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夏櫻
謊言這個東西。
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
當第一個謊言被說出口時,勢必會有第二、第三個謊言去圓那第一個,又用第四、第五個去圓第二、第三個。
如此連綿不斷的假話說到最後,就連自己曾說過什麽都不知道了。
未曾生過的事不存在于記憶中,記憶中只有虛假的話,以及由此導致的破綻……一個一個,随着假話,如虛浮的肥皂泡般炸裂。
“是……啊,對了,其實是這樣的,在鎖門之前,老師看到有學生從我們自己的班級裏跑出來,所以就認為那是伊誠光了……”島田又改了口,“這又怎麽樣呢?只是老師看錯了而已。”
“那麽,老師承認了看到的不是伊誠光對吧?”
“是的,大概是那樣吧。”
“我聽說,那天是島田老師巡校的對吧?”柯南忽然又提到了不相關的事情了。
“是的。”
“既然巡校,就要把每一扇門都鎖上對吧?”
“這是當然了。”
“學校的鑰匙有兩把,一把在江口先生手中,另一把,則在大木老師的手中……也就是說,你的鑰匙是從大木老師手上借的。每一天學校的每個房間都要上鎖,就像今天,實驗室是被鎖上的,對吧?”
“沒錯,當然是這樣的……”
“可是,周日的時候,實驗室的門卻是打開的喲。我們翻進學校的時候,是這麽看到的。如果調一下記錄的話,不難現,那一天沒有鎖的門應該很多吧?”
“啊……那個……”島田結結巴巴地“那個”了半天,最後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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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木老師只向校長說過自己擅入學校的事,其餘的老師都是不知道的。很顯然,島田對此顯然也一無所知。
柯南滿意于島田的沉默:“攝像頭拍到的是一個學生進入和一個學生出去,想想看吧,進入的只有伊誠光,那麽另一個學生在哪裏呢?沒錯,另一個學生肯定本來就在學校中,因為某些事耽擱才沒有離開,也就是說,如果那是你的學生的話,你在鎖教室門時,在班級裏看到的應該是兩個學生,但是你卻只看到了一個……這是為什麽呢?因為剛才你是為了敷衍我才瞎說的——你看到的那個學生根本不是從你的教室跑出去的!島田老師,其實這件事很簡單,只要請警方核查一下,在校內進行廣播,很快就能知道最後離開學校的到底是哪個班級的學生了。”
“那就是在小光進入教室之前就被人擄走的,這樣的話,我當然只看到一個……”島田停了下來。
“島田老師,你說得對啊!”柯南沉聲道,“你最後鎖的是你們教室的門,對吧,那麽在這之前,學校之前其他的門幾乎都沒有鎖,請問,在伊誠光進入學校到你鎖門的那段時間,請問你在幹什麽?”
島田說不出來,這是當然的。
柯南替他回答:“你啊,在把小光迷暈之後,就塞進了車子的後備箱了,是吧!”
反光鏡裏只能看到島田的雙眼,眯成一條縫,看不出內中的情緒。
前方不遠處,一叢垂枝櫻紅得紮眼。
守目送着櫻花從車窗邊快地往後溜去……
搖開的車窗外,似乎有誰在唱歌呢。
車子繼續前行。
“伊誠光是為了拿到自己的玩偶才回到教室的。你把伊誠光迷暈後藏進後備箱裏,然後裝作巡完學校回到四樓毀滅你作案的證據,在鎖門的時候,卻遇到的大木老師。老實說,你吃了一驚,但立刻就反應過來:大木老師可以成為你的不在場證據。你自告奮勇送沒有車的大木老師回家,也是基于這個原因吧?但是……正因此,你證據被留了下來。”
島田眯着的眼睛猛地張開。
“大木老師說,曾把鑰匙掉在你的車下,你鑽進車下替她找了出來……那我們就不妨這麽猜想好了。假面人玩偶是配套有一把鑰匙的,它們都是伊誠光的心愛之物,他把它們藏在自己的口袋裏,而伊誠光被你塞入汽車的時候,你一個不小心,讓口袋裏的假面人玩偶給掉了出來……”
島田用力握着方向盤,手指的關節都因此而扭曲了。
“老師,你只撿起了假面人,而那把鑰匙太小,掉在黑漆漆的汽車下面,你沒有找到。直到大木老師的鑰匙也一起掉下去的時候,你才現——那兩把鑰匙居然一模一樣,而你完全無法分清該給大木老師哪一把!”
