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雞尾酒
法爾科內大宅內部的模樣和羅茜想象中的相差甚遠。她印象中的這一家子更像是會住在永不開燈的古堡裏的那種人。
給她還有菲比·法爾科內開門的是一個挂着标準化微笑的男人,彬彬有禮的笑面虎。
“這是坎迪,我們的管家。坎迪,這是我的朋友,她送我回來的。”菲比昂着下巴對笑面虎說,“怎麽,家裏在舉辦宴會嗎?”
羅茜提出要把菲比·法爾科內送回家的時候,紅頭罩就暫時道別了,他說還暫時不想把自己的脖子洗幹淨送到老對頭刀下。他給她留下一個聯系方式,告訴她如果有什麽事就打這個電話,羅茜乖乖将這個聯系方式塞進口袋,然後抛之腦後。
他就像你在客輪上遇見的旅客,你們在一起倆聊文學和上帝,混的很熟,實際上你對他一無所知。他離開時也像那麽一個人,在碼頭上給你寫下聯系方式,說我們保持聯系,其實你知道你不會和他聯系,他也不會和你聯系。
但羅茜憑着自己絕無僅有的直覺确定他們還會再見面的,可能不會很快,但她總覺得他們兩個之間的故事還沒有講完。
“是的,關于今天的雞尾酒會家主昨天在飯桌上和您說過的——如果您還有印象的話。如果我沒有記錯時間,現在已經到了您和韋恩家族的小少爺說話的時候了,小姐。”坎迪皮笑肉不笑,用平緩,“需要我和家主說一聲您回來了嗎?”
“不了,就當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吧。”菲比朝他點點頭,帶着羅茜往裏走。
“這是我父親常常舉辦的晚會,他是個商人。”菲比對羅茜悄悄話,“算了,我在掩飾什麽呢?他是個□□老大,這種晚會明面上是為了讓全哥譚的有錢人、大名鼎鼎的企業家聚在一起談生意,其實就是父親為了顯擺自己的在哥譚的地位而舉辦的,大家心知肚明彼此都是些什麽貨色,但誰也不能在這種場面說出來。”
菲比向她介紹這種雞尾酒會的重要性的時候,他們幾乎橫穿過人來人往的會客廳,賺足了目光。室內的燈光調的稍顯昏暗,客廳大堂看上去就像一家高檔音樂廳,在柔和的燈光下四周的牆面就像是無限向上延伸,直到消失在弧形的牆角。
她們朝裏走去,處處有人影晃動,一張張灰白的面孔轉向她們,又漫不經心地轉開,仿佛正注視着凡人之路的幽靈。玻璃杯碰撞發出輕微的叮當聲,人們輕聲低語,說些有關生意來往、調情或者其他适合在這樣場合談論的話題。
這裏有兩種人,其中一種是渾身散發着無趣和無聊的中年人,他們花了大功夫将自己幹淨的頭頂或是眼角的皺紋遮掩住,好在年輕一輩面前不至于落了下乘;另一種是覺得什麽東西都值得笑上一番的淺薄之人,從各個角落不斷傳來的笑聲像是夏夜不可或缺的蟬鳴一樣填充了房間的空隙。
有人從人群中捕捉到了法爾科內家最小的女兒,菲比·法爾科內的身影,不失殷勤地走過來堵住他們回到二樓房間的道路,菲比只好停下來和那兩位珠光寶氣,說上兩句話便要笑的花枝亂顫的女士攀談。那兩位女士很有默契地忽略了羅茜,她正好落得清靜,擡頭打量起牆壁上挂着的硬石鑲嵌畫。
這是他們一路從門口走過來看到的最值得看的東西,畫的是一個身穿銀甲的騎士試圖營救被綁架的小姐,後者被劫匪綁在樹上,全身只有一頭長發恰好遮羞。騎士打開了自己的面罩,踮起一只腳正嘗試着解開繩結,小腿的線條力量中不失優雅。羅茜站在下面,心想要是她住在這房子裏,遲早要爬上去幫他一把。他看上去并不怎麽盡心盡力。
“朱拉耶夫的作品。”一個低沉悠揚的聲音出現在她身旁,“法爾科內花了三百萬美元綁他過來制作這副鑲嵌畫。”
“綁?”
“開玩笑的。”那位穿昂貴西服套裝的高大男人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歲月已經攀上他的眼角,但只為他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魅力,他朝羅茜舉了舉一杯插有橄榄的酒杯,“你看起來有點兒嚴肅。不太享受這個酒會?”
他停頓了一下,打量了幾眼正被纏得脫不開身的菲比·法爾科內,了然地點了點頭。接着他對着羅茜使了個眼色,稍稍擡高了自己沒拿着酒的另一只胳膊。
羅茜有些驚訝地愣住了,但男人朝她調皮地擠了擠眼睛,她只好快步走上前挽住那只胳膊。兩人假裝毫不知情地快步離開了焦頭爛額的菲比·法爾科內,越走越快,甚至到最後羅茜為了追上他大步流星的步子都小步跑起來,兩人躲到了另一條空無一人的走廊,對視兩眼,大笑起來。
“參加宴會而不至于讓自己無聊至死的訣竅就是永遠和新朋友待在一塊兒——我母親常這樣說。一直到現在我都将這條金科玉律常記在心。”他滿眼溫和的笑意,等待羅茜平靜下來,她還在獨自輕笑個不停,“現在我們有時間在這棟大宅裏慢慢逛一下了。”
羅茜偏過頭仔細打量這個稍顯自來熟的陌生人,他的雙眼和傑森的眼睛有點像,是一種幽深的湛藍色,當你和他說話的時候,你永遠不會弄不清他在朝着誰說話,那是一種讨人喜歡的關注。他的聲調好似在取悅整個世界,但你又能從其中聽出硬朗、自制和自律。
“但總得有人和老朋友待在一塊兒。”羅茜補充,“那是宴會讓人不快的另一部分嗎?”
