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棋局

她跟着一個大塊頭金發硬漢走下阿斯加德的地牢。

“探望”,她禮貌地和這個守地牢的硬漢請求進入的時候用的是這個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高差的原因,他冷漠地用眼白看她的時候,羅茜總有一種他下一刻就要用大拇指敲碎任何來訪者的腦袋的感覺。

說不定呢,誰知道這樣一個冷漠的硬漢腦袋裏在想什麽,誰知道他是不是在想一籃子小貓小狗,或者在思忖等下該吃些什麽。

但總有一種人是你看他一眼就大概能知道他腦袋裏在想什麽的。

這種人一般有一種特質,比如一頭梳理得很整齊的黑發,比如一對深綠色的貓眼,比如一對薄薄的唇和尖銳的唇峰,你得花上大力氣才能在他臉上看到吃驚的表情,要想看到悲傷就更難了。他們心裏想的東西總是和某種邪惡和毀滅世界的計劃挂上鈎,如果不是毀滅世界,就是在打算着如何剪掉你的一頭長發。

普羅米修斯和他相處不來,因為普斯總覺得他身上有種矯揉做作的表演氣派,而且某種程度上,那種僞裝和他喜歡擺出來的僞裝撞車了。光是想象着兩個彬彬有禮的僞君子和彼此握手的樣子就讓羅茜起一身雞皮疙瘩,如果他們都露出自己的真實性格說不定會更讨人喜歡一點。

但不論怎麽說……他都已經坐在那裏了。

洛基衣冠楚楚地坐在桌子旁邊,桌子上擺着一盤棋局,他頭也不擡地挪動一顆皇後,“上這兒來看我笑話?”

羅茜輕聲對帶她來的金發硬漢道謝,他則用一種奇特的溫和、酥軟的聲音向她說不用謝,羅茜不敢看他,只在心裏暗忖他大概真的是在想一籃子小貓。

“想要看笑話何必走到這裏,站在阿斯加德外面就夠了。你的游戲倒是越玩越大了。”羅茜嘆了口氣,洛基斜斜瞥她一眼。

“你竟然沒死。這種好事情怎麽可能總是發生在你身上?”

“當然死不了,幸運一次就會一直幸運下去。沒聽說過?”她回頭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在她回身的那一刻羅茜的身形分成兩個,一個遠遠地坐在了一邊,一個徑直走進了關押洛基的牢房裏,“弗麗嘉教我的,厲害吧?”

“不怎麽樣。”坐在桌子旁的洛基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棋盤上,用眼角注意着羅茜的動作,但她卻目不斜視地路過坐在桌子旁的洛基,走向了一邊無人的角落,蹲下來。

“大黑貓咪,有椅子坐為什麽要坐在這裏?”

幻象在頃刻間破裂,桌子上的象棋殘局、桌旁衣冠楚楚的黑發男人全都裂成一片片發着光的碎片消失在空氣中,而她面前原本空無一人的角落現在坐着一個披頭散發、衣冠不整的真正的洛基,他面無表情地靠着牆壁,只有眼睛裏透露出淡淡的挖苦。

她笑眯眯地蹲在真正的洛基面前,雙手捧着自己的臉。

“再那樣叫我一次,我就把你的舌頭扯下來。”他一字一頓道。

羅茜不但沒害怕,反而撲哧一聲笑了起來,“你不要你那根銀舌頭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朝她眯了眯眼睛,眼神能刺穿她再從她身後穿透四英寸來,然而不足以讓她退縮,“來兩句退場白吧,因為下一秒我就會把你這個愚蠢的幻影打散。”

“無聊。你打散它,我再重新做一個,你再打散,我再重新做……我要把一天的時間全花在這上面,就因為我不知好歹要來探望一個掀起戰争的囚徒……”她故意做出悲苦的神色,“多麽戲劇化的轉變,小洛基懶得做爸爸的乖寶寶了,嗯?”

他瞪她的眼神就好像恨不得把她倒吊起來剝皮一樣,最終偏過頭不再看她。

“我也躺會兒,一個星期沒睡覺了,這裏看上去溫暖舒适,旁邊還有大冰塊散冷氣。”她在他身旁坐下來,學着他的姿勢靠在牆邊,洛基一動不動,看都沒看她一眼。

“你根本就不需要睡覺。”

“困上心頭,不行麽?”她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洛基做了一個夢。

當他還年輕的時候,奧丁從很遠的地方邀請來了一個神秘的客人,告訴他們這位客人可以為他們打造出一把無可匹敵的武器,而這把武器可以帶領他們戰勝居住在約頓海姆的霜巨人。這是個好消息,至少對那個時候的洛基來說是一個好消息,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位客人身後還跟着兩個白頭發小鬼。

其中一個白頭發小鬼整天裝模作樣,自命清高,見到所有人恨不得将下巴翹得比天還高,偏偏所有人都喜歡去逗他;另一個白頭發小鬼假裝自己是天上挂着的第二個太陽,試圖和所有阿斯加德人都打成一片,而那些蠢貨竟然真的任由這個小鬼纏着他們,直到有一天那個小惡魔沒有人可纏,找上了他的宮殿。

“洛雞,教我下棋吧。”她從前會整個人趴在他的書桌上梳着自己的長發,笑眯眯地看着總是一臉陰郁的洛基,她的頭發因為剛剛和女武神們玩過而亂糟糟的。

“你敢再叫我一次洛雞,我會把你的頭發全剪下來。”聽了她的話,洛基也笑起來,不過笑意不達眼底,甚至有點咬牙切齒,“我的名字叫做洛基,LOKI,不是Logi。”

