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晚餐

羅茜從公寓一樓跑上去的時候,彼得正坐在一樓的樓梯上愁眉苦臉地嘆氣。

“彼得?”她走上前,“你坐在這裏幹什麽?”

男孩看見她,臉頰一下子亮了起來,潮乎乎的棕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着星星般的光亮,他先是欣喜若狂,不過那點兒笑容很快被緊緊抿起的嘴代替。“你去哪裏了?我把皇後區找了個遍,從博物館裏出來就一直找到現在,差點就去報紐約警署了,敲你家的門也永遠沒有人應門……”彼得吞聲忍氣道,“梅嬸說我找不到你就不準回家,所以我才坐在這裏。”

他一邊說着不輕不重的話,一邊偷眼看她,生怕自己将責怪的話說的太重。

雖然他很清楚羅茜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她當然可以決定能不能将住在對門的書呆子男孩一個人留在博物館,讓他呆呆地等上一下午或者傻找上一下午,但彼得又擔心萬一她消失是遇上了什麽棘手的麻煩事,沒法聯系他呢?

他說完自己輕飄飄的埋怨就不說話了,低着頭站在女孩面前,等待着她的反應。夜風吹來她身上溫柔的玫瑰花香。

他了解這樣的女孩,漂亮,聰明,驕傲不可一世,心氣比誰都高,偏愛學校裏的混蛋橄榄球隊長而不是拿全勤獎學金的乖孩子,但不知為何彼得卻在心裏希望她不是那樣的姑娘。

“你去找我了?”羅茜心平氣和地問,沒有什麽語氣,“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彼得莫名其妙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臉頰,“因為你不見了啊。我沒法确定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麽麻煩事,萬一有壞人找你麻煩呢?”

羅茜将自己的目光投向樓上帕克家,透過混凝土牆壁,她看見帕克家的暖黃色燈光照亮了餐桌上豐盛的晚餐,帕克夫人坐在餐桌旁,一只手撐着自己的腦袋,因憂慮而不停嘆氣。

“如果我說我丢下你一個人走了呢?”她困惑地歪着頭問,她沒有意識到,此時她的眸子裏透露出和她剛剛醒來時如出一轍的謹慎。

她無法理解為什麽這個她只有一面之緣的地球男孩會因為她的消失來找她,就好像她無法理解為什麽會有人想要建立一個傻乎乎的聯盟,憑借幾個人的力量抵抗敵人入侵。如果是普羅米修斯,他更可能做的是因為完全忘記了帶着羅茜也一起出門,而将她一個人忘在博物館,更別說花一下午來找她了。

“啊,”彼得的臉漲得通紅,“你真的丢下我一個人走了?”他抿着嘴思考了一下,“我想我應當會有點生氣吧。”

“對不起。”羅茜不假思索地道歉。

“那,那就沒關系了。”彼得臉上的紅暈絲毫沒有消退,他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條什麽東西遞給羅茜,“是那條地球項鏈,送給你。下一次,我想我會選一個你更喜歡的地方帶你去逛逛。如果你還願意的話。”他緊張地補充。

開玩笑的吧?羅茜狐疑地打量着他。他是什麽神話中的天使化身還是怎麽的?

他好像将整整一天積累下來的坦然自若都在白天用完了,現在又變成了早上那個剛見面時的害羞的男孩。他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似乎應當受譴責的是他自己。幸好此刻梅嬸從樓上探出頭來,“彼得!羅茜回來了嗎?!”

彼得擡頭應了一聲,帶着羅茜上樓去。

“打擾了,帕克夫人。”她和站在門口等待的梅嬸輕輕抱了一下,“對不起,今天臨時有點事耽誤了,沒來得及通知彼得。”

除去梅嬸本人歡快的性子,還有一點讓羅茜對她很有好感。她将自己的小家打理得非常雅致,公寓裏整潔而芬芳,客廳的牆壁上貼着和她身上的家居服似乎是同一種色系,給人一種生氣勃勃的感覺。牆紙上只挂着一張照片,典型的八十年代美國人長相,一頭銀灰色夾黑的短發,眼角深深的笑紋讓他看起來慈祥而精神奕奕,就和梅嬸一樣。他看起來并不是很在意羅茜的到訪。

那一定是梅嬸的丈夫。

見羅茜盯着本叔的照片看,彼得輕聲解釋,“那是我的叔叔,本·帕克。他……被搶劫犯殺死了。”

“他們感情曾經一定很深厚。”羅茜悄聲說。她幾乎可以想象到曾經這個小家的歡樂和溫馨,畢竟一家人全是天使一樣的人。梅嬸可以是一個樂天派的可愛家庭主婦,本叔則是一個勤懇工作的上班族,他們養育着一個善良溫柔的侄子。

“別講悄悄話啦,快來吃飯吧,羅茜,彼得。”梅嬸在餐桌旁用愉快的聲音呼喚他們。

酒足飯飽,羅茜和可愛的鄰居一家告別,回到了自己的公寓裏,打開了所有燈,将自己埋進沙發裏。今天發生的事情、認識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她才剛剛醒來一天呢。

她愣愣地盯着頭頂的白熾燈,直到房間裏又響起有規律的刺耳鈴聲,她搖搖晃晃地從沙發裏爬出來,想方法讓鈴聲停了下來。

“羅瑟琳·法納姆。整整一天不接電話,你可真有本領。”聽到普羅米修斯彬彬有禮的聲音從那個聽筒樣的東西裏傳出來,羅茜皺着眉頭打量了一下這個奇怪的設備,試探着将它放在了自己耳朵旁,“你可真有本領啊。我今天打了你不下于100個電話,就是怕你睡死在公寓裏。你是不是弄不明白這是什麽東西?”

