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首領

哥譚c區的某處高樓頂層中。

白日在烏雲下僅存的一絲光線已經湮滅, 黑暗開 始在這座犯罪之都蔓延開 來,這座城市終于露出了 它真正的模樣。

房間內,白發男人正在處理着手頭的文件。

他的頭發很長, 卻 意外漂亮, 一張具有混血特征的臉被大半埋在銀發之中, 只能隐隐露出一雙墨綠色的深邃眼眸。

他原本正在翻看着什麽, 下一刻左手中卻 突然出現一把槍, 動作很辣快速地向後開 了 一槍,在這之前 沒有一點預兆,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動。

“砰。”

他聽到聲音,便知自 己打中了 。子彈入肉的微妙不同 ,他可 以毫不費力地,如同 本能一般地分辨出來。

男人合上 手中的文件,冷白的手再度扣上 扳機。

這個世界裏的能人異士很多,這樣的情況的他早已見怪不怪。

所以……今天又是哪只老鼠趕來送死?

眼看着文件越來越多, 他這幾天心情略有狂躁, 即使後面已經連呼吸的聲音都沒有了 , 身 體更沒有向他發出危險警報, 但他向來極度謹慎,直接又接連開 了 幾槍, 才起身 冷眼打量有膽子闖進 自 己領地的老鼠。

——他已經做好了 準備,然而,他看到一位不大的女孩。

她有着漆黑的頭發和眼睛,發絲直直垂在地面上 ,雖然柔順如同 東方的綢緞,在樓外那讓人迷幻的燈光的照耀下,也竟反射不出半分色彩, 黑洞一般讓人屏息。

甚至連她的眸子也沒有絲毫高光,原本放在一般孩子身 上 的黑白分明 與清澈見底,在她這裏,卻 讓人遍體發寒。

看上 去只有五六歲那麽大的女孩正微微低頭,似乎是有些好奇地看着自 己心髒處的槍口,噴湧而出的鮮血剎那間染紅了 她的整個胸膛。然而,随着她的注視,只不過一眨眼——那血液便不再湧出了 。那裏只剩下了 一個黑洞洞的槍口,随後竟緩緩融合恢複。

見狀,女孩露出了 一個男人熟悉的、冰涼微妙而帶着點嘲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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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來無恙,GIN。”

***

在關上 傑森曾經住過的房間的房門後,想着這位新來的小小姐,阿福有些憂心忡忡地下了 樓,果 不其 然看到布魯斯仍然坐在沙發上 ,不發一言。黑色的發絲蓋住了 他藍色的眼眸,也擋住了 他眸底的一切情緒。

“……”看到這幅情景,再想到傑森少爺,阿福心裏頭就更堵了 ,難受得生疼。

親子鑒定的結果 已經出來了 ,尤娜百分之百是韋恩家的女兒。

布魯斯看起來不是很好,但身 為管家,他只能盡職盡責地過去關心地說道:“老爺,你該回房先休息一下了 。晚上 還有工作。”

“……不。我 想再在這裏待一會兒。”布魯斯回應道,話語裏似乎藏了 淺淺的疲憊。不過他在阿福嚴肅地勒令他去休息的話冒出來前 ,再次開 口:“阿福,……我 不是一個好父親。”

“您會是的。” 阿福動作一頓,安撫他:“小姐現在已經回家了 ,我 們還有很多年去彌補我 們的過失。”

“有些東西不是說彌補……就能彌補的。”布魯斯藍色玫瑰一樣的眼睛黯淡無光:“你也看到了 ,她永遠失去了 靠着雙腿奔跑和站立的能力。”

“甚至她還失去了 她的哥哥。”

室內一下子安靜起來。

阿福知道,布魯斯這樣是誰也勸不動的。

布魯斯的心痛,他何嘗體會不到呢?

