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信件

◎韋恩莊園◎

尤娜早在那雙皮鞋停在她身旁的一瞬間，就認出了這是布魯斯韋恩。

一片空茫的大腦意外地轉得很快。

她很想上前去，揪着他的衣領質問他，他既然收養了傑森，為什麽還讓他死在罪犯的手下？

他這個父親到底有沒有盡到保護的責任？！

可她也清楚地明白，錯的并不是布魯斯韋恩。他只是個受害者。

她不該遷怒他。

他也對傑森的死感到非常難過與悲傷，甚至可以說是愧疚。冒着傾盆大雨，獨自一人而來，也足夠證明這不是什麽給別人看的作秀。

他們都是一樣的痛苦。

可她還是對他比了那個手勢。

她問他：

「先生，請問你看到我的哥哥了嗎？」

「我一回來，他就不見了。」

果然，她看到男人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就算理智告訴她，這件事情錯的根本不是他，她仍然忍不住想問他——

你把我的哥哥，藏在哪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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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恩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她：“他去了很遠的地方。”

「他還會回來嗎？」

「哥哥一定會記得我的，對嗎？」

“……”

他喉嚨動了動，下颌緊繃，手已經攥成了拳狀。

他的語調卻故作輕松：“這要看你哥哥有沒有興趣從天上下來了。——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尤娜擡起頭，綠色美瞳早已摘掉，那雙瑰麗至極的藍色眼眸便暴露在了人前。

韋恩呼吸一窒。

「尤娜。」

「而我的哥哥，叫做傑森陶德。」

***

提摩西剛從蝙蝠洞出來，就見到自家沙發上坐了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女。

——還外加一個同樣帶着水汽的布魯斯。

他頓了一下，缜密的邏輯思維能力讓他還是抱着裝有咖啡的水杯走過去，用眼神問布魯斯：‘她是……？’

他再仔細觀察了一下：‘……妹妹？’

至于這個妹妹到底有沒有雙重含義，是不是也同樣是指“那個人”的妹妹，就不得而知了。

布魯斯點了點頭。

提姆德雷克立刻就懂了，這是他的養妹，布魯斯的女兒，也是「他」的妹妹。

無論是出于關心還是好奇，總之他此刻都應該上前去自我介紹一下。

可他出乎意料地站在原地沒有動。不是他不想，更像是一種生物的，趨利避害的本能。

他感受着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壓抑氣息，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這個少女給他的感覺并不是很好。

但——

他心裏輕輕嘆了口氣。

六歲那年就失蹤下落不明，九年之後回到哥譚，又聽說自己兄長死去了的消息，任誰都會受不了的吧。

而且還是在這種時候——她剛回來不久前——死去的。

提姆強撐着連續工作帶來的疲倦，頂住熬出來的濃重黑眼圈，走到少女跟前，緩和了些聲音說道：“你好。我的名字是提莫西德雷克，你可以叫我提姆。”

說完，他才想起來眼前的女孩是一個……啞人。

她并不能開口喚他。

——這等于是在別人傷口處戳刀子。

提姆有些懊惱，果然還是這幾天夜熬得太多了，導致他都有點不清醒，這種低級錯誤竟然也會犯。

聽到這句話，女孩擡起了眼，那和她父親一樣漂亮的藍色眼眸中并沒有被冒犯到的情緒，有的只是一片死寂般的靜谧。

「沒關系……我很高興認識你。」

手中比劃着她很高興，卻沒有露出一點，和“高興”沾邊的神色啊。

三代羅賓微微抿唇。

二代的離去，對他們的傷害實在是太大、太深了。

“嗯。我還有工作要忙，”這畢竟是布魯斯自己親生的女兒，而且他的确還有摞成山的一堆文件要看，“我先走了。”

阿福溫和卻帶着嚴厲地讓他早點睡覺。

接着，這位老人把和藹的目光移在了尤娜的身上。

DNA對比的結果還沒出來，但實際上，就算不做親子鑒定，就光憑那一幅相貌和那雙眼睛，這件事都十有八|九是真的。

蝙蝠俠絕不允許有人利用傑森的妹妹、她的女兒來進行一些陰謀。多疑的他甚至不願意相信這麽荒唐的事情是真的。

傑森剛剛死去不到百天。

他心心念念的妹妹，就回到了哥譚。

除此之外，還有數不清的、他現在無心也無力去探究的疑點。這些都需要一一确認，最後才能下定論她是無害還是帶着詭計而來。

布魯斯只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疲倦。

深入骨髓的疲倦。

如果真的沒有陰謀，她真的是尤娜……可惜在她回來前，傑森也已經先一步離開。

阿福自己都感覺命運弄人，也對這位看起來無比讓人心疼的小姐，升起了更多的憐惜之情。

因為是在特殊的時間，特殊的地點遇到的她，布魯斯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該問什麽，只能這麽幹巴巴地沉默着。

