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要再丢下我了

茹玉去到賀麗麗小區門口。

“賀小姐,又來看外甥啊!”穿制服的門衛笑着招呼她,順手幫她刷卡開門。

“啊,對,謝謝你。”茹玉笑答着進門。

電梯裏沒有別的人,茹玉直達16樓。

進到家門,打完招呼,她走到賀麗麗面前。

“有個問題,我很好奇,到底你是怎麽讓小區所有門衛,見到我都主動招呼我為‘賀小姐’并主動開門的?”

賀麗麗滋溜一聲吸掉盒子裏剩下的酸奶,将盒子丢進垃圾桶後,用紙巾擦嘴回:“我把你的照片給他們每人都發了一遍。”

“這不是真的!”茹玉瞪眼向賀麗麗說。

“當然,其實是因為我辨識度太高,你跟我走過幾次,他們就記住你了。”賀麗麗胡謅。

茹玉嘆氣,不想理賀麗麗。她轉頭去捏鄧小寶的臉,見他邊玩着玩具,還抽空來對她笑,她也沖他笑。

“真懷疑你爸媽平時溝通能順暢嗎?”茹玉小聲對鄧小寶嘀咕一句。

“懷什麽懷,順得不得了。我就是說鳥語,你姐夫也能聽懂。”賀麗麗的聲音又在茹玉背後響起。

“鳥語我可聽不懂。”鄧致堯從房間出來,回一句。

茹玉回頭盯着兩人,越發笑得歡樂。

賀麗麗嗔視他一眼,末了自己又跟着笑起來。

兩人的相處模式真好,茹玉在一邊羨慕。

但這兩人為了要在一起,半夜逃出家門的努力,和許多個夜晚的失聲痛哭,她卻也是目擊者。

想來,每一段感情輕松幸福的現在,可能都有個費勁巴力的曾經。

茹玉轉頭看向陽臺,那麽,她和袁滌呢?會走到哪裏?

“小姨,小姨父回來了嗎?”像是有感應似的,鄧小寶恰在這時問起她。

“回來了,”茹玉悄聲糾正他,“不過,不是小姨父。”

餐廳裏,鄧致堯聽到鄧小寶的話,從賀麗麗手上奪下一顆核桃丢進嘴裏問賀麗麗:“小寶老叫人小姨父,你怎麽也不管管,這玉頭還沒嫁呢。”

他走到鄧小寶面前,捏捏鄧小寶委屈巴巴的臉頰後又問茹玉,“我還沒見過,什麽時候帶回來看看?”

“看什麽看,哎,走了,出去吃飯,還要去拿號呢,等下人多排好久。”賀麗麗在茹玉回答前岔開了話題。

鄧致堯和茹玉均轉頭回來看着她。

在餐廳等位時,鄧小寶跟他爸去抓娃娃了,而茹玉則丢下賀麗麗跑樓下超市買貓糧。

茹玉排在自助結賬的隊伍裏,快輪到她時,她眼前忽地白光一閃,跟着便聽“咔嚓”一聲。她循聲望去,一個黃頭發,打扮很是韓系的小男生正尴尬地收回手機,沖她一笑後轉回了頭。

偷拍?茹玉微微皺眉,轉念想又不一定是在拍自己,她便又不去在意,快速掃了商品付款打單給超市的人核對完便離開了。

她走後,剛才拍照的小男生才回頭,拿着照片跟自己身後的人說:“她好像是理查沒有德,我們工作室幫她畫《整個世界》的那個。”

“真的假的,你怎麽知道?”

“上次我看她微博發過一次照片,不過後來又删了。”

“竟然是個美女,我一直以為她是個男的。”

“哎,袁哥那兒有企鵝號,回去問他要來加一下。”

“你可死了這條心,你手上那本畫完了嗎?”

“當我沒說過。”

吃完飯,茹玉下樓坐地鐵,與賀麗麗他們分開走。

她拎着新買的貓糧,轉進小區旁邊的公園。

公園裏人不多,走了近乎半個公園環道,她才遇見兩個人,多數時候她除了能聽見外面的車聲,就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快到公園裏的茶園時,周圍暗下來。茹玉擡頭看一眼路燈,發現是有兩盞燈壞了。

她回頭看一眼,有了幾分顧忌,但想到已經超過半月沒來給這些貓喂食了,她給自己鼓了鼓氣又往前走。

越往前光線越發的暗了,只夠她依稀看清自己腳下的路面。好在這條路她走過無數次,即使沒有路燈,她也能找得到地兒。

茹玉來到茶園邊固定給貓喂食的地兒,她掏出手機來開了電筒,四處探照尋找一番,口中還學着貓叫着“喵”。

但喚了好一陣,她也沒見有貓的身影。

耳邊忽地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茹玉舉着手機朝聲音的來處照去,沒見到有什麽東西。

正要放下手時,忽然見到一個人影,她心頭抖了下,一直舉着手機,待那人再走近些,她才看清原來是個保潔阿姨。

那阿姨被燈光照得有些刺眼,于是用手擋住自己的眼睛,繼續朝茹玉這邊來。

茹玉趕緊收回手機,将手機燈光朝下拿着。

“小妹妹,這黑糊糊的晚上,你還在這裏幹嘛?”