當初傑森少爺在的時候,偶爾會和他們說起妹妹的事。

在少年的描述中,女孩有着一頭光澤很好的黑色長卷發,眼眸的顏色很像她的父親,是帶着點冰冷與銳利的鋼藍,但她總是善于讓它變得柔軟,像一朵綻放的藍色妖姬,而在暗色燈光的照耀下,是讓人一輩子都忘不掉的瑰麗。

她行動能力很強,靈巧又敏捷,聰明 得令人驚嘆,即使從小不能說話,也從未去抱怨過什麽,反而經常對他露出小天使一樣的可 愛笑容。

——然而現在,這一切全都毀了 。

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男人就收斂起來了 剛才因為尤娜的到來,而流露出的一絲疲倦與脆弱。他實在是壓抑了 太長時間了 。

阿福其 實要想讓他繼續發洩發洩情緒。一個正常人是無法做到把一切極度尖銳的情緒全都壓在心底的,即使他是蝙蝠俠——哥譚的黑暗騎士。

再這麽下去,他遲早會毀了 自 己。

可 布魯斯眨眼間,就又恢複到了 那個冷靜理智到仿佛不會為任何事情動容的模樣。

那是她的女兒——唯一的女兒,以後要一輩子守護的存在。

他必須做點什麽。

做得比以前 更多。

然而眼下,有更加急迫的問 題等着他去解決。

布魯斯微微蹙起眉,回憶着從他見到尤娜開 始對方的一切狀态。這個世界第一的偵探緩緩開 口:“尤娜需要更加細膩的陪伴。”

……說不好聽一點,觀察。

或許是他們都有一些較為相似的特質,布魯斯在墓園裏,偶然間似乎觸碰到了 女孩的內核。

她有着鋼鐵般極為堅韌的信念與意志。這種信念與意志可 以支撐着她走過無數的足以洇滅生命的痛苦,可 支撐起它存在的支柱一旦崩塌,她就會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往,另一個極端的方向劃去。

這便是他們這種人身 上 顯而易見的弱點,也是最易被心懷不軌的人拿來做文章的弱點。

——他隐隐在她身 上 感受到了 危險。

不是那種帶着惡意的,會威脅到他生命的危險,而是像被一條陰冷的毒蛇纏上 ,從腳踝開 始入侵,盤踞在心髒處也不肯罷休,令人不由自 主地遍體生寒。

她不應該給人帶來——給他帶來這種感受。

可 他能察覺到,傑森的死,讓她變得……

有些瘋狂了 。

理智且瘋狂。

那濃郁的神經質被她死命地壓在看似虛弱的外殼中,用拙劣的僞裝來粉飾太平。她也許自 己都沒有察覺到自 己的變化,卻 仍然不想被人當成 一個異類,骨子裏的生存本能讓她竭力壓制住自 己一切可 能被人所察覺的不妙情感,以此來假裝自 己可 以和其 他人相差無幾。

然而他又能察覺到她的脆弱。她拼命掩蓋的情緒,她蒼白的臉色,還有她故作堅強的外殼,無一不表現出她的易碎。

布魯斯不知該怎麽對待這樣的女兒。

他想像正常的父親那樣寵愛自 己的女兒,花更多的時間陪伴她,幫助她度過童年的陰影,擺脫因為心理生理雙重 問 題而導致的失聲,帶她去看許多夢幻的、精彩又絕妙的世界。

可 是他不能。

身 為韋恩家的女兒,她甚至還要防備來自 周圍一切尖銳的惡意。

這是一種不幸吧。

布魯斯沉默地想。

他揉了 下自 己的太陽穴,起身 準備去蝙蝠洞。

不論尤娜怎麽樣,她的性格如何、曾經可 能犯過什麽過錯,她也是他的女兒,他會親自 幫助她教導她,而不會為了 她所謂的安全而再次讓她遠離自 己唯一的親人。

他不能保證她絕對幸福快樂,但他願意去盡全力這麽做。

他一刻也不能松懈,也無法松懈。

“我 想,老爺,” 阿福話打斷了 他要去蝙蝠洞的動作,“您應該再去看看她。”

私心裏,他甚至希望尤娜能夠留住布魯斯讓他陪陪自 己的女兒,稍稍放一放夜晚的工作。

布魯斯頓了 一下,點頭,上 樓。

阿福在樓下站着以實際行動為他加油鼓勁,在他走之前 還把一杯鮮牛奶塞進 他手裏,示意讓他展示一下來自 父親的關愛。

布魯斯:“…………”

