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望月

花雖香,終會謝。

世上有誰能常在?

清冷的月光下,女人牽着他的手,唱完這支歌。

他們身後的竹林層層疊疊,一直延伸蓋滿整座山。

飒飒——

竹林被風吹動,在夜色中搖曳。竹的清香就此彌散開來。

面前一汪清泉,頭頂的明月倒映在水中,觸手可及。

“媽媽……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了。”女人說。

“去哪裏?”他驚惶地扭頭問她。

“去月中。”女人回答,輕輕擡手指向空中的明月。

白色和服的長袖在風中搖曳,銀色的月光灑落,她伸手向月,身形一下子不真實了起來。

他拽住母親的長袖,問:“為什麽?為什麽媽媽要去月亮裏呢?”

女人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推開他的手。然後在他的目送中,她一步步向前……

走入面前的清泉裏,任由泉水沒過頭頂。

就在那泉水正中的月影下,女人藏在水中的臉帶着微笑。

從水中傳來的聲音說:“過來吧……與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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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她一起,沉入永眠……

凡塵山,今日越。

俗夢已醒醉亦散。

夢境戛然而止。

從夢中清醒的男人睜開眼睛,窗外的圓月接近圓滿。

又是一年,到來了。

……

“……某一年的晚間,竹林中出現了異象。在林中伐竹的老爺爺,看到一株粗壯的竹子某一節閃動着耀眼的光芒。好奇之下,他向竹子砍去,卻在斷裂的竹節中現了一個女嬰……”

守讀到這裏,楞了一下。

“怎麽了,城戶同學?”倉橋青燈問。

“老師,我有個問題,”守說,“那個老爺爺是對着竹子閃光的那一節砍下去的對吧?”

“是的,怎麽了?”

“那真是太驚險了,”守繃着臉說,“他并不知道竹取公主在那節竹子裏呀!如果一不小心把竹取公主砍死了,不就玩蛋了嗎?”

他揮揮手中的書本,班級裏響起一陣騷動。

“笨蛋,如果砍死了還會有這故事嗎?”

“但是為什麽沒被砍死呢?藏在竹子裏也看不到,一刀下去,被砍死的幾率更大吧?”

“因為砍死了就不是神作了啦。”

小學生們叽叽喳喳地讨論起童話的可行性,青燈拍了拍講臺,讓他們安靜下來。

他又揮揮手,讓守坐下。

“城戶同學的想象力很豐富,”他無奈地說,“但是,後來竹取公主回到了天上,所以可以暫時理解為是天神派下的使者。既然是天神的使者,普通的伐竹刀當然不會傷到她……大家可以這麽來理解。”

有學生舉手:“但是我聽說,真實原版的故事是:一個老爺爺上山砍竹子的時候真的不小心把小孩兒當竹子給砍死了……”

“哎呀,太吓人啦!所以什麽最後公主回到月亮上啊,其實公主是死掉了吧……”

“神的使者怎麽會死掉呢?”倉橋青燈力不從心地阻止道,“啊……那個……大家請稍微安靜一點……”

話音未落,下課的鈴響了。小學生們齊齊起立,向老師鞠個躬便一哄而散。

一堂課才講了半篇課文,倉橋青燈合上自己的教義,欲哭無淚。

這一天,小林老師因為最近肆虐的流感,請假沒有來,代替她講課的任務就落在倉橋青燈的身上。

看來,對他來說,代國語課還是稍微有些困難了。

造成剛才騷亂的罪魁禍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灰溜溜地跟着小夥伴們從教室的後門跑了出去。

“然後朕就坐到了這裏,”他沮喪地說,“玩蛋了……不是竹取公主玩蛋,是朕玩蛋了,青燈老師要不理我了。”

“你的奶!”迪斯馬斯克沒好氣地端上一杯純牛奶,“加隆囑咐的,他去找新工作,沒空管你,這周由我來接送你上學放學,還有照料你喝奶!”

“青燈老師要不理我了!”守又重複了一遍。

“快點喝奶!”迪斯馬斯克也重複了一遍。

守只得厭惡地瞅了眼杯子:“在朕看來,這乳白色的液體既然富含大量鈣質和蛋白質,就應該賞給修普諾斯喝,朕只喝中國産的二鍋頭!”

達那都斯出獄後,他按照正常的法律途徑從孤兒院抱養了修普諾斯,雖然這聽上去很奇怪。

現在,那兄弟二人都住在守的別墅裏。前幾天,修普諾斯光可鑒人的腦袋上長出了一根金色的毛,他終于從一個“小光頭”榮升為了“一根毛”。

真是可喜可賀。

迪斯馬斯克嘲笑道:“小不點也喝酒?你別逗了!”

