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成仙19

數日後的一個傍晚,雪虐風饕的偏遠小村莊裏,朦胧雪霧裏,一個頭戴鬥笠身穿僧衣的少年風塵仆仆走到最近的一戶人家,輕敲大門。

好一會兒,裏面打開一個門縫,是個老人家:“誰啊?”

少年半張臉都被鬥笠遮住,低着頭說:“我是從京城來的和尚,本要去雨明寺,半途迷了路,來此借宿一晚,還請給個方便。”

對方聽他聲音年少,再看一眼那白皙青澀的下颌,斷定年紀不大,想來小小年紀就不遠萬裏來沂周,雙手都被凍得生了瘡,也不知路上吃了多少苦,着實可憐,略作思慮後開門道:“快進,家裏正好有多餘的房間。”

姜邑道了謝,低頭走進去。

他到堂屋的時候,老人家已經倒了熱水遞給他,詢問幾句詳細籍貫便道:“先喝點兒水暖暖身子,我兒子這幾天在別人家幫工,你就先住他那屋好了。”

姜邑摘下鬥篷,正要接水,對方突然驚道:“诶?你不是和尚嗎?這頭發……”

“我是帶發修行,老人家若是不放心,看看這個便是。”他不急不緩地掏出從元生身上拿走的度牒,打開給他看。

那老人家眯着眼瞧了瞧,面色和緩,茶水放到他手裏笑道:“不是不信你,近些日子我們沂周不算太平,聽說有殺人狂跑了出來,官府正在到處通緝……你剛來或許不清楚,但一定要小心。”

姜邑喝水的動作慢下來:“什麽殺人狂?”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幹農活時聽到一些城裏回來的年輕人講的,好像是從王府裏跑出來的,叫姜什麽……本來是個奴仆,心卻惡毒得很,縱火險些把王府燒沒了,好在那位世子及時滅火,才沒讓那麽多人口葬身火海……不過他逃跑途中好像又殺了不少修士……造孽啊!”

“确實可怕,”姜邑摩挲着熱乎乎的杯子,“老人家可知他長什麽樣子,我明天走時也做做防備。”

“能長什麽樣?必定是兇神惡煞!殺氣通天!醜惡無比!”老人家哼了一聲,轉身去生爐火,“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那殺人狂好像只殺修士吸靈氣……對了,小師父你不是修士吧?”

姜邑起身過去給他幫忙:“不是,這天底下有修仙資質的也算是人中龍鳳了,我這種普通人哪能想修就修?”

“這種時候,不當龍鳳反而安全!”老人家看上去是個好客的,生好火就嘿嘿笑着和他聊起來,“我們村裏以前也出過一個頂厲害的修士,據說練到了金丹期,厲害吧?只是後來還是橫死在外了……這命啊,真是誰都說不準。”

姜邑伸手烤火,附和道:“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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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點頭:“若說他名字,你或許也知道,就是那位高手東賢,風光之時我們村裏不少人也跟着沾了光,原本就住在你要去的雨明寺裏,誰知道後來就那麽死了……”

姜邑道:“天妒英才,他的親人勢必難以接受。”

“親人?他倒是沒有親人。”老人家搖頭,作回憶狀,“他在我們村子裏就是個孤兒,十歲之前并不知自己有靈根,時常被同鄉欺負,若說親人,實在算得上的,就只有那個許小連了……”

聽到“許小連”這個名字,姜邑便想到趙允殊三年前死去的生母許蓮兒,下意識以為他說錯了,剛要問是不是“許蓮兒”,可立馬想起這個問題可能暴露身份,又強行忍住,只豎起耳朵聽。

那老人家繼續道:“說起來,許小連這小子也是個可憐人,生下來就是個怪胎……小師父,你平時四處游歷,可知男女同體之人?”

聽到“那小子”時,姜邑就怔住了,等對方說完,不敢置信地擡了擡眼。

“看你這樣子,便是不知了,那許小連就是這麽個人!他父母覺得他畸形,不把他當人對待。可能是同命相憐吧,東賢對他多有照顧,後來東賢發現自己有靈根,要外出修行,他也跟着跑了……等東賢風風光光地再回沂周,那許小連了就再也不見了,”老人家低下聲來,“這些事你可別對外說,傳出去,倒像是東賢把人弄丢了,其實那樣一個怪胎,大多人都不會留在身邊的……而且當年在村子裏,東賢對他也不薄了。”

姜邑不再說話。

老人家則有些話痨,見這小和尚乖巧聽着,又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村子裏的雞毛蒜皮,看外邊徹底黑下來,才驚覺起身:“小師父還沒吃飯吧?哎呦,我顧着聊……真是怠慢了!”

姜邑搖搖頭:“我路上已經吃過了,中午遇到了好人家,化了不少齋飯,正好夠吃兩頓。”

系統:“……呵呵!”哪來的齋飯,宿主一路上倒是敲了不少門,要麽不理會,要麽是将人當乞丐罵走,要麽也聽聞了殺人狂傳言不敢擅自給陌生人開門。

系統本以為他會大發脾氣或像對元生那和尚一般強行闖入,可對方硬是正正常常地趕路了。後來實在體力不支,進了附近的山林,然後用一個多時辰終于找到一只出來覓食的兔子……那兔子也就是他口中吃了兩頓的東西,由于懶得鑽木取火,還直接吃的生肉!

對此,姜邑本人其實沒什麽多餘的感受,一開始自然打算生火,可大冬天在外面鑽木取火,又難又需要很長時間,他那會兒實在餓得不行,就将兔子處理幹淨,直接咬着吃了。

奇怪的是,竟完全沒覺得惡心,甚至還有種不是第一次吃生肉的感覺,姜邑當時就問系統:“我在主世界真的是人嗎?”