布魯斯還是接過了 牛奶,敲了 敲他曾經二兒子的房門。

房門很快打開 。

坐着輪椅的十五六歲的少女出現在他的眼前 ,似乎是正想離開 這裏。

看到他,她愣了 一下,然後便有些沉默地垂下了 眼睫。

“……明 天我 會為你收拾出一個卧室。”又精致又漂亮的公主房。布魯斯抱歉地說,藍色眼眸中流露的柔軟歉意不會讓任何人想要怪他:“今天只能委屈你先住在客房了 。”

如果 尤娜再小一點,倒是可 以和他一起睡,但她已經十五六了 ,這樣便不合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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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一個晚安吻他還是能給的。

小姑娘做起手語:「沒關系的,再差的環境我 都可 以忍受,更別說韋恩莊園的客房了 。謝謝你……」

她微不可 查地頓了 一下,「……父親。」

布魯斯心髒重 重 地跳了 一下,好在又極塊恢複正常,不至于引起超人對他是否遇到了 什麽危險的擔憂。

他注意力不由放在了 那個“父親”身 上 ,卻 也沒錯過,尤娜自 打開 房門以來,似乎都有一點遲鈍。

就像你手機網速不好,于是什麽都稍微有點延後的似的。這種感覺說不清楚,也并不是很明 顯,但你就是覺得,沒有先前 那麽清晰流暢了 。

尤娜現在就給他這種感覺。

不過這可 能是因為,剛回到故土就發現自 己挂念着的親人死亡的事實,給她的打擊太過沉重 了 吧。

布魯斯沒有去深究這件事,這種奇怪的感覺也很快就慢慢淡下去了 。

然後他想起自 己手中的牛奶:“喝點牛奶吧,有助于你晚上 的睡眠。”

「謝謝。」

尤娜不見一絲排斥地接過了 牛奶,仿佛沒有一點警惕,讓布魯斯的心情莫名又複雜了 幾分。

他是該歡喜女兒不防備自 己,還是該憂愁怎麽建立她的警惕意識?

而且……她竟然能無比自 然地喝得下去牛奶。

不喜歡牛奶的蝙蝠家族出現了 一個異類。

「父親也休息吧,我 會照顧好自 己的。」小姑娘善解人意地表達着:「時間已經不早了 ,而且……我 今天很累。」

“好。”布魯斯柔和下眉眼,對這個才歸巢的小鳥說道:“早點休息,晚安。”

他頓了 頓,俯下身 ,在她的額頭上 輕輕觸碰了 一下。

晚安吻。

尤娜這次是真的有些愣住了 。

她茫然了 一秒,胸口突然有些生疼。

「精神囚籠」

一瞬間輕顫的呼吸平靜了 下來。

她也在布魯斯的臉頰上 碰了 碰:「晚安,父親。」

……做個好夢。

***

這邊她裝着脆弱乖乖女的形象,準備一會兒就無害地躺到床上 去,兩眼一閉就和所有的事情毫無瓜葛。

但她大半的精神和意識并沒有放在這具身 體上 。

「她」看着眼前 用意大利的□□M92F□□對準她的銀發男人,歪頭,仿佛根本意識不到琴酒為什麽會這樣對她一般軟聲喚道:“GIN?”

槍端得穩極了 ,毫不動搖。

“你是Dita。”

終于,男人眯着眸子,叫出了 這個名字。

下一任黑衣組織首領的代 號,Dita。

在這個世界上 ,會用這麽閑适、戲谑又熟稔的語氣喊“琴酒”的,她是唯一一個。

樣貌可 以改變,但給人的那種熟悉感不會有錯。

雖然不排除一些有着特殊的蟲子作祟的可 能。

“Gin好厲害!一下子就認出我 了 !”小姑娘無神的眼眸微微亮起來,看上 去像是又喪又甜的人偶有了 一丁點生氣:“不愧——是——Gin——”

琴酒皺起眉,收起了 槍,卻 可 以看得出他依舊沒有放松警惕,問 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頓了 頓:“你去了 韋恩家,知道傑森陶德死了 ?”

