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水光
陸時淮很少主動去找陸琛,次數屈指可數。
陸琛自然的坐在主位上,沒有絲毫意外的神色,看來已經料想到談話的內容。他随意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今天天氣不錯。”
相比前些天的綿綿細雨,今天稍微出了點太陽。
陸時淮垂頭應了聲。
“看來是想好了。”
陸時淮立在一旁,想起沈白舟仰頭看他笑得眼角眯起的模樣,“父親,我會是一把合格的刀。”
他這次談話的目的還是希望陸琛能夠放棄沈白舟,不要試圖觸碰他,只是他話剛講完陸琛笑眯眯不帶溫度的盯着他。
陸琛常居高位,一貫不喜歡被別人主導,他含着笑問:“這是他本應承受的責任。”
先不說當年如何,憑借這份血脈,就理應擔責。
完全的強盜邏輯。
陸時淮沒有反駁,因為知道這會給談判增加不必要的難度,他向來不做對自己無利可圖的事情。
“他的那份,我會替他去做。”陸時淮擡起黑壓壓的眼睛去看他,依舊是冷着一副臉,可說出來的話卻讓陸琛輕微抵眉。
“這本該是他的責任,你倒是熱心,替他全受了。”語氣稍微夾雜着那麽點冷嘲,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陸時淮還不夠野心老練,把自己的弱點完完全全擺在明面上。
可刀刃之上,哪有有什麽感情呢?
陸時淮陰沉沉地落了一眼,沉住氣繼續說道:“我只有這一個請求。”
“好。”陸琛不做損失的買賣,相比于沈白舟的天賦而言,他還可以再找,可牽掣住陸時淮的目前只有一個,實在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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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很感興趣你的目的是什麽?”陸琛一挑眉看他,眼神裏帶着“不要向我說謊”的警告。
“他應該永遠光明。”
永遠光明的沈白舟小朋友現在正和媽媽在客廳裏看着電視劇,沈白舟窩在秋雅懷裏,腦袋枕在她腿上,一副其樂融融的畫面。
沈白舟追着上次看過的電視劇,想通過影視學習經驗為下一步怎麽辦做準備,于是明亮有神的眼睛鎖緊屏幕不離分毫。
“傻孩子,你懷孩子的事情應該告訴媽媽啊!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面受了多少苦啊!就算媽媽再逼你,也會考慮你的感受啊!你怎麽狠心一聲不吭跑到外省,幾年不聯系!”女主媽媽哭得悲天怆地,眼睛都紅腫得跟個核桃似的,淚水止不住的流。
沈白舟用小腦袋蹭着秋雅的動作一僵,驟然覺得正往嘴裏送的薯片不香了,他先是低頭看了眼自己稍微突起的小肚子,輕輕摸了下,肉嘟嘟的;又看了眼電視劇随後用迷茫的眼神望向秋雅,怎麽辦,要告訴媽媽嗎?
他把視線再次挪向電視,裏面的女主正跪在地上哭,以頭搶地,眼淚跟沒來得及關閘的水一樣奔騰,撕心裂肺喊了聲:“媽媽!”
沈白舟腦海裏将屏幕中的兩人自動的換成秋雅和自己。
秋雅哭紅眼心痛地用手抹眼淚,而自己跪在地上懷裏抱着他剛生下來的崽,不停地說我錯了!還用額頭死命地磕着地板!
電視劇裏哐哐哐的幾聲重響,傳到沈白舟的耳機宛若要人性命的轟隆雷聲!
不行!
好痛的!
嗚嗚嗚嗚!他不要跟媽媽分開!也不要用額頭砸地板!
可是問題來了,他到底要不要告訴秋雅自己懷崽的事情。
他現在每天養成定時定點偷偷稱體重的習慣,發現體重秤上的斤數不僅沒減反而有愈加往上走的趨勢時,沈白舟甚至用小本本記下,來估算小寶寶的體重。
比如昨天的體重是30.1kg,今天是30.3kg,沈白舟就會偷偷用小本本記下今日崽崽體重增長0.2kg,甚至為了讓體重精準明确,沈白舟每次都脫得只剩下一層薄薄的卡通內衣,定時定點,可以說是一位極其優秀的“男媽媽”了。
可是到底要不要告訴秋雅這件事呢?他腦海裏混沌一片拿不定主意時,眼睛突然瞥見電視劇女主腦袋磕出鮮血,女主媽媽突然生氣拿起木棍狀似要朝她打去!
