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成仙8
鑲秋苑雖多年沒有住人,但出事前經常有仆役過來灑掃收拾,忽略外邊荒涼的院落,有幾間屋子還是像樣能住的。
趙允隋拽着姜邑一路疾步進了主屋,兩指微動,一陣小風後,燭燈瞬間亮起。
昏黃光影下,姜邑回了神,心裏一時千回百轉,只覺得靠近趙允隋這目的實現得太過輕松,可臉上卻還是那副表情:“世子若要長久住在這裏,确實需要仆從照料……”
“不需要,”趙允隋冷道,“你每日跟在我身邊即可,先前那些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姜邑皺了眉:“世子這是什麽意思?”
趙允隋轉身看他:“你說要報恩,可你我之間并無恩情。”
姜邑立馬道:“當年……”
“當年別說是你,任何一個與你情景相同的人,我的父親母親都該去救,他們身為大梁的王爺王妃,造福百姓是本分,何況舉手之勞去幫一個幼童?難道視而不見?哪怕你真要報恩,也該是去找母親才對!”
姜邑“啊”一聲,立馬被他說服了,一邊反思自己的邏輯漏洞一邊道:“抱歉,我确實撒了謊。”
男人眼睫微沉,等他解釋。
姜邑皺巴着臉說:“昨夜過後,我就懷疑那邪祟盯上了我,實在不安,想來想去,只能求世子庇護,畢竟您神通廣大,總不會讓身邊人丢了性命……是您說要住在這兒,所以我就來這邊等着了。”
系統:“……”
趙允隋:“……”
徒手将邪祟從軀殼裏逼出來的人說害怕邪祟盯上自己……
姜邑已經懶得再動腦子了,咳嗽幾聲走到燭燈那邊撩了兩下燭火,又扭頭看他,開始岔開話題:“世子說的同進同出,是夜裏也要睡在一起嗎?”
原本還面色冷冽的男人一頓,接着臉上漫出些許薄紅之色,近乎惱羞地瞪他一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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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錯了什麽?”姜邑不明白他為何生氣,“以前二公子生病時,我們也是徹夜同屋守着的,世子要跟我同進同出,自然要住在一屋,我守着世子就是,這裏原是給您兄弟住的院子,寝卧應有下人們守夜的地方。”
“……”
趙允隋面色來回變幻,置于身側的右手緊緊攥着,少見的難堪之色:“不必你守夜,若有風吹草動,我自會察覺!”
姜邑哦了一聲,又道:“那好吧。”
趙允隋再次看向他。
姜邑道:“怎麽了?”
趙允隋沉默半晌,還是忍不住問:“你這些年一直待在王府?”
姜邑點頭。
薄唇抿了又抿,終于問:“那三年前……可有什麽離奇境遇?”
“有!”
趙允隋脊背微僵,呼吸都放輕了,然後便聽他說:“那年二公子去了趟畫舫後就大病一場,跟他同行的一位公子還死了,是跟這邪祟有關系嗎?”
趙允隋:“……”
姜邑自然知道他問的是那年幻境之事,也十分警惕,怕對方得知他偷練趙允平那些邪門的秘籍,把他也當邪祟一塊收了。
他還想着這趙允隋修為高深,可拿來用一用,自然不能讓這正派人物看出自己的不端來。
一段時間相顧無言,趙允隋目光又恢複了往日的淡漠,許久後從袖中掏出一紙黃符,目不斜視遞給他:“這符紙遇魑魅魍魉自燃,你既不是修行之士,須時時帶在身上。”
姜邑說了聲謝世子,将那黃符收了。
又是一陣沉默。
姜邑看時間不早,臉上也黏膩膩得難受,道:“我去打些水來給世子洗漱?”
趙允隋:“我同你一起。”
兩人到了院內,外面沒什麽動靜,姜邑扭頭看了眼,禁制外,王爺他們已經回了,只有兩個侍從站在院門外守着。
趙允隋打了滿滿的幾桶水,燒好後,又不知從哪裏找了個浴桶挪到主屋隔壁的小屋,将兌好的熱水倒進來,然後背過身,站得挺直:“請。”
姜邑愣了下,明白他的意思後,便仗着對方看不到連忙解腰帶,嘴上還假客氣:“世子,這怎麽可以?你還沒……”
“我用不上熱水,”趙允隋閉上眼睛,“留在這裏并非有意冒犯,邪祟還在院內,你沐浴期間又無法随身攜帶符紙,只能出此下策。”
姜邑滿不在乎地點點頭,含糊道:“世子說得對。”
話落已經脫得光溜溜進了浴桶,臉上那些髒污早在打水時就用涼水洗了一遍,倒也不會弄髒桶裏的熱水。如今時節,夜裏本就偏冷,這樣好好泡個澡,渾身是說不出的舒暢,原本只想清洗的心态變成了享受,動作也逐漸慢下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趙允隋并不催他,又過了一會兒,聽不到洗漱的動靜後才蹙眉問:“姜邑?”
