞也蹲在傅天河身邊,近距離地看他進行修補工作。
“小心點,別蹭到你身上了,髒。”
傅天河還記得陳詞潔癖,不曾想少年卻搖了搖頭:“沒事。”
“你不是很讨厭髒東西嗎?”
“我只是不喜歡別人碰我。”
傅天河愣了愣,他想到帶陳詞騎摩托去秘密基地時,少年不得已抓在他腰間的雙手,這對陳詞而言,肯定算做肢體接觸了吧?
那下次他騎慢點好了,讓陳詞不用抓着也能坐穩。
傅天河補完車胎,再次檢查确定不再漏氣,把輪胎重新安裝。
陳蔚回來時,看到大兒子像朵蘑菇,蹲在他弟弟的同學身邊。
陳蔚手裏拎着兩個大塑料袋,裏面裝滿了零食和飲料,等到傅天河忙完手頭的工作才上前道:“辛苦小傅了,給你拿了點吃的。”
“不用不用,這都是我該做的。”傅天河連忙擺手,但陳蔚堅持把袋子塞進他手中,“這麽湊巧能遇見就是緣分,拿着吧,平時上學還要辛苦你照顧我們陳念。”
陳蔚笑眯眯的,故意把陳念這兩個字咬得很重。
陳詞:“……”
傅天河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那我就收下了,謝謝叔叔,您看我是個打工的,也沒辦法收費便宜點,只能幫您盡最大努力補得嚴實。”
他話音還沒落,就有人在別處喊他過去修發動機。
“哎!”傅天河高聲應和,“叔叔我得去忙別的了。”
陳蔚:“快去吧,我們這就走。”
傅天河朝陳詞笑笑,小聲道:“最近國慶放假,應該有很多人上山踏青,可能會找到小屋那邊,你什麽時候有時間,要跟我去檢查一下嗎?”
陳詞想過自己的安排:“明天之後的所有時間都可以。”
“好,那我到時候聯系你。”傅天河朝陳蔚和陳詞揮了揮手,轉身跑去修發動機。
陳詞握了握自己垂在身邊的手,掌心冒出一層細細的汗,也許是因為傅天河當着爸爸的面邀請了他。
“走吧。”陳蔚招呼着坐進駕駛座,把車開出汽修店,他才陰陽怪氣地道,“在同學面前有兩幅面孔挺好玩是吧?”
陳詞:“……”
陳蔚無奈嘆息,他現在就算罵陳詞一頓,勒令兩人再也不許這麽搞已經起不到效果了,只能問道:“就沒有哪怕一個人意識到你們是兩個人嗎?”
陳詞:“或許吧。”
陳蔚:“什麽叫做或許吧?”
陳詞卻沒有回答陳蔚,而是問道:“爸,我和陳念還不會說話的時候,你是怎麽區分我們倆的?”
陳蔚:“你們肩膀上有胎記,長在不同的對側,還有耳朵後面,你右邊耳朵後面有一顆痣,陳念沒有。”
陳詞擡手摸向自己的右耳。
他并不知道那裏有一顆痣,畢竟是看不見的地方。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