阿布羅狄插話道:“他還真的能喝酒,童虎說中國的男人從小就得酒精考驗,所以把各種酒都給他嘗過。卡妙從西伯利亞帶來的伏特加他也能喝稍許,總之,這小子的酒量比你想象中還要好。”

附和阿布羅狄的解說,守豪邁地推開牛奶:“為朕換酒來!”

“換個屁!快點把酒……不,把你的奶喝下去!”

迪斯馬斯克那張兇惡的臉終于有了用武之地,在僵持了一陣後,守只得不情不願地喝幹牛奶。

放下杯子,他的嘴唇上還沾着一圈白的奶痕沒來得及擦掉。

迪斯馬斯克滿意地收走杯子,守在他背後繼續嚷嚷:“青燈老師要不理我了!”

“你已經說了三次了!就說你想怎麽辦吧!”迪斯馬斯克不耐煩地說。

守繼續說:“米諾斯常說要追求一個人就要先投其所好,再加上賠罪,朕決定買東西送給青燈老師當禮物。”

迪斯馬斯克頓感不妙。

“朕……最近看中一款【哔】星的手機,”冥王大人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了迷之紅暈,“【哔】卓的系統,可以安裝不少游戲和辦公軟件,就是價格嘛……呵呵……”

呵呵的意思不言而喻。

“只要七萬日元,你可以借給我。”守搶在迪斯馬斯克回絕之前認真地說。

一談到錢,迪斯馬斯克就犯起了口吃:“這……這……你會還嗎?”

“你覺得朕是能還錢的那種人嗎?”

“可惜最近我手頭緊,呵呵。”

迪斯馬斯克立刻擺出爸爸們常用的哭窮架勢,只是守并不吃他那一套。

“不要哭窮了,朕知道你開餐廳每個月的利潤就足夠付兩筆房貸。”他冷冷地說。

迪斯馬斯克苦着臉說:“我只是你一大堆監護人的其中一個,你何苦為難我呢?”

“你是最有錢的監護人,朕不找你找誰?”

“你可以找撒加!”

“希臘政府爆財政危機,你覺得朕找他有幾分勝算啊?”

“那也不能找我,我沒錢!”迪斯馬斯克堅決地說。

“這是什麽?”守摸出一沓票子,“這是從某個空酒瓶裏現的。”

迪斯馬斯克大驚:“啊……我的私……”

修羅在廚房裏招呼:“迪斯馬斯克,菜做好了快端出去!”

“啊,那個等等,”迪斯馬斯克向廚房喊了一聲,繼而彎腰低聲道,“臭小鬼,你從哪兒找來的!”

“那麽,現在有錢了不是嘛?朕點了點,正好七萬日元,”守鄭重其事地拍拍迪斯馬斯克的肩,“放心,這一回欠的賬就讓拉達曼提斯分十二期分期付款還清,朕一向說話算話。”

“這跟欠賬沒兩樣啊!加隆那十二期分期付款還一筆沒付那!”

第二天,守還是多了一個新手機。

第三天,這個手機裏裝上了無數的游戲和軟件。

第四天,守已經徹底忘記了送給青燈老師的禮物。他滿腦子都是玩手機,躺在床上玩,走路的時候玩,吃飯時玩,就連上課的時候也在玩。

第五天……

第六天……

第七天……

迪斯馬斯克憤憤不平地叫道:“你不是說這個手機是要送給老師的嗎?為什麽這玩意還在你手裏?!”

今天是第十天,守坐在餐館的吧臺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機。

“哼哼哼!”他頭也不擡,對着手機出了謎一般的笑聲。

阿布羅狄慵懶地斜靠在吧臺邊接話:“很明顯,跟現在大多數的小孩一樣,從電腦游戲轉移到了手機游戲上,而且不上網就不能活。對不對,守君?”

“是的!”守君只有在話題與自己的愛好有共鳴的時候才會應聲,“朕現一個很有趣的網站,以前只能回家在電腦上看,現在不一樣了,只要打開手機,随時随地都能看網頁。”

“網站?”

“關于各種靈異事件,”守說,“既不隸屬于冥界也不屬于人間的各種各樣的都市怪談,就是這樣的網站。”

阿布羅狄想到上周生的事件。雖然在米諾斯趕到之前餐館的燈就重新亮起,那個影子一樣的女人也再未出現,但是身邊的這種東西出現得日趨頻繁,終歸不能置之不理。

“在這個世界上,有不屬于這個世界也不屬于那個世界的另一個世界,”守對着手機念道,“這樣第三方的世界沒有秩序,也沒有出現的來源和理由。有的時候,明明做着與平時一樣的事,卻在某一個時點到達匪夷所思的地方——這就是最近流傳的,關于如月車站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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