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觸動
屋裏只有窗簾被風吹動，其他一切都是靜止的。沒有聽見引擎聲，葉忱站在窗邊，靜靜地看着。
一個年紀上了八十的老人，一對中年夫妻，一個将要生産的孕婦，還有韓夏這個有駕照但握不了方向盤的人，如果放任樓下的幾個人不管，像韓夏說的，是會喪命的事，但對葉忱來說，生死的感覺應該是麻木的。曾經不管多難殺的人，只要是任務目标，葉忱一定會盡力完成，甚至丢了半條命也要做到，最後只不過得到Black一句贊同。現在，救命的事在眼前成了舉手之勞，葉忱的遲疑被韓夏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然後寧願站在樓下着急也不再尋求葉忱的幫助。
任務，幫助，後者是葉忱自己可以選擇和決定的，不同于黑蟒Black任務。
“你愣在這裏就能救命嗎？快把老人家扶上車。”
葉忱繞開韓夏坐上駕駛座，扣好安全帶。韓夏被葉忱拉開的車門打到才回神，和陳姨一起把陳奶奶扶上車，陳叔留下鎖好家門，随後趕去醫院。
後座的産婦不斷痛苦地□，前排的老人昏迷不醒，韓夏一直安慰着産婦和陳姨，“小英姐，你別怕，很快就能看見寶寶了，放輕松，深呼吸，我們就要到醫院了，你挺住。陳姨，你和小英姐說說話，告訴她，其實生孩子沒什麽好怕的。”
陳姨不停給小英擦汗，撫着小英的臉，“小英，小英，你不要怕，一會你就要當媽媽了，堅強點啊，媽陪着你。”
葉忱從後視鏡裏看看後座的情況，腳下加速，“再堅持一會，就快到醫院了。”
韓夏聞言擡起頭，看着葉忱的側臉，同時看到了葉忱的冷靜，平複了自己心裏的慌亂。
一到醫院，孕婦和老人都被推去做檢查，韓夏緊緊握住陳姨的手，一起等在外面。葉忱靠着牆，安靜地站在一旁。
老人的身體沒有大礙，安排在病房休息。孕婦破了羊水，難産，一大堆醫生護士推着進了産房，家屬只能在外面等着。陳叔聽醫生說了一番話，哆嗦的手拿着一些票不知道該去哪裏繳費辦手續。韓夏扶陳姨坐在産房外的椅子上，剛朝陳叔的方向邁了兩步，葉忱已經接過了陳叔手裏的票據，帶着陳叔走向電梯下樓。韓夏看着一前一後走着的葉忱和陳叔，葉忱表面上還是高傲得不會彎腰去扶陳叔，但是韓夏已經看到了葉忱的善良，還有可靠。
其他事情都辦妥之後，陳叔在産婦門口陪着陳姨，小英的丈夫陳家俊也總打電話過來詢問情況，比預産期早了一個多月，沒趕上孩子出生是遺憾，但只要大人和孩子平安，什麽都好說。
韓夏出來得急，身上穿的還是睡裙，在空蕩蕩的醫院走廊上，關上了窗戶，韓夏還是覺得有點涼風，吹得讓人覺得冷。
葉忱記得去樓下繳費的時候在哪裏看到了自動販賣機，起身從産房門口離開。韓夏看着葉忱走，想到剛才說葉忱的那番話，沒好意思再管葉忱，大醫院門口，想回去的話，應該不會太難招到出租車。
韓夏就快為縮小一點受風面積而俯身抱住膝蓋的時候，一件衣服披到了韓夏背上，看到衣袖的韓夏覺得熟悉，剛伸手抓住衣服領子，葉忱放開了手，走向了陳叔陳姨，把手裏一個灰色抱枕的拉鏈拉開，一個抱枕展平變成了一條毯子，遞給了陳姨，然後把剛買好的熱奶茶拿給陳叔。沒有說任何話，葉忱又一個人默默地坐在了另一邊。
韓夏低頭，看到了旁邊一張椅子上放着的奶茶，捧在手裏，是暖的。韓夏揚起嘴角，雙手穿進衣服裏，走到葉忱身邊坐下，尴尬到韓夏連喝了一半奶茶，還是沒找着話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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産房門終于打開了，經過剖腹産，總算母子平安，陳姨謝天謝地，陳叔忙打電話把消息告訴在外地出差的兒子。
韓夏緩了口氣，下一秒又被想到關鍵問題的葉忱盯得呼吸不暢，“你說你有駕照？”
韓夏點點頭，葉忱抓住韓夏，“跟我回合租房一趟。”