系統:“……當然!你幹嘛懷疑這個!”

姜邑沒有主世界記憶,也只疑惑一陣,将兔肉吃了一半,剩餘的拿着繼續趕路,前往東賢的出生地。

此類高手履歷基本衆所周知,找那個村子不難。

……

臨睡前,姜邑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舒服地睡在老人家給他騰出的房間,開始整理起思路。

如果許小連就是許蓮兒,為什麽會進王府?

東賢若是被趙允殊害死,死後為何會給元生托那麽一個夢,元生當時不像是在說謊,那如此一看,東賢簡直就是找人幫王府裏的趙允殊掩飾殺人罪證。

若東賢不是被趙允殊害死,趙允殊又是怎麽忽然從沒有靈根的人變成金丹期的高手?

每個問題都自相矛盾,難以疏通……

疑點太多,姜邑想得頭疼,他撫着太陽穴坐起來,正要出去透透氣,一下床就聽到外面響起動靜。

有人在敲門。

老人家披着衣服跑到院子:“誰呀,大半夜的……”

“爹,是我,最近外面不安生,我顧念你一個人在家,提前帶着年貨回來了。”

一聽那聲音,老人家連忙驚喜地跑過去開門,父子倆在院子裏歡喜地寒暄幾句,随後一起拎着東西往堂屋走。

老人家這時想起兒子的屋子給人用了,忙小聲說家裏來了客人。

男人聽說是個陌生和尚,表情微變,悄聲問他:“什麽模樣?”

姜邑隔着窗看那老人比劃自己的身量和頭發,屏息着後退幾步,摸摸身上,還有幾個從王府帶來的銅板,将其放在床上,翻窗輕手輕腳地離開。

他前腳剛走,男人就和老人家各自拿着農具踹門而入,再一看空空無人的床鋪,驚訝地對視一眼。

“讓他跑了……”

老人家四周看了看,很快注意到床上的幾個銅板,一愣:“他是不是聽到我們說話了?”

“不然呢?這會兒跑了,肯定是知道自己身份暴露!爹,以防萬一,今晚咱們父子睡一塊,等會兒我拿把刀放在枕頭下,他敢來我就砍死他!到時候把他屍體上交官府,還有賞錢呢!”

“那孩子真是殺人狂啊?怎麽不像呢?”

“爹,你是真糊塗!咱們沂周卷發的人本就少,還偏偏是這個關節來投宿的,現在又跑了,不是他還能是誰?!”

“可是那錢……”

“行了爹,你以後可當心些吧!這次是走運,下次誰說得準?!”

……

姜邑沒有完全離開村子,他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弄明白,只能先在附近荒山後的山洞裏躲着。

系統見他将凍得發腫的手縮進脖子裏取暖,嘆氣道:“整個沂周都是高敬王的地盤,我就說你離開王府會生存得艱難,你怎麽就不聽呢?”

姜邑根本不理,暖熱雙手後,就窩在幹草裏睡着了。

一連幾日他都躲在山洞裏,白天會喬裝一番出去探查情況,可整個村子自那晚後就極其嚴格地排查所有陌生人,姜邑不能貿然進去,只好換個方向,把頭發全部塞進鬥笠裏,做柴夫打扮,去附近的集市上閑人最多的茶肆打聽消息。

果然,不管什麽世界,八卦的人湊一堆,就能弄到不少消息。

聽到王爺小兒子趙允殊死了的時候,姜邑不算意外。

聽到趙允殊是世子趙允隋殺死的時候,姜邑開始意外。

又聽到王府邪祟作亂,而世子被邪祟蠱惑才殺了兄弟外逃、高敬王不得不懸賞重金請求高手協助救回世子時,姜邑已經意外麻了……

離開茶肆,姜邑漫無目的地走着。

到處都貼着通緝令,他路過時瞄了眼上面自己的畫像,忍不住評價:“好醜。”

系統:“……這是重點嗎?”

天黑前,姜邑用柴禾換了些吃食便回了山洞,睡前他翻來覆去,還是沒忍住點開了神明定位。

……紅點不見了。

系統道:“我覺得他在幻境的可能性不大,現在王府生了這麽多變故,他那次救火可能被毀了不少修為,應該回師門秘境閉關修養了!”

姜邑盯着虛無的地圖發呆,半晌後關了定位,閉上眼睛睡覺。

山洞外寒風呼嘯,時不時還有野獸跑動的聲音。

姜邑身上的靈氣早在王府就消磨殆盡,身體和凡人無異,為了保持體力,那些術法這些時日基本沒用過,疲憊的身體抗寒能力也不複以往,于是第二天一醒,他就意識到自己發燒了。

頭痛得要炸開,身子輕飄飄的,周圍卻不是那麽冷了。

察覺自己在移動後,姜邑費力地睜開眼睛,先看到的是一片極黑的長發,接着是素白的衣袍,腰懸銀劍,再往下,是一雙潔白如雪的馬靴,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山裏的冰碴往前行走。

此時,他正伏在這人背上!

姜邑本能地要去掐他脖子,手剛擡起,就瞥到一件極眼熟的白狐裘披在自己身上……

早已察覺到他動作的人停下,臉微側,又倏地垂睫,優美的下颌線緊繃,背着他繼續往前走:“別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整理幾天房子後四肢酸痛得厲害,嚴重影響了我碼字的速度,本來想這兩天日萬屯稿的嗚嗚嗚……準備去做個按摩,我一定要日萬屯多多的存稿!!!握拳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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