“普斯?是你嗎?”強壓着怒火的普羅米修斯聽到手機聽筒裏傳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滿腔的怒火剎那間似乎又洩了氣,猶如一只充足了氣卻被人一下子戳破的輪胎。他氣鼓鼓地瞪着自己面前的地板,仿佛正瞪着那個讨人厭的倒黴小鬼,想要讓她感受一下自己的憤怒,可沒一會兒就不得不鳴金收兵。

“是我。怎麽了?”他沒好氣地對着話筒說。

“這是什麽東西?”

“這叫做電話,雖然在塵埃星系已經是上個世紀之前的造物,但你也不應該完全不認識。拿你的銀行卡去選一款手機吧,你聽上去就像和這個世界脫節了一樣。”

“你上哪兒去了?”羅茜嘆了口氣,“你不知道我今天都經歷了什麽。我一醒來就不得不應付好幾個地球人,包括一個跟蹤我的間諜。”

“間諜?”他的聲音提高了半個八度。

“事實上,他管自己叫特工。”羅茜心虛地回想起來間諜和特工之間是有區別的,“他是好人,這倒不用擔心。但是!”她較真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普斯,你知道嗎,今天有一群叫自己複仇者的人邀請我加入他們。”

“你同意了嗎?”

“我不知道該怎麽拒絕,老爸讓我們不要參與別人星球的私事,但我又覺着他們是好人。總之,總之……呃……”“總之你答應了?”

“呃……差不多吧,”她聲音越來越小,“我答應下來一個邀約。”

他恨鐵不成鋼地咬牙切齒,“你真是個松餅腦袋,羅瑟琳·法納姆。”“你也沒比我好哪兒去!別那麽叫我名字,普羅米修斯!”羅茜沖着聽筒嚷嚷。

“我可比你早醒了八年,你以為我這八年幹什麽去了?”電話那頭的白發男人嫌棄地将電話拿遠了些。

“抓蝴蝶去了。”羅茜認真地說,剛說完就聽到聽筒裏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喂喂喂?普斯?”

電話挂斷了。

她撇了撇嘴,将聽筒重新放回這臺紅色的小小裝置上,瞪着它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動手,不服氣地将這臺老式電話完全拆開,猩紅色的外殼、小小的電路板、各色電線、螺絲釘和用處不明的鐵片整齊地擺在桌子上,重新被拼裝成了一只眼睛會發綠光的紅色小象。

“普斯,壞脾氣的小象。”她用一塊鐵片在那上面刻下了幾個張牙舞爪的字母。

做完這一切她擡頭看了看房間裏挂着的壁鐘,長指針指向九至十之間,短指針指向八。這個時間讓她幹什麽都不合适,所以她從房間裏的窗戶翻出去,徑直上了樓頂。她想聽聽這座城市的聲音。

沒有了混凝土的阻擋,整座城市的聲音伴随着不冷不熱的晚風拂過她的耳畔,這個城市并沒有像她想象的那樣陷入寂靜,相反,現在的紐約市比她剛剛醒來那會兒吵鬧多了,像是剛剛開幕的盛大馬戲團。她聽見意外事故、震耳欲聾的音樂、緊張的酒駕者,還有像是在黑白電影裏才能聽見的哄堂大笑聲,人們在讨論鋼鐵俠和他昂貴的盔甲,母親給自己的孩子唱搖籃曲,樓下有一個沉重的腳步拖着沉重的身軀上樓,疲憊得就好像從墨西哥走回這兒來一樣。

當你坐在這樣一棟不起眼的大樓上打量這座城市的時候,你可以想象到這如果是在拍一部電影,你可以既是一個剛剛意識到自己責任的超級英雄,也可能是一個下定決心的大壞蛋,小概率是個喝醉酒了的普通人準備往下跳,最不可能是一個今早才剛剛醒來的外星人,還沒取回自己的所有記憶,危險的像個定時炸彈,穿着既不像大人也不像小孩的鵝黃色連衣裙,将自己的兩只光腳伸到外面去晃蕩着。

但就算是這樣一部小衆的電影,她也不可否認的是主角,對吧?羅茜有點兒驕傲地想到,她總是知道自己身上有點不同尋常的地方,只是還沒有發覺那些特質到底是什麽罷了。

有不尋常的風聲劃過她身邊,故作矜持地走開了大概一百碼,然後又回到她身邊。

“年輕的小姐?”那個充滿生機的聲音問道,“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想要說一說嗎?”那個穿着紅藍相間緊身衣的年輕人在她身邊坐下來,學着她一樣将兩條腿伸到外面一晃一晃。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那個奪命連環call的就是普羅米修斯噢=w=

普羅米修斯:今天我的妹妹氣死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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