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尹時嶼兩條手臂被壓在頭頂,眼睛被燈刺激得有點疼,流出一點眼淚,像是在哭。
他再次閉上眼睛,只覺得眼皮上熱熱的,有人輕輕地親吻他的眼皮、鼻梁,又吻向了他的唇角,卻碰也不碰他微微張開的嘴唇,那個吻流連到頸側,尹時嶼突然被抱住,抱得很緊很緊,有人用力地吻他的脖頸,抓住他一只手,與自己十指緊扣。
如果尹時嶼此刻還有一點清醒,他肯定會選擇保持現狀,睡過去算了,但他實在醉得厲害,另外一只可以自由活動的手虛虛向前探去,碰到眼前人的臉,他想看清對方到底是誰,對方無比配合地擡起臉來,讓他看清楚。
“是不是累了?”那個人吻他的手指,“先睡吧。”
尹時嶼的臉皺起來,帶着點孩子氣,他在別人面前不哭,在這個人面前是可以随便哭的,于是他說:“顧天曉……”
念出這個名字,好像獲得了流淚的允許,尹時嶼眼睛一眨,落下淚來,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他摸着顧天曉的臉,安安靜靜地哭了不到半分鐘,覺得心裏好受了點,便偃旗息鼓,準備睡覺,并不知道自己會因為叫了一個人的名字,又掉幾滴眼淚就遭這麽大的罪。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下午一點半,尹時嶼捂着腦袋,難受地翻了個身,眼前黑一陣白一陣,耳朵裏放炮一樣嗡鳴,等這陣難受過去了,他才感覺到自己胳膊疼,腿疼,腰也疼,他小臉煞白地掀開被子低頭一看,連大腿根上都是吻痕。
然後他抖着手探了探後面,渾身一僵,吓得嘴唇都有點白了,晃晃悠悠扶着床起身,在崩潰的邊緣搖搖欲墜。
他喝多了不知道被誰帶走睡了!
巨大的恐慌襲來,尹時嶼不知道要先報警還是先去醫院,突然的,他發現床頭櫃上貼了張便利貼,上面鐵畫銀鈎幾個字:很快就回來,顧。
尹時嶼用了好幾分鐘才消化了這個事實:那個人是顧天曉。
他又有點站不住了,後退一步坐下,發現床上地上都亂的要命,地上扔了五個用過的套,有一個還頂破了,可見顧天曉在他身上真是沒留餘力。
便利貼旁邊放着兩個小炖盅,一個盛着蛋羹,一個盛着銀耳湯,尚有餘溫,尹時嶼宿醉以後特別想吐,根本吃不下去,只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套。
突然,他的手機震了,尹時嶼打了個激靈,劇組的人都在找他,因為他沒在,對接出了錯,群演妝造沒做好,上午的戲拍到一半都停了,那麽多語音尹時嶼根本沒有點開的勇氣,停工就是燒錢,一天小十萬,總得有個背鍋的挨罵。
更何況他這鍋背得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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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時嶼看着手機,洩憤似的往地上一扔,咬着牙起身去衛生間洗漱,多年不見的前男友和他偶遇,第一反應是裝不認識,然後把他帶酒店來狠狠上了五次,這算什麽?彌補之前倆人沒睡過的遺憾?
一照鏡子,尹時嶼更是殺人的心都有了,他嘴唇被咬破了好幾個小口子,身上到處都是吻痕,手腕上還有個牙印,耳垂紅彤彤的,這是上床還是吃人啊?