果 不其 然,原本看起來詭異卻 帶點甜味的女孩,唇角頃刻間垮了 下來,極度蒼白的臉色和殷紅的唇讓她看起來完全不似真人,那一身 恐怖的氣勢幾乎能夠讓人牙齒打顫。

琴酒卻 分毫不受影響地打量她。

不但年齡看起來依舊沒有什麽變化,連長相都改了 ,還沒有心跳。

打一槍都不會死。

有意思,Dita又在玩什麽把戲。

他帶着點嘲諷的心情冷酷地想,卻 聽到女孩有些沙啞的聲音傳來。

她微微擡起頭,黑白分明 的眸子和他的眼睛對視,撞進 一片墨綠的海洋,像是找到了 避風港一樣地、委屈而又無助地,茫然道:

“Gin……我 哥哥,不見了 。”

琴酒一愣,心頭微震。

他眸光微深地看着她,腦海中的思緒卻 回到了 很久很久之前 。

他殺過的人很多,面對自 己要殺的人,他甚至沒有興趣記住他們的名字和長相,他也不是什麽喜歡記着無關緊要的往事牢牢不放的人。

但剛剛他腦海裏卻 出現了 一幅過去很久的畫面。

黑發藍眼的小女孩蜷縮在床邊,用單薄的被子圍住自 己,仿佛這樣就能獲得一丁點安全感。她雙臂環膝不發一語,見他默不作聲地過來才緩緩擡起頭來,求證一般比着手勢,她的手在微不可 查地顫抖。

“Gin……”

“我 殺人了 。”

身 為一名頂級幹部,琴酒很快就恢複了 自 己的思緒,這時候他也依然如往常般冷着臉,卻 也微不可 查地稍稍緩和了 些。

盡管這緩和微弱到他自 己也沒發現。

小姑娘還有些委屈:“你怎麽都不抱抱我 呀?明 明 當初你帶我 的時候,會安慰我 的。”

琴酒:“…………”

幾年不見,她腦子被砸壞了 ?

一時間兩個人都有點沉默,然後Dita悶悶地揉了 揉自 己的臉:“唔。”

琴酒沒去管她莫名其 妙的話,而是點了 一根煙,又默不作聲地掐滅了 :“啧,說吧,你到底是怎麽回事?”

“有這麽對首領的嗎。”Dita拖着音撒嬌一樣說。

琴酒冷笑:“這幾年都是我 一個人幹的,你什麽都不做就想撈個首領?想得倒美 。”

他以快到肉眼幾乎無法看清的速度将槍口抵上 她的額頭,刀鋒般危險的氣勢一瞬間炸開 ,充斥了 整個頂層:“你就不怕我 殺了 你?”

Dita很輕很輕地笑了 一聲。

她處于風暴中心,卻 分毫不受影響,擡起眼皮,篤定地問 :“你會麽?”

琴酒扣動扳機,卻 一槍打在了 她身 後的牆上 。

她笑得更快活了 :“哦。我 忘了 ,我 剛來時,你還讓我 吃了 一槍子來着。”

琴酒淡定地重 新收起槍,看着女孩的眼睛:“恢複正常了 ?”

“從沒有這麽正常過。”她咬着字,卻 讓人遍體發寒。

“我 給你的東西,你都照着一樣不落地辦下來了 。我 很高興,Gin。”

她聲音既淡又涼,很容易讓人想到東方那種為了 哄騙人出來,便刻意将自 己危險又尖銳的嗓音收攏,造成 水面般虛假的平靜的鬼怪。

“有關我 的事,我 會慢慢告訴你——畢竟我 們是彼此最為信任的搭檔。”

“不過,在現在……”

“我 更想知道。”

女孩的眸子陡然無聲猩紅,室內的空氣瞬間粘稠,一點一點纏住一切可 以纏住的事物 ,再慢慢裹緊,仿佛一條陰冷的毒蛇在吞噬自 己的獵物 。

她的長發像是又黑了 幾個度,湮滅了 窗外所有迷離的光線,精致的黑紅色暗紋隐隐在她身 上 浮現。

她在極力平靜,卻 更加讓人倍感恐懼。

“三個月前 ,傑森陶德,到底是怎麽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五千字第一更!

大家可以猜猜小尤娜為什麽是這個新形象w

猜對了我會發紅包哦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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