“不,你不可以把我的頭發全剪下來,”羅茜晃着她的小腦袋,“我是你們國家‘尊貴的客人’,那是你父親親口說的。你就像我在家裏養的黑貓咪一樣,渾身都黑糊糊的,為什麽沒有人和你一起玩呢?你不會感覺孤單嗎?如果我是你,我會和那些大姐姐們一起玩的,這樣也好鍛煉一下你的體質。”

她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他的手臂,“你真的該和大姐姐們一起鍛煉一下了。”

“只有弱者才成群結隊。”

“那差不多是松餅腦袋才會說出來的話。”小姑娘較真地瞪大眼睛,“朋友是很重要的,家人也是很重要的。”

洛基對她的無聊理論嗤之以鼻。

從那天起,小姑娘就一直以沒人陪他玩為借口,每天都來纏着他,聲稱要讓他意識到朋友的重要性,洛基簡直不堪其擾。直到有一天,那個小姑娘拿來了一個不同尋常的玩具邀請他一起玩。

那個玩具剛剛從她父親的鍛冶爐裏面拿出來,名字叫做妙爾尼爾,奧丁口中注定會屬于托爾的武器。他哄騙着羅茜将妙爾尼爾交給他,然後轉手塞到了霜巨人手上。他一開始想的是,如果這個武器最終沒能到奧丁和托爾的手裏,或許這些遠方的客人會被奧丁趕回自己家裏,他也就得以清淨,但他顯然是想的太簡單了。

他不願意回想起後來他們是如何拿回妙爾尼爾的,只知道那些科維坦星人回家之後很久,阿斯加德還流傳着“詭計之神為從霜巨人手中拿回妙爾尼爾不惜女裝以身犯險嫁給霜巨人”的傳說。

這就是阿斯加德人和他們“尊貴的客人”的始末,很長一段時間內,洛基都沒有再想起那個白頭發小鬼,後來再一次聽到,就是科維坦星被炸毀的消息。

他又輕又慢地睜開了眼睛,從遠處傳來粗魯的大笑聲,是他們的慶祝宴。他們好像總是喜歡慶祝,什麽不起眼的小事都要慶祝一番。那些蠢貨們推杯換盞,把一盤又一盤肉像豬一樣吞食下肚,瓊漿玉露從他們嘴角漏出來落在地上,那可不是那些美食和瓊漿原本被生産出來的用途。

那個白頭發的小鬼應該已經離開了。沒有人比她更喜歡熱鬧和大群大群的人,一個膚淺、刻薄、醜陋的女人。他報複性地想着。可就當他一擡頭,他看到了令他迷惑的一幕。

“你到底有什麽毛病?”

羅茜坐在他的椅子上,正慢條斯理地從桌上擺着的幾個盤子裏撕下雞肉和烤魚,塞進嘴裏,一邊舉起自己手上的食物朝他示意。“嗯,我只是覺得大家都在慶祝,你一個人在這裏也太孤單了點兒。”

“所以你在做什麽?用一個幻影吃假東西?那大概是你不起眼的腦子能想到的最傻的東西。”他一點都不想見到她,卻笑得更加溫柔,“還記得我幹了些什麽嗎?我原本想在中庭掀起你最讨厭的戰争,甚至還差點殺了你,你卻在這裏陪着一個戰犯?”

她不以為意地打了個小嗝,“這些雞肉對你來說這是假的,對我來說這真的不能再真了。至于你幹的那些蠢事,對付打潑的牛奶的最好方法就是下一次拿穩點兒,有什麽要緊?下一次你再想那樣做的時候或許我會試着阻止你,我正嘗試着做個好人呢。”

這時似乎是有人叫了她一聲,羅茜的幻影轉過頭去,随即消失在桌子前,那些食物的幻象也随之消失,露出了桌子上原本擺着的棋盤和上面的殘局。一個标準的死局,黑棋被壓得毫無反抗之力,再多走一步就會被将死。

他垂下眼睛仔細地打量這盤死局,神色不辨喜怒。

或許一枚黑子認為給自己塗上白漆就能改變自己的本質,但他知道那不會對整盤棋局造成影響。身在棋局之中的人是永遠無法看清掌控棋局的人的下一步動作的。

他從那盤棋局旁邊走開的時候,棋盤上的棋局已經從屬于黑棋的死局變為了一盤剛剛開局的棋。

那是一盤“後翼棄兵”。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女裝嫁給霜巨人”,原版故事來自于講述北歐神話的愛達經(Poetic Edda),裏面講到過一個關于妙爾尼爾的有意思的故事,大概意思是妙爾尼爾被霜巨人偷了之後,霜巨人要求娶美之女神芙蕾雅為妻作為交換條件,才肯歸還妙爾尼爾,但是芙蕾雅不願意嫁到約頓海姆,基妹就想出來讓托爾扮成女裝嫁給那個霜巨人= =

”芙蕾雅“在約頓海姆吃了一頭牛、八條鲑魚,喝了整整一桶蜂蜜酒,把霜巨人吓得一愣一愣的,基妹扮成的侍女就在旁邊打圓場。當然最後還是拿回了妙爾尼爾XD

這裏魔改了一下,改成基妹扮成新娘芙蕾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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