“……”
“于是,在混亂中,你把伊誠光的鑰匙給了大木老師,而大木老師的鑰匙,大概和那個玩偶一樣,已經被你丢掉了吧,”柯南握緊了塑料袋裏的鑰匙,“證據就是,大木老師現在持有的鑰匙一定可以開啓在警局的伊誠光的玩偶;而在鑰匙上,一定會找到你、大木老師,還有伊誠光的指紋!”
“小弟弟,你的想象力很好喲。但實際上,那個玩偶和鑰匙是被老師沒收的,上面有老師的指紋也無可厚非的吧?但卻有大木老師的指紋,這樣說來,其實大木老師才是兇手嗎?”
“島田老師,”守忍不住插話道,“那能不能請你解釋一下,被沒收的玩偶上只有伊誠光和撿到玩偶的我親戚的指紋——只有這兩種指紋,沒有第三種了。你沒收別人的玩具時,難不成是選擇性有指紋的嗎?”
“還是說,”柯南補充,“你在作案的時候,其實是帶着手套的;然而在大木老師面前,你不可能去讓人起疑地帶上手套,畢竟……這個秋天很熱啊。”
“是啊,真熱。”
車後座的兩個小學生不約而同地揮手扇了扇風。
“你!”
握着方向盤的指關節忽地放松。
“那個玩偶啊,”他的眼睛又眯上了,“老師記得明明丢在了草叢裏,真是奇怪,居然會跑到十字路口上去……”
“老師,你承認了嗎?”守問。
“是的,但是那又怎麽樣?”島田說,“其實是因為伊誠光屢次犯校規,欺騙小女孩,我實在受不了那個孩子,才殺了他的。”
守看到,汽車接近前方的紅櫻,再将櫻花抛下,迅遠去。
“我讨厭那個孩子,想到他居然和我家的小光是同一個名字,我就恨不得立刻将他抹殺!如果帶給世界的光就是那種德行的話,在其成長為危害社會的家夥之前,還不如将其扼殺掉。”
他眯着眼睛,說得慷慨激昂。
“真是冠冕堂皇,”守說,“就因為這種理由殺人?不止吧。”
他之前就聽說,日本的法律就是如此。被判處死刑的比率非常低,除非嚴重危害到社會的連環殺人案,法務大臣是不會批準死刑的。而就算死刑被裁定,從裁定開始到執行也有一個漫長的等待過程,有的人等了十年,就在十年內通過不斷上訴争取到了死刑的免予執行,甚至有人關着關着就被放了出來。
而這群本該被處罰的死刑犯,就這樣神氣活現地重新回歸到公衆的視野中,直至連受害者的家屬也只能流淚到麻木。
島田可以承認這一件,而其他案子因為時間的久遠,早已找不到相關的物證了。
換句話說,只要他一口咬定之前的事他并沒有幹,并非連環殺人案的他被叛個三五年大概也就會被放出來繼續行兇吧……如果警方刑訊拷問,他還能反過來告警局虐待嫌犯,到時候,指不定還有很多人會支持他那麽幹呢!
——開什麽玩笑!
“藤澤,藤澤祈。”無意識地,看着車窗邊的櫻花,守念出這個名字。
柯南看到島田的身體一抖,接着又恢複正常。
“你殺死藤澤祈,也是因為他有什麽罪大惡極的行為嗎?”守擡起頭,“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殺人就是殺人,無論是殺一個還是殺幾個,犯下的罪惡你都是必須背負的!”
前方不遠,一叢粉色又冒出頭……
“其實啊,我剛才就想說了,”守微笑着說,“作為司機的老師,不會沒有現,我們已經是第五次經過這裏了吧!”
島田的車嘎吱一聲急急剎住,停在了菖蒲療養院門口。
療養院裏還是黑洞洞的,只有一個房間裏還亮着燈。
藤澤……藤澤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