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主子,您今日太魯莽了。”承玉站在顧懷宇身前,神色中透露出些許不贊同。
顧懷宇喟嘆一聲,不否認。
“是啊,魯莽了。”
他帶着任務來到此地,本不該這般輕易暴露了自己。這些日子閉門不出,也是為了躲這些記憶中的熟人。怎麽就出來了呢?
不過是見不得某個小家夥進退兩難。所以,自己最近已經心軟至此了嗎?
“主子,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既然已經被這些人知道,裏面又有人巴不得我死的幹淨,蹤跡自是瞞不住了。無論如何,也要回京一趟。”
“要回京嗎?”承玉愣了愣,腦海中玉何的身影一閃而過。
顧懷宇不可避免的也想到蘇婉清,她會去京都嗎?她為什麽來到此處?自己還會回來嗎?迷霧重重,滿是不确定性。
這邊,蘇婉清也在不着痕跡的套着玉何的話。
“你藏得很深啊,我都不知道你是侯府出來的?”
“我哪是從侯府出來的,”玉何擺擺手“我是掌櫃的離京時候采買的小侍,郭嬸也是,本是為了照顧掌櫃的一路上的衣食起居。後來正好要開客棧,缺一個掌勺的和跑堂的,就留了下來。”
這就清楚了,玉何和郭嬸平日裏大大咧咧,并沒有家仆的謹言慎行。所以,只有承玉是掌櫃的貼身小侍?怪不得,他比旁人對顧懷宇都更上心。
接下來的幾天,這群京都來的人出現的頻率比過去高了很多。她們離京的時間有限,眼看到了歸期,是想帶着顧懷宇一起回京的。
至少洛冬青是想勸說顧懷宇一起回京的,可是每次剛提起這個話題,就碰了壁,整個人都有點蔫蔫的。
聽到樓上有腳步聲下來,倪世光的眼中閃過亮光,發現只有洛冬青一人,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高玟喜嘴角勾出冷笑,本來他是不願意來的。可看到這一個兩個上趕着将臉送上去讓人踩,他也樂意看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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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他摸了摸下巴,這賬房管事的相貌确實賞心悅目。入了婚姻這座墳墓,才發現侍奉公婆是多麽折損人的活力,顧懷宇倒是潇灑。不知道能不能把她挖過來,遂了自己的願,也不稱那個賤人的心。
正在這個時候,店裏突然走進了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孩。是棵兒。
開春以後,棵兒已經開始習字,偶爾來向蘇婉清請教。看到店裏突然多了那麽多一身貴氣的人,有些怯怯的。
“姐姐,”他縮在蘇婉清身邊小聲喊道“我今日又新識了字。”
蘇婉清摸了摸他的頭“姐姐忙完了就看,房裏有糖,你先去拿一些出來吃好不好!”
“嗯,”棵兒眼睛亮晶晶的,自從張家郎君被判和離後,棵兒的生活條件明顯比以前好了很多,人也更加開朗。
沒一會,棵兒就走了出來,除了手心攥了兩顆糖,還捧着一個紙簍“姐姐,你先忙,我去外面把垃圾倒掉。”
是作畫廢棄的紙張,并不重,想着棵兒定是覺得在這邊無事可幹不自在,蘇婉清沒有推辭“謝謝棵兒,棵兒真棒。”
棵兒臉紅了紅,捧着紙簍往外走。
因為紙簍太滿,一張廢紙從頂端飄了下來,正好被周啓宇從旁邊拾起。
“蘇婉清,這是你畫的?讓我看看畫的怎麽樣?”語氣中透着調笑。
顧懷宇從小和他們這群人一起長大,依着這舊日的情分,她們也樂意陪着洛冬青日日來此處。可是顧懷宇又是個冷淡性子,以前和倪世光有婚約的時候,她還偶爾能借着這個由頭插科打诨。自從倪家先悔婚,再看到顧懷宇,她就有些氣短。
況且除了洛冬青,顧懷宇也不見其他人。幹坐着喝茶也忒沒意思,她就想找個樂子。
棵兒不依的想要奪回來,卻被周啓宇躲了過去。
開玩笑,這一身武藝不如一個孩子,怕是得被自家老爹拎回去回爐重造。
棵兒不知所措的看向蘇婉清,害怕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沒事,”蘇婉清安撫他“随她,別和幼稚鬼計較。”
周啓宇喜滋滋的将廢紙展開。老爹總是說自己的字畫拿不出手,這京城的貴女比不上,總要在鄉野之地找點存在感。
剛展開,周啓宇的臉色就變了變。她又從紙簍裏面翻出幾張,仔細審視了一番,額頭上已經滿是黑線。
……老爹說的對,她有什麽資格出來丢人現眼。
她把紙張重新扔回了紙簍裏,對着棵兒擺手“快走快走!”
這些東西,定然不能讓冬青看見。
可在場的人都是人精,知道周啓宇慣愛起哄。如此這般,反倒可疑。
洛冬青一臉期待的看向蘇婉清“我可以看看蘇小姐的墨寶嗎”
蘇婉清一愣,随即笑道“什麽墨寶,都是随手畫的廢紙。随便看,随便看。”
蘇婉清并不在意,唯有周啓宇臉色怪異的看了她一眼。
洛冬青比周啓宇有耐心,她将紙簍中的廢紙一張張展開,從頭到尾看了個遍。
看到最後,心下只有贊嘆。
世人獨愛梅蘭竹菊,芍藥牡丹,本不覺得錯。可與這飛鳥游魚、山川大海相比,就失了廣闊。再好的畫技,若不能寓情于景,也是枉然。
“蘇小姐可有作好的畫,讓杜某瞻仰一二?”
衆人聽到這話都心頭一驚,紛紛看向說話之人。這可是杜晏林哎。
京都四女,各有所長,其中杜晏林的筆墨最是千金難求。如今,她竟然用了瞻仰二字?
“額,那我上去拿?”
奇怪,這些人博采衆長到連對她的畫都不依不撓?
蘇婉清三步并作兩步的往樓上走,顧懷宇早在屋裏聽到了底下人的交談,開了門,站在走廊上等她。
“當心點,看路!”
蘇婉清本是悶頭往前走,突然有人出言提醒,吓了她一大跳。
“掌櫃的!”
“恩,”顧懷宇答應了一聲“你不在下面,上來幹什麽?”
“她們說想看我的畫呢!”
蘇婉清開了門,讓顧懷宇也走了進來。
她沒錢裝裱,成功的就卷在一起,不好的就随手丢進紙簍裏。成功于否是以能否形成咒語為唯一判斷标準,所以很難對自己有一個獨立客觀的評價。
她将第一幅成功的《尋隐者不遇》攤開來,摸着下巴,佯裝深思。
“難道說,我的畫真的那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