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過完年的二月底, 某天的半夜，江慧的父親江敬東拎着一個行李包，悄悄地回到了家門口。

他輕輕拍着家門, 輕聲喊着：“阿香, 阿香, 快開門，我回來了……”

可他拍了半天的門, 都沒有人過來開門。

他發覺不對勁，低頭一看鎖頭，大門竟然是鎖着的！

難道家裏一個人都沒有？阿香她們去哪裏了？

江敬東心裏閃過一絲慌亂。

他心裏清楚, 他不是一個好丈夫, 也不是一個好爸爸。

但他心裏卻一直很篤定, 不管他去了哪裏，只要回到這個家, 他就還是老婆和女兒心目中頂梁柱一般的存在。

可現在，家裏大門緊鎖，老婆和兩個女兒去了哪裏, 他都完全不知道，江敬東瞬間感覺，他那迷之一般的自信心崩塌了, 惶恐不安。

江敬東出門在外，也沒有帶家裏的鑰匙, 沒有辦法之下，他只好去了老宅那邊，敲響了父母家的門, “爸、媽, 開開門……”

江敬東喊了好幾聲, 住在大門旁邊這屋的江老爺子聽到聲響，出來給他開門。

一見到這個不争氣的大兒子，江老爺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知道回來啊？這大半年沒聲沒息的，你咋不死在外面算了？”

江敬東一見自家老爺子發火，也知道自己理虧，不敢吭聲，只埋頭走進了屋。

他放下行李包，自顧自地從茶壺裏倒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地喝了下去。

喝完了水，放下杯子，江敬東這才問江老爺子，“爸，阿香和慧慧她們去哪裏了？您知道嗎？”

江老爺子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看着他，“你說說你是怎麽當人老公和父親的？連老婆女兒去了哪裏你都不知道，你還想不想過日子了？”

江敬東一向敬畏老爺子，被罵了也不敢還嘴，只垂着頭不說話。

江老爺子看他這副模樣就生氣，黑着張臉，又問他，“我問你，過年的時候，來了一幫人催債，說你欠了他們好幾千塊錢，到底怎麽回事？”

一說到這個事，江敬東就感覺頭更擡不起來了。

他一臉苦澀地回道：“爸，我也是被他們坑了，他們騙我說做紙生意能賺大車，說一車貨拉回來賣出去，就能賺幾千塊，我就東借西借的湊了兩千塊給他們。”

“哪裏知道，他們拉貨回來的時候，說遇到了下雨，一車紙全部濕了爛了，我不僅沒賺到錢，本金也沒拿回來，還倒欠他們兩千塊錢……”

江老爺子沉聲問他，“那你親眼見到那車壞了的貨沒有？”

江敬東搖了搖頭，“沒有，負責運貨的是他們，他們說是路上出了事故……”

“他們說什麽你都信啊，你怎麽就這麽蠢啊？這幾千塊錢說沒就沒了，你就不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江老爺子真是恨得想打他幾巴掌，他怎麽就生了個這麽蠢的兒子？

江敬東還一臉委屈地說：“他們說是在外省出的事，難道我還跑到外省去求證啊？那又得花多少錢？”

江老爺子被氣得頭痛，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這個兒子，真是蠢得沒救了，你花一點車票就能求證的事，難道還比不過欠幾千塊錢的債嗎？哪個輕，哪個重，他都不知道嗎？

太蠢了！真的太蠢了！

江老爺子氣得不想再跟他說話，反正分家了，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的事。

“沒事洗洗睡覺，有什麽事，明天再說。”江老爺子說完，就回屋睡覺去了。

江敬東去廚房燒了一鍋水，好好洗了個澡，感覺渾身舒服了，這才拿出行李包裏帶回來做手信的餅幹，就着熱水吃了起來。

大半包餅幹下肚，他也只吃了個半飽。

老宅的房子夠住，江老爺子和江老太太早就分開住。

但江敬東可不敢進老爺子的屋裏睡覺，他拿過幾張長凳子拼在一起，墊上幾件衣服，再拿張薄被子蓋上，就這麽湊合着睡了一晚。

感覺沒睡多久，江敬東就被江老太太和江老爺子說話的聲音給吵醒了。

“這個發遭瘟的，一點本事都沒有，就知道禍害家裏。”

江老太太平時最不喜歡江敬東這個愚蠢嘴笨的大兒子，這會兒聽到他回來，還欠了幾千塊的債，可不就又氣又怒地罵了起來。

等吃了早飯，江敬東又問老爺子，“爸，阿香她們到底在哪裏？你告訴我吧！”

他不相信阿香她們出去了，會一點都不跟老爺子他們說。

江老爺子拿出葉凝香交給他的鑰匙，冷冷地對他說：“這個是你家的鑰匙，阿香說了，你要是回來，就好好在家裏呆着，她們有空就會回來的。”

江敬東卻不想這樣，找不到她們，他的心裏也沒個着落。

“爸，您就告訴我吧，我要去找她們。”

江老爺子輕嘆一聲，“我也不知道她們在哪裏，只聽慧慧說過，她們在城裏開了一家包子店，生意還可以，你要找她們的話，可以去慧慧的學校找她，她在江城一中上學。”

江敬東眼睛一亮，“她在江城一中讀書？好，我這就去找她們！”

說完，他就拎着行李包回了自己家裏，又換了一套沒有補丁的衣服，鎖上家門，就朝着城裏而去。

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江敬東才走到江城一中的校門口。

這個時候，還沒有到放學的時候，學校大門是鎖着的。

江敬東進不去，只能在學校外面等。

等到中午放學的時候，江敬東就守在校門口，眼睛緊盯着那些出來的學生，想要把江慧給找出來，就怕會錯過她放學。

等到江慧出來的時候，他才發現，他的女兒長得實在太出衆，簡直就像是人群中的發光體，根本不用他仔細找，他一眼就看見了她。

他高興地朝江慧揮着手，“慧慧、慧慧……”

江慧聽到這把熟悉的聲音，心裏就有一個念頭，這個渣爸終于回來了。

按照前世的時間進程，他這幾天是應該回來了。

江慧也一直在等着他回來，看看他跟媽媽要怎麽過？

現在看到他，心裏也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江慧推着自行車走到他身邊，淡淡地喊了一聲，“爸，你回來了。”

江敬東笑着點頭，“嗯，我回來了，慧慧，你媽呢？她在哪裏？”

江慧淡淡地對他說：“媽媽在包子店，你上車，我載你回去。”

江敬東哪好意思讓女兒載他，想要接過她手裏的自行車，“我來帶你，你快上來。”

江慧直接拒絕，“你又不認識路，我載你，趕緊上來。”

聽到江慧的語氣不太好，江敬東有些生氣，但想到自己欠了一身債，又有些心虛，“好好好，你載我，你載我。”

他坐在後面，有些擔心江慧載不載得動他。

結果卻發現，他的擔心是多餘的。

江慧載着他，還是騎得飛快。

很快，他們就回到了廚神包子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