他抖着手快速刷牙洗臉,穿衣服拿手機下樓,強忍着身上的不适打車去了劇組,情況比他想得好點,所有人都在瞎忙,沒人顧得上罵他,大概也是看他樣子太難看,以為他生病了,等他好了再罵。尹時嶼的朋友招呼他,“你幹嘛去了,找你都找瘋了,靠,昨天喝太多了我,都忘了怎麽回來的。”
尹時嶼一聲不吭,有種被狗狠狠咬了還不能說的憋屈。
忙了一會兒,他身上虛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兩條腿都是抖的,他感覺自己應該是沒怎麽受傷,但後面肯定腫得不像樣,手腕的咬痕也腫起來了,袖子撸起來一看,周圍的皮膚都發青。
突然的,他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國內號碼,尹時嶼太陽穴針紮一樣疼,下意識把電話按了。
總制片今天還在劇組盯着,尹時嶼想了想,故意往他那邊走了走,果然,沒過一會兒,總制片的手機就響了,尹時嶼裝忙,聽着那邊的對話,總制片眉開眼笑道:“顧先生……诶真的啊?歡迎歡迎,可以,我等會兒讓人去接你,诶好好好……”
又寒暄幾句,總制片放下電話,和狗腿子執行制片吹牛逼,聲音低了點,像是在說什麽大八卦,“我今天早上聽趙姐說,那個誰——”
他耳語了一個人名,大概是很有名的一個人,執行制片誇張地做了個表情,總制片道:“那女的多傲呢,和他在一起可上趕着了,我看趙姐新劇那個投資……”
尹時嶼本來已經快熄滅的怒火一下子又燒了起來,他還真情實感地擔心過顧天曉過得不好,結果現在人家有錢有勢的,聽這意思連女朋友都有了,還特別出名,消失純粹是不想和他聯系,這麽一想,尹時嶼真的是血都要吐出來。
他白着臉休息一會兒,勉強打起精神繼續幹活兒,其實他倒不是差這點工資,他媽在錢上對他特別大方,好像養閨女似的,生怕他讓人拐走,他畢業以後想和別人合租,他媽直接給他轉了十萬過渡,讓他別節省。他不缺錢,主要是他責任心比較重,今天又劇組實在離不開人。
等顧天曉來的時候,尹時嶼正在挨訓,導演和執行制片一向不對付,覺得他拉幫結派,忍久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指着鼻子開吵,但今天總制片在,導演不好太過,尹時嶼撞槍口上了,被他隔山打牛指桑罵槐。
生氣太過,尹時嶼反倒麻木了,他本來就是不愛和豬頭豬腦較勁的性格,導演在前面罵,他也沒往心裏去,反倒是害怕自己的異樣被看出來,有點緊張。
等總制片帶人接顧天曉回來,導演還沒住嘴。
片場的規矩是閑人免進,但規矩是人定的,說你是閑人,你就算有活兒,人家看你不順眼也是多餘的閑人,說你不是閑人,你就算來瞎逛也是來給項目提供寶貴意見的老師,于是顧天曉堂而皇之地走了進來,一眼就看到了挨罵的尹時嶼。
尹時嶼都有點走神了,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總制片指了指顧天曉,“你去,帶顧先生去找個休息室坐會兒。”
不等尹時嶼邁開腿,顧天曉先過來了,他面上一片溫和,如沐春風,輕聲道:“走吧。”
尹時嶼:“……”
他帶顧天曉找了間空的休息室,轉身就想走,顧天曉摟着他的腰,不容拒絕地把他禁锢在懷裏,随手就把門反鎖了。
“怎麽不好好休息?”顧天曉的眉頭微微皺着,“身上哪裏不舒服?”
要是四年前的尹時嶼,可能會指着他的鼻子狠狠罵一頓,然後再給他兩拳,罵他有女朋友了還不要臉,但現在的尹時嶼不想那麽幹,他要面子,顧天曉看着這麽厲害,他要是毫無長進,那也太丢臉了。
雖然他沒有長進的地方不止于此——就算是心裏想得再清楚,現在這麽近距離地看顧天曉,他心裏還是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絕稱不上是恨或厭惡。
“沒有不舒服。”尹時嶼板着臉,“我還一堆活兒呢,你自己在這坐着吧。”
“對不起,你別生氣了好不好?”顧天曉道歉倒是快,“昨天是我的錯,我真的——真的沒控制住,你和我回去好好休息,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他這麽一說,尹時嶼更生氣了,你他媽上了我五次,然後告訴我別拿身體開玩笑?再說,只為了這個道歉嗎?為什麽不搭理我,為什麽突然消失了,為什麽見到我裝不認識,你怎麽不說呢?
但要尹時嶼問這些丢臉的問題,他做不到,他覺得自己像個天真的傻瓜。
“不用,等會兒我自己請個假就行,你該幹嘛幹嘛去吧。”尹時嶼咬着牙,又出了一層虛汗,眼裏有一股孩子氣的沖動,“昨天的事兒就當沒發生過,我也不想讓我男朋友知道。”
“你有男朋友了?”顧天曉打量着他,“姓什麽?”
尹時嶼随口胡扯,“姓王,我同學,你認識啊?”
他話音剛落,顧天曉就把他的嘴唇含住了,這是非常綿密的一個吻,尹時嶼有點喘不過氣,顧天曉一邊親他,一邊在他腰上拍了拍,尹時嶼的腰酸得厲害,被這麽一拍,差點站不住,緊緊貼在他身上。
親夠了,顧天曉摸了摸尹時嶼的臉,似笑非笑地說:“什麽時候學會撒謊了,你哪有姓王的同學?尹時嶼,你是想讓我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抱你出去,還是和我一起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