“這一部分,我常常讓我的養子替我領受。”他洋洋得意的模樣顯得有些孩子氣,“不然養子是用來幹嘛的呢?”
羅茜已經在腦海裏腦補出了這位風度翩翩的先生養子的模樣,那肯定是個有着同樣漂亮的藍眼睛、苦大仇深的年輕人。但很快男人又另外牽起了話頭,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羅茜便興致勃勃地跟着他走:他看上去親切、誠懇,而且風度翩翩,聲音裏已經許下了承諾——他會照顧她,不用擔心這些無聊的成年人。
對于布魯斯來說,在宴會上引誘一位年輕美麗、初入社交界的小姐和他單獨漫步已經是駕輕就熟的技巧,只不過和今天不同的是,平常他們不會在散了二十分鐘步後,還僅僅止步于手挽手聊天。
最開始注意到這個和一個法爾科內一起唐突闖進來的小外星人的并不是他,而是紅羅賓。從他極力壓抑後的驚異口吻就可以聽出來,提姆看到這個白發金眸的姑娘走進來,內心的活動并不像他看起來那樣平靜。
布魯斯,我還以為你說她現在在紐約?
你沒記錯。至少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那一瞬間,布魯斯只感覺到一種奇妙的宿命感像光環一樣籠罩了他。這個外星人在最初來到地球的時候,就在兩條披風之中選中了看起來更不好惹的黑色,他應該意識到這個外星姑娘不會滿足于停留在風平浪靜的紐約。在人群中,她的面容、體型和神情別具一格,仿佛落在一堆廉價小飾品之間的花朵,帶着清新的晚風飄了進來。他立馬意識到這個剛醒來沒多久的外星姑娘和這個地方是有多麽不搭,他再次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了那副價值三百萬美元的硬石鑲嵌畫旁邊。
“朱拉耶夫的作品。”他帶着微微的試探說,內心極其平靜,“法爾科內花了三百萬美元綁他過來制作這副鑲嵌畫。”
“綁?”她疑惑地問。這是布魯斯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就好像一只夜莺剛剛站在枝頭清清嗓子,準備開始自己今晚的歌唱。他不動聲色地用錄音器錄下了她的聲紋特征。
“開玩笑的。”并不是玩笑。法爾科內将朱拉耶夫綁過來的時候,他正蹲在法爾科內大宅的頂層天臺注視着他們的一舉一動。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羅茜(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好像能看穿他那身昂貴定制西服,直直地看到那個像刺青一樣烙在他胸口的蝙蝠标志。
布魯斯趕緊換了個話題。
羅茜腦海裏有個抑制不住的怪念頭,在布魯斯和她穿過走廊,來到二樓的露臺上後,這個怪念頭在整個談話中揮之不去。這個怪念頭就是:這位布魯斯·韋恩先生會以這個露臺為起飛點突然騰空而去,就像一只重新從光亮處融入黑暗之中的蝙蝠。
她并不理解布魯斯·韋恩這個名字在哥譚意味着什麽,但她怎麽也從他身上那不凡的氣質中解讀出了一些東西。如果讓她拿迄今為止遇見的所有地球人和布魯斯·韋恩比較,她仍然會毫不猶豫地倒向後者,全因為後者身上有一種特別的高貴氣度,她猜想應該是源于他的生活、過往經歷和未來,不為環境所轉移,也其他人那種粗糙、馬虎的友好不一樣。
但除去他披在外皮之上的友善——當夜色抽去了他紅潤的面色、他深情而專注的眼神、他如同大提琴般低沉柔和的聲音,他的靈魂中還深藏着什麽別的東西,曾經風雲變幻的戰鬥永遠沉寂在優雅脆弱的眼睑之下。羅茜對于這個人為什麽會在西服之下穿緊身衣不太感興趣,如果他願意把自己的另一面藏起來,那她願意尊重這個秘密。
“……一起去沙灘玩嗎?”
樓下的輕柔樂聲伴着布魯斯的聲音重新喚回了她的注意力,她茫然卻又若無其事地點點頭。布魯斯似乎一眼就看出她剛才的走神,食指輕輕地點了一下她頭頂柔軟的發旋,用滿含無奈而又暗藏着父親般關愛的輕快語氣道,“可不許你拒絕,到時我要送一頂在沙灘上戴的帽子給你。”
羅茜剛想點頭,就聽見樓下的樂聲被突兀地打斷,他們沒有聽見什麽多餘的動靜,但僅這一點就已經足夠可疑。緊接着,一聲聲尖叫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父愛如山.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