趕去醫院的路上連闖紅燈，解釋清楚是為了送産婦來醫院之後，司機是沒有太大麻煩的，但是交給交警看的只能是韓夏的駕照，韓夏自作聰明地想到了葉忱隐瞞的身份，沒說什麽，就讓葉忱那樣做了。
“不準看上面的照片！”
葉忱從韓夏的遮蓋中抽走韓夏的駕照，順便瞄了一下上面的證件照，“現在長得不過也就這樣。”
“哎”，韓夏拿上一件外套跟上出了門的葉忱，“這樣是怎樣，嫌棄你就用你自己的啊。”
坐上車，在葉忱系安全帶之前，韓夏想把衣服給葉忱，但是速度之快，像把衣服扔在了葉忱身上，“給你拿的，陳姨說，晚上更深露重，你要是病了，他們過意不去。”
葉忱拿下衣服放到一邊，“你有空給我拿衣服，還不如把你自己這一身換掉。”
韓夏摩擦着有點長的兩只袖子，用蚊子叫的聲音嘟囔，“我樂意穿着是給你面子……”
葉忱對韓夏的嗡嗡叫不感興趣，到醫院讓韓夏去應付完警察後就要走。和交警溝通好的韓夏轉頭就沒看見葉忱了，小跑着找起來，在電梯門口拉住了葉忱，看着葉忱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葉忱一臉無奈，甩開韓夏的手。電梯門開，一只腳踏進電梯的葉忱愣是被韓夏拖了出來，“你怎麽這樣就走了？去看看孩子吧，沒有你就沒有他，怎麽也要看一下。”
韓夏兩只手有八爪章魚的拉力，加上病房不遠，葉忱不耐煩的時候已經到了病房門口，兩個大人都朝韓夏，葉忱看了過來，韓夏笑開，“陳姨，我們來看看孩子。”
韓夏用力地拽住葉忱，葉忱極其不自然。小英躺在病床上休息，麻藥還沒過，沉沉地睡着。陳叔擺出凳子讓韓夏，葉忱坐，陳姨側過身體，把懷裏的孩子抱給韓夏和葉忱看。
“真可愛”，韓夏伸出手指碰了碰孩子的臉蛋，葉忱看了一眼，目光沒有在孩子臉上停留。
“小夏，你要不要抱抱？”
“我可以嗎？陳姨，我不會……”
“總要學的，來。”
韓夏坐着，從陳姨手裏接過了軟軟的孩子，覺得很新奇。葉忱別扭地站在一邊，突然雙手被一雙溫暖的手握住，陳姨紅着眼睛，笑着看着葉忱，“謝謝你，小英和孩子的命是你救的，謝謝。”
葉忱愣了一下，握習慣了冰冷的手槍，葉忱無法适應這種溫熱的感覺，抿了一下嘴，葉忱離開了病房。
韓夏看着葉忱的背影，說出了從來沒有懷疑過的事實，“陳姨，她不是壞人。”
“我們知道，能看得出來。”
韓夏笑了笑，低頭看着懷裏閉着眼睛睡覺的孩子，如果睜開眼睛，肯定是一雙世界上最澄淨最純真的眼眸，而葉忱，是沒有打開一層什麽呢，因此掩蓋了內心的善良和柔軟？
葉忱坐在車裏，沒開燈，煙頭在車窗外燃燒，眼睛沒有焦距，連韓夏上車坐到旁邊都沒有反應。
“被這種小場面吓壞了嗎？”
韓夏側過身面向葉忱，葉忱動了一下，沒有回答，抖掉了煙頭上的灰燼。
韓夏的手掌貼住葉忱微涼的手背，“不管怎麽說，謝謝，還有，對不起，我不該那麽說你。”
葉忱抽回手，“你不是認為，是個人就應該這麽做嗎？又何必說這聲謝謝？”
“從社會道德上來說，當時那種情況，每個人都應該那麽做，不然就會被譴責，就，就像我罵你那樣。道謝更是應該的，不僅是出于禮貌，還能表達出內心的感謝，互相幫助，相互感恩，這樣才能體現人性的溫暖啊。”
韓夏看着葉忱，“我怎麽覺得，你就像初生的小孩一樣，對這個社會的一切還很陌生很陌生。”
葉忱把煙頭上的火星摁滅，“我從來就沒想過要熟悉這個社會，融入這個社會。”
韓夏覺得冷，替葉忱覺得冷，因為葉忱所處的，一個人的世界。
“那如果有人想熟悉你，融入你呢？”
“不會有那樣的人！”
葉忱推開車門走了，韓夏來不及接下去把話說完。
今天的這些事，都不是黑蟒的社長Riddle會幹的事，但是葉忱去做了，就像分裂成了兩個自己，殺人的，救人的，兩個極端，是這麽的矛盾和諷刺。在此之前，葉忱一直堅持在做她自己，Riddle也好，葉忱也好，都是屬于黑蟒的殺手，可是現在，是有什麽不對了，就像有一個自己，傾向了，傾向了韓夏，贊同韓夏所做的事，所說的話，那麽，韓夏的那頭代表的是善，還是惡呢？
作者有話要說： 淚眼求動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