“我來這兒喂貓的。”茹玉說着動了動自己手中的那袋貓糧。

“這兒哪裏還有什麽貓,你難道還不知道麽?”

“知道什麽?”

“這片兒過年前有人虐貓,一晚上死了好多貓,血淋淋的。”那保潔阿姨說着,縮了縮身子朝四處看兩眼,才又道,“小妹妹我勸你還是趕緊走吧,這片路燈也壞了,萬一遇到什麽不懷好心的人,就糟了。”

“哦,好,謝謝阿姨提醒。”茹玉再次環顧四周,心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茹玉跟在保潔阿姨身後朝公園出口走,她中途聽見幾次悉悉索索的聲音,她回頭看卻什麽都沒見到。

後面的路,她便一直如芒在背,腳下不敢耽擱,快步出了公園朝小區走去。

茹玉直到進了自己住的那個小區樓下,背上那股涼意才漸漸消退。

她刷了卡準備進入電梯間,背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茹玉以為是住同一棟樓的人,于是朝後看了一眼。

這一看,看到一雙直勾勾盯住自己的眼睛,她吓了一跳,背上那股子涼意又冒了出來。

她下意識地就要關上門。

但無奈門有緩沖,還沒完全合上,就被身後那男人用一只手拉住。

茹玉心跳忽然砰砰如捶鼓,又急又重。她用眼角的餘光掃了眼身後那精壯的男人,強作鎮定地朝前走。

她掏出手機解了鎖,抖着手在撥號盤悄悄輸入,只是110三個數字,才輸到第二個1字的時候,她就被從後面狠狠踢了一腳,頭朝下栽倒地上。

頭重重地砸在地上,她腦袋頓時出現一片空白。

恰在這時,茹玉感覺到手中手機的振動,她顧不得看是誰,抖着手胡亂點了兩下才點到接通鍵。

“救我,救我。”茹玉對着手機小聲道。

但很快她的手機就被人奪走,那男人想是看到了接通的電話,氣極抱着茹玉的頭就朝地上重擊了兩下。

痛。

茹玉緩慢地喘息着。

昏沉之中,她感覺到有只手在她身上摸索着,她只覺一陣惡心,于是她掙紮了兩下,換來的卻又是頭上的兩次重擊。

這兩下讓茹玉幾近暈厥過去,但她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心,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那只手又朝她身上摸來,她手在地上胡亂摸索着,摸到那袋貓糧,她奮力朝身前的人砸去。

但很快那袋貓糧便又“咚”的一聲砸在了她的頭上,她終是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好冷。

茹玉做了個長長的夢。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那個無助的傍晚,那個傍晚天很是陰沉,還下着大雨,四周無人跡,只有她蜷縮着坐在天橋底,而她身邊是毫不停歇一刷而過的車影。

雨越下越大,很快橋底也落進雨來,再也沒有一處能讓她不被打濕。她依舊蜷縮着,瑟瑟發着抖。

她望着身邊花壇裏的泥,那泥又将她帶回到許久以前,天氣十分陰沉的一個冬日。

她獨自走在一條泥濘的鄉村窄馬路上,四周除了沒有莊稼的荒蕪田野和灰綠色的魚塘,再無其他。

她賣力地朝前想要移動步子,但腳上的雨鞋已經深深地陷入了泥裏,小小的她根本就沒法移動半分。

她試圖左右磨動雙腳,只是費勁磨動好多次,腳下好不容易動了,她卻又朝路邊的魚塘栽下去。

被水包裹全身,茹玉只剩下一個感覺,冷,刺骨的冷。

她擡頭看着頭頂的水面,她發現自己根本無力掙紮,也無法呼救,只能任自己沉入越來越深的水底。

她是不是快死了?

倏爾,她聽見“噗通”一聲自她頭頂傳來。她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人影落入水中,惹出無數細泡四散。

而那人,此時正穿過那細泡朝她游來。

茹玉朝人影伸出手去,那人影也朝她伸出手來,兩只手指尖在水中奮力朝對方靠近,嘗試了三次後,兩人終于抓緊了彼此的手。

“不要丢下我。”茹玉發現自己竟能在水中張嘴說話。

茹玉注視着面前的人,她見他有張嘴說話,卻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只聽咕嚕嚕的氣泡聲,她視線随着對方嘴裏吐出的氣泡不斷上移,直到看見頭頂的白光。

那白光越來越白,直至照亮她的整個周圍。

茹玉垂頭再次看向面前的人,這次,她終于将對方的臉看了個清明。

“不要再丢下我了。”茹玉哭着說。

“好。”

茹玉這次也終于聽見對方應她的聲音,末了她又見他口中吐出一連串的泡泡。

跟着茹玉就被對方大力一拉,拉出了水面。

“初步斷定是中度腦震蕩,其他的還要等病人醒來後再做觀察……”

茹玉迷迷糊糊聽到一個男人這樣說。

得救了嗎?得救了吧。

茹玉只覺頭一重,瞬間便又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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