驀然聽到有人直呼自己名字,在水中昏昏欲睡的姜邑頓時清醒過來,應道:“我在,剛剛不小心打了瞌睡。”
他此刻神志不算特別清醒,說話全憑的本能,帶着懶懶的音調,不僅絲毫沒有先前下人對主子的尊敬之意,話尾甚至還有幾絲被吵到的不耐。
趙允隋沒出聲。
姜邑動作變得利落起來,搓洗完就起身擦幹穿衣,新換的衣服是前不久高敬王讓人送來的,是他沒穿過的款式,繩繩帶帶系起來很麻煩,他一邊擰着眉亂穿,一邊狀似無意地嘀咕:“也不知那邪祟是什麽來頭……”
“不是此界之物。”
動作微滞,姜邑很是意外看了那身影一眼。
才來短短一天,趙允隋居然就能發現邪祟本宗。
系統:“那當然,他可是主世界唯一的神明!”
姜邑:“嗯,确實可以一用。”
系統:“???”
穿好衣服後,姜邑本想有樣學樣地也守在這裏,不過很快遭到了趙允隋的拒絕,只好先回了寝卧。
他上了旁邊的小榻,床鋪收拾好後,去關了窗,又把燭燈拿到床邊,脫了外衣躺上去。
外面是呼呼風聲,窗戶被吹得吱呀吱呀響。
昨晚睡在柴房,今天夜裏又和起屍的邪祟打了一場,姜邑身體非常疲乏,閉上眼睛就睡過去。
好像也沒睡多久,朦胧間,聽到有人在喊自己名字。
他困頓地睜開眼睛,卻沒看到人,只聽到一道男女難辨的聲音在他耳後低聲唱道:“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嗓音婉轉動聽,只一遍遍唱着那句話,唱到後面,那飽含情意的聲音又變得哀怨起來。
懷裏的符紙隐隐發燙。
姜邑當做什麽都沒聽見,重新閉上眼睛睡了。
外面小廳響起開門聲時,他才重新掀開眼簾。
腳步聲從小廳到了寝卧,每一步都很穩,帶着夜裏的冷氣。
是趙允隋回來了。
還是白天那幅打扮,只是一頭過腰的長發散了下來,微微有些濕,他餘光瞥了姜邑一眼,并不上床,撫滅燭光後,在他對面的榻上盤腿坐下,那把劍被他放在一旁。
姜邑的眼睛在黑夜裏亮晶晶的,想起剛剛餘光掃到的長發,柔順筆直,心裏嫉妒極了,伸手悄悄摸了摸自己的頸前的微卷長發,再次朝那邊的身影看去。
窗外月光傾斜而入,姜邑盯着那穩坐不動的白色,道:“世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好一會兒,對方才回:
“什麽?”
“鑲秋苑只有我們兩個人,可那邪祟能夠附身,那我如何判斷你是你,而你又如何判斷我是我呢?”
空氣冷凝了下。
那邊的人似乎睜開了眼睛,凝視他片刻,道:“這個問題應該只需要我來考慮。”
姜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時無語。
确實,在所有人眼裏,他就是一個力氣比較大的凡人,而趙允隋卻是這個世界修士的頂尖,對付邪祟那是老本行,尤其系統發布的命簿也說過,邪祟最後會由趙允隋鏟除。
邪祟就算真要找軀殼,也只會找他……至于趙允隋,躲還來不及呢。
而邪祟沒有實體,必須附身某人才能成為某人。
姜邑手裏玩着符紙,只好把不久前的經歷說了,他道:“那邪祟确實盯上了我。”
這時,對面的人影起身下床,徑直走過來。
姜邑還維持躺着的姿勢,縮在被窩裏,仰臉悄悄看他,看一眼又打着哈欠垂下頭。
殊不知對方眼裏,少年枕着滿頭如飄絮雲霧的烏發挑起眼角瞧他,瞧了一眼又窩回那一頭光可鑒人的長長密發裏,懶得多看的模樣。
光影裏,頭發與肌膚黑白分明,又因發絲微卷蓬松的弧度,增添了幾分迷蒙之感。
他怔了一下,擡手重新燃起燭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薄唇微啓:“你的頭發,确實是那邪祟貪圖之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