沈白舟:“!”
他咽了咽喉嚨,小手都在發抖的扯了扯秋雅的衣服,眼淚泛濫成災,學着電視劇裏女主那樣聲音發顫,就連臺詞也一模一樣:“媽媽。”
秋雅低頭也是愣住了,她用衣袖擦掉沈白舟的眼淚,“寶寶,是因為電視劇太感人看哭了嗎?”
沈白舟哭得抽抽搭搭的,小腦袋瓜在秋雅懷裏搖了搖,繼而淚眼婆娑擡起頭哭着說:“媽媽,我對不起你。”他稚嫩的奶音聽在秋雅耳朵裏格外心疼,跟剛斷奶的奶貓喵嗚喵嗚叫一般。
“媽媽!我對不起你!”電視機裏傳來一模一樣的女音,同樣的悲慘,同樣的淚眼朦胧。
秋雅突然覺得有點怪怪的,卻又一時之間說不上哪裏怪。沈白舟抿着唇緩緩将身子挪到秋雅耳廓旁,一邊哭一邊說起了悄悄話。
陸琛沒有在這邊停留多久,他最近頗有些忙碌,卻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來應對陸時淮,足以可見陸時淮在他心中還算得上一點分量。
他前幾天确實派人去監督沈白舟準備動手,陸琛輕笑了聲,小家夥還挺靈敏出手也快。
陸琛走後陸時淮展開自己的手掌,不出意外地發現手心微濕,現在的他對于陸琛來說确實弱小的不像話。
陸時淮去洗了把臉,冷水能夠輕微緩解因為方才談判帶來的煩躁,他所有的底牌一覽無餘,全然擺在陸琛面前。
陸時淮用毛巾擦拭臉上的水,盯着鏡子中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他垂下眸将手裏的毛巾扔在垃圾桶,開始盤算着要如何在以後創造出新的底牌。
他還沒來得及想,就被慌張跑進來的奶貓抱了個滿懷。
奶貓嗚咽哭着,嘴裏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什麽,模糊不清,陸時淮聽了半天才隐約聽出來媽媽兩個字眼。
小孩确實愛哭。
陸時淮用手指擦去他的淚水,可剛一擦幹淨眼淚花就又鬧騰出來,源源不斷往下流。陸時淮心裏微妙嘆了口氣,又想從哪裏來的這麽多水,止都止不住。
他用手輕拍小孩幾下腦袋,緩和剛才跟陸琛說話時的冷淡語氣,盡量溫和一點:“怎麽了?”
沈白舟現在是真的難過到了極點,一度自閉到不想說話,只曉得冒眼淚緩解自己悲傷的情緒。
陸時淮哄了好一陣子,沈白舟抽咽一聲,哭哭啼啼帶着點告狀意味說:“哥哥,媽媽是騙我噠,嗚嗚嗚嗚嗚,我肚子裏沒有你的小寶寶。”
陸時淮安撫他的手一頓,未免覺得好笑起來,“本來就沒有。”
他又想起之前差點懷疑自己的知識儲備,不免覺得更加好笑起來。
話飄到沈白舟耳裏,讓他還殘留一絲理智的大腦徹底崩潰,這是他有史以來哭得最大聲的一次。
陸時淮有點疑惑,之前因為覺得自己懷崽崽要哭,現在是聽到沒有崽崽也要哭,他将自閉躲在小角落裏的沈白舟一把拿起,正要問他原因。
沈白舟雙手很迅猛地搭在他脖子上,把整個身子都挂在陸時淮腰上,他的淚水滴落在陸時淮的鎖骨上,傳來溫熱的濕感。
小孩哭到有點喘不過氣,緊接着打了一個哭嗝:“哥哥,我懷的崽崽竟然只是肚子上的肉!”
可惡!
陸時淮笑着安撫他兩句,輕聲輕語,沈白舟吸了吸鼻子,腦袋擱在陸時淮肩膀上,鼻尖吐着熱氣吹在陸時淮皮膚上掀起一陣癢意。
緊接着沈白舟小朋友緊張的盯着陸時淮,啞着聲說出他最在意的一句話:
“那這樣我是不是不能做你的小嬌妻了……嗚嗚嗚。”
他又想起懷崽時期,陸時淮每天喂給他的可口小餅幹。
還有我的小餅幹!
統統都沒了!
嗚嗚嗚……
作者有話要說: 一日是嬌妻,終生是嬌妻,別哭,等你哥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