阿福當然看不下去，但也不能強讓他說——否則他真可能一不小心就把這變成一個審訊——就主動把這個艱巨的任務給攬了過來。

他端出小甜餅：“要嘗嘗看嗎？或者我還做了有華夫餅。”

終于出聲的布魯斯：“……華夫餅就算了，阿福。”

阿福微笑着用表情讓他先閉嘴。

現在是溫和老管家與剛回歸失蹤小姐的感情交流時間。

他起身把尤娜領到了一個房間，用鑰匙打開門，尤娜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傑森的風格。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沒有怎麽變過。

他的衣襪永遠是那麽整齊，書和工具擺得規規矩矩，一看就知道不是随便擺放的。

這是一個很有生活氣息的房間。

在它的主人走之後，也沒人忘記來打掃它。同時，房間內的每一處，原有的設施都沒有改變過。

“老爺經常會來看看，但是什麽也不舍得碰。”阿福說道：“看起來他似乎很冷靜，但他心裏比誰都痛。傑森的事情……已經成為了一個「不可說」。”

更何況，也沒什麽人忍心提起。

阿福走到床旁邊，用鑰匙打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了裏面的信件。

傑森走之前刻意留了言，說如果尤娜回到了韋恩莊園，就把他抽屜裏的信件拿出來給她看。

阿福把信件遞給她。信件很有儀式感地印着火漆，顯然并沒有被人拆開過。

“傑森少爺留給你的，他每年都會寫這樣一封信，然後放在抽屜裏，說，等你回來了就能看到了。”

尤娜拿着幾封信件，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阿福把空間留給了她，想要離開留她一人獨處，卻被少女拉住了袖子。

他轉過身，看到少女面無表情地垂着頭，表情被發絲遮蓋，手勢卻清晰可見。

她在無聲地問他：「哥哥，是怎麽死的。」

阿福沒有想到她會上來就問這個問題，一時間梗住，悲涼與刺痛感從心底細細密密地蔓延，幾乎讓他維持不住自己說話的聲調：“……被……被持丨槍|搶劫的歹徒所殺。我們已經将他告上了法庭。”

“放心吧，他會罪有應得的。”

老人有些艱難地、幹巴巴地說着這句話。

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也許他潛意識裏，都認為「罪有應得」是不可能的。

少女無聲地、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唇角。

「我知道了。謝謝管家先生。」

她沒有再追問，似乎也沒有想要知道那歹徒是誰的欲望，更沒有流露出一絲憤怒、恨意又或者想要複仇的情緒。

她只是很平靜地道謝，平靜地仿佛在說廚房的鍋又被炸了這種小事。

阿福頓了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還是走出去，并帶上了房門。

尤娜在房間裏枯坐了很久。

這裏的每一寸，都沾染着和傑森一般無二的氣息。

她拿着信，卻并沒有拆開這些信件，她把他們好好地整理好，一張一張輕柔而又認真地撫過，又重新鎖回了櫃子深處。

做完這一切，她握住自己有些已經有些顫抖的手掌，勉強平複下了自己的情緒。

——錯的不是布魯斯韋恩，更不是蝙蝠俠。

錯的是她自己。

如果她沒有在其他世界待了九年那麽久，她的本體就不會因為能力運轉持續過久，沒有得到休息和補充而陷入“沉眠”狀态，造成暫時無法使用能力保命的窘境。

如果她能早點把小時候自己能力出現的頻率，和本體的能力休眠狀态聯系在一起，就不會放任自己離開九年之久。

如果她能第一時間去見傑森，不考慮那麽多也不去想那麽多，她至少至少可以再見他一面。

如果當初她選擇傷好後就立刻回來，她甚至可以一直陪伴傑森，直到他長大、成人、結婚，又有自己的家庭，度過幸福美滿的一生。

可惜，這一切都再也不可能發生了。

故事的主人公，已經被永遠埋在了冰冷的墳墓裏。她就是在上面哭啞了嗓子，他也依舊會殘忍地、決絕地不肯再睜開眸子，看她最後一眼。

這就是對她的懲罰。

往後無數個午夜夢回，她的噩夢，将增加新的內容。

作者有話說：

v前都是随榜更，這周的榜單鐵定搞不完了，所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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