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光
陸時淮平複穩定情緒後，對上沈白舟明亮純真的眼神，覺得口有些發幹:“沈白舟，你跟其他人不一樣。”他想稍微解釋一下，可是陸時淮向來鮮言寡語，很少正式的去解釋什麽。
沈白舟側過頭來，臉上帶着不理解：“什麽？”
陸時淮喉嚨像是給人放了塊烙鐵，說不出話來但是能從裏面看見冒出來的白煙，他想起以前在沈白舟哭時，自己也曾幻想過把他惹哭的場景，然後一臉警告冷聲說:“以後不準再哭。”
可現在陸時淮看着小孩眼底強忍的眼淚，稍微泛濫出水光，他用手摩挲過沈白舟的眼尾，帶着點玩弄意味的用指尖撫過沈白舟的睫毛。
沈白舟被弄得有點癢，往旁邊一躲，“哥哥你幹嘛啊？”
“沈白舟。”陸時淮想起那晚，小孩被自己欺負時一個勁地哭，就連對自己的反抗也只是把禮物扔在草地。
“以後沒人欺負得了你，包括我。”
“包括你？”沈白舟重複問道。
“嗯。”陸時淮沉聲應道，“所以之前說過難聽的話，都是不做數的，沒有人可以要求你這樣。”陸時淮怕沈白舟聽不懂，每一個字都講得很慢，吵架就像撕碎的紙，就算用膠水重新粘好也能看得出留下的痕跡。
沈白舟聽懂了，本來就強忍的眼淚毫無預兆淌了下來，他之前還說要忍住的結果因為陸時淮一句話就破防，沈白舟臉色帶着委屈吸着鼻子說:“都是你的問題。”
不然他哪裏需要忍這麽久！
忍到他現在眼淚都不多了！都不知道怎麽哭了！
“嗯，是我的錯，我很抱歉。”陸時淮總算松了口氣，現在的沈白舟年紀還小，屬于發生一些小矛盾也能很快忘記的年齡，陸時淮不敢想，要是沈白舟跟他一般大，兩人會走到什麽結局。
“既然都是你的錯，那我等會要吃小蛋糕！還有上次吃的甜甜圈！”
“好。”
“還有紙杯蛋糕！我要三個！”沈白舟趾高氣揚說道。
Advertisement
“只能吃一個，不能吃多。”上次沈白舟吃多了，消化不良肚子漲氣，還是陸時淮給他揉的肚子。
“兩個紙杯蛋糕！”沈白舟讨價還價，怎麽可能只吃一個呢？一個還沒嘗出點味就沒了，完全不夠吃！
“再還價就別吃了。”
沈白舟:“……”這就是你哄人的态度嗎？
行叭，一個就一個，他能屈能伸！
沈白舟身體确實弱，跟剛破殼的小雞崽似的受不得風寒，前天剛玩了場雪，這幾天就開始斷斷續續發起燒來，慶幸的是熱度并不算很高，護士給他開了點藥說是回家吃。
再加上沈白舟本來就不願意在醫院呆，裏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難聞，一點也沒有他的小餅幹好聞！
不過他發燒這段時間，食欲大減，也沒什麽胃口去吃零食，再加上秋雅給他準備的都是一點清淡的菜，仿佛只焯了遍水幾乎沒什麽鹹味。
沈白舟神情恹恹，腦袋昏昏沉沉像是往裏面灌了水，整個人沒有力氣的躺在床上，昨天還能看會漫畫玩會媽媽手機，今天就提不起什麽勁，迷迷糊糊中又睡了過去。
一覺睡得很沉，醒來時才發現床邊上坐着人，人手邊上貌似還在翻看什麽東西，沈白舟定眼一看，正是他之前随便亂寫的英語寒假作業……
沈白舟視線随着陸時淮的目光看，發現他正看的是自己寫的組詞成句，就是上面給出幾個單詞，在橫線上寫成一句話。
這一看沈白舟本就發燒的臉愈加發燙，因為他只會寫幾句簡單的，遇到難的他就直接把題目抄了一遍，他紅着臉伸出軟綿綿的手想将作業奪過來。
“你別看了。”沈白舟嘟囔一句，臉上全是被長輩抽查作業結果作業還糟糕亂寫的羞恥。
陸時淮冷淡地将作業合上放在一邊，“好點了嗎？”
“好多了！”沈白舟說完有點想上廁所，他慢吞吞地起身，屋裏沒有暖氣，離開跟火爐一樣暖和的被窩讓他肌膚上泛起一層小疙瘩。
沈白舟穿好衣服去了趟衛生間，果然還沒有好全，走起路來腳下跟灌了鉛似的沉重，暈暈乎乎頭重腳輕。
陸時淮還坐在床邊上，手裏拿着的東西又換了，從英語作業變成了語文作業。
沈白舟歪歪倒倒回到屋內準備想發射導彈一樣撲到床上，看着哥哥手裏的語文作業眼睛都瞪直了！
“請根據圖中所表達含義寫不低于一百字的作文。”陸時淮手指捏着作業一角，将随便翻開的一頁讀了出來。
圖中兩個人正在對話，讨論起某某同學最近的變化，所以作文主題應該是以描寫人物最近的變化為核心。
可陸時淮冷淡的眼睛往下一落，看着沈白舟用鉛筆寫下的作文名，眼睛盯着看了半晌。
-哥哥彎了
陸時淮:“……”
我的哥哥，長得很帥，對我很好，就是有點兇，可是最近他彎了很多，不再兇兇的，還會喂我吃蛋糕……
陸時淮讀到這裏就停住了，沈白舟身體僵硬得跟雕塑一樣，他臉更是紅得不行，他怎麽又寫錯字了呀！嗚嗚嗚，他就是個語文笨蛋。
可是随着羞恥一過，整個人因為羞恥而冒出的火苗蹭蹭蹭往上漲，他嘟起嘴角氣昂昂地朝陸時淮跑去，“不許再看我的作業！”
他跑得迅速且急躁，在離陸時淮一米遠時左腳突然發難絆倒右腳，整個身體歪歪倒倒的左右晃悠，陸時淮把手裏的東西一丢想把沈白舟接住。
結果沒想到兩人都撲通一下倒在地上。
陸時淮後背碰到冰涼的地板發出一聲悶響，還好他耐摔不怎麽痛，只是嘴巴上傳來溫熱軟乎乎的觸感。
陸時淮怔住，發愣地躺着地板上。
身上趴着的小孩表情也傻了吧唧一樣，兩只手揪着他身上的灰色大衣，整個人跟失了魂一般雙目放空。
陸時淮以為他是摔到那裏趕緊将人抱起來四處查看，“沒事吧？是不是腳給扭到了？”
沈白舟完全被砸暈了，他嘴唇翕動幾下，想起不久前秋雅跟他叮囑過的，不能跟別的小孩子嘴碰嘴，會懷小崽崽的！
可剛剛，他跟哥哥嘴碰嘴了！
他親了陸時淮！嗚嗚嗚！
頃刻間他迷茫的眼睛裏泛濫出晶瑩的淚花，不停地往外冒淌了下來。
這可把陸時淮給吓壞了，他将人攏在懷裏左右檢查，細心地掃過每一個角落。
“舟舟，告訴哥哥，哪裏摔了？”他望着沈白舟哭得通紅的臉蛋，鼻尖上紅得像是被人用女孩子用的腮紅點過似的，鴉羽般濃密的睫毛上沾了點濕潤的淚珠。
沈白舟吸了吸鼻子委屈得大哭起來，“哥哥！我肚子裏可能要懷你的寶寶了！”
陸時淮:“……？”倒不如剛才那句哥哥彎了來得靠譜。
沈白舟見他說話，捏起沒有什麽力氣的小拳頭往他肩膀上砸，聲音更加崩潰還帶着哭腔:“怎麽辦？我媽媽說親了嘴會懷小孩子的！”
陸時淮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裏拿出手巾替他擦着眼淚，懷裏的小孩哭着哭着打起嗝來，嘴裏反反複複溢出幾個字:“怎麽辦？嗚嗚嗚嗚”“我還是個孩子怎麽能懷小崽崽呢！”
可能還是因為發燒未好全，沈白舟哭着哭就睡着了，睡覺時嘴裏還會是不是溢出幾個字，他的手緊緊攥着陸時淮的衣角牢牢不放，生怕下一刻手裏的東西就沒了。
沈白舟發燒去得也快，兩三天便好全了，一開始因為生病不太好的胃口此時也成反彈式上升，之前吃的都是粉蒸芋頭之類清淡的菜，好不容易能吃一些重口味的醬鴨，鹵牛肉，更加是敞開肚子了吃。
以前每天一頓兩碗飯，現在更是漲到三碗，吃完還頗有着意猶未盡。
秋雅笑着看他吃完，“這幾天嘴饞壞了吧。”
“嗯嗯！”
褚學文也在旁邊笑着，“今天下班在路上買了點蛋撻，等消消食之後晚上當宵夜吃。”
“好哎！”兩個小孩應聲和道。
他們一家有晚上散步消食的習慣，再加上今天天氣還好，稍微暖和了些，等秋雅他們把碗洗完，一家人就從門口出發散步。
沈白舟病剛好，秋雅怕他還是受不住寒給他裹了一層圍巾再出門。
外面還是有點涼意，天空藍得幾乎透明，潔白如雪的雲朵輕飄飄地移動。
大人一手牽着一個小孩在路上走。
沈白舟聽着大人們講着閑話，他和褚樂也玩着只需要手就能做的小游戲。
突然沈白舟的肚子裏傳來一聲持續兩秒的輕響。
沈白舟霎時間小臉一白，他用手摸了摸肚子，感受着本來軟軟的肚皮現在微微漲起，緊接着又發出一道響聲。
完了！
現在肚子裏的崽崽都已經會發出聲音了！
“舟舟哥哥，你肚子裏怎麽在叫啊！”褚樂看着他說道。
“沒有，你聽錯了。”沈白舟抿了抿唇動作輕緩地撫摸一下鼓鼓的肚子，嘴硬說道。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個秘密洩露出去！
他以小餅幹的名義發誓！
作者有話要說： 差不多小時候的也快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