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PART 謎題
PART8 謎題
以八個俘虜為交換代價，羅蕾萊從同僚們口中得到心上人的一些私人信息。
龍天生喜愛亮晶晶的財寶，垂青美的事物，凱爾特也不例外。他最愛富有歷史價值的珍稀裝備和紅寶石，最讨厭的則是愚蠢又醜陋的生物。烈獄傭兵團的行程完全按照紅龍的作息規律安排，在自己的巢穴中睡飽後，凱爾特召集所有團員出動，挑選任務、劫掠、領取賞金（或殺死雇用者），再帶着財寶返回巢穴補覺，每個輪回一到三個月不等。
出乎意料的是，凱爾特的巢穴并不是什麽隐蔽的地方，就在失落之地的末日火山中。這個信息附近的幾個王國都知道，前去屠龍的勇士們一批接一批，只不過找對地方的人從來沒有回來過。
十個日月交替的等待，羅蕾萊按耐不住了。她渴望見到凱爾特，仿佛一個垂死的人渴望水源，海妖決定冒險而行，主動出擊。
一望無際的孤寂荒原上零星長有幾簇枯草，因為活火山的熱力這裏沒有被冰雪覆蓋，赤紅色的砂土□在陰沉天空下，像被鮮血浸透過的戰場，遠處就是猙獰的末日火山。
羅蕾萊在這裏發現了一大片動物殘骸，是跋涉來此過冬的野牛群。從殘存的遺骸和地表情況看，它們是被一頭巨大的怪獸捕獲了，連逃跑的勇氣都沒有就被吞噬。這頭猛獸的牙齒強壯到能嚼碎野牛堅硬的頭骨和長角，食量則相當于一群饑餓的獅子。在它離去很久以後，食腐動物們才敢悄悄接近這個修羅場。
羅蕾萊知道自己接近目的地了——看起來凱爾特習慣睡前先來一頓夜宵。
火山腳下有一個巨大的洞窟通往地底，從洞壁痕跡看，數百年前這裏曾經是一個矮人的挖掘場。不知道他們碰到了什麽悲慘遭遇，或許還沒有看到珍稀礦物，就挖出一窩沉眠的紅龍。
羅蕾萊站在洞口，感到地底熱浪撲面而來，空氣幹燥至極。這絕不是海妖們喜歡的生存環境，但她還是毅然走下去了。
零散白骨丢在長長的洞窟中，被熱浪烤得焦脆。有人類也有矮人，看殘留下的裝備，幾乎都是武裝到牙齒的高級戰士，已經被紅龍踩得七零八落。凱爾特将挑戰者們的屍骨留在走廊裏，或許是為了震懾，更可能是他根本懶得打掃。
羅蕾萊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解除一道道魔法屏障，不想因此觸怒脾氣暴躁的火山主人。龍對巢穴的守護非常嚴密，這裏通常存有它們平生收集來的所有寶物。随着深入，洞窟中的光線越來越弱，溫度也越來越高，在一些寬敞的廳堂中，甚至能看到暗紅色的岩漿緩緩流動。
咚咚咚，一種驚心動魄的低沉聲響從地底傳上來，仿佛深淵中的惡魔在擂鼓。那是紅龍強壯的心髒在搏動。毫無心理準備，漫長的道路突然到了盡頭。一個頂高七十尺、面積像廣場般的巨大洞窟出現在眼前，弧形穹窿下趴着沉睡中的猛獸。
羅蕾萊屏住呼吸。
它宏偉而優美的身軀占據了整個空間，雙翼貼在身側，強健糾結的肌肉随着呼吸規律不斷隆起和下降，鼻孔噴出的熱浪讓人窒息。邪惡的紅芒充滿暗室，金幣、寶石、貴重盔甲、閃亮的高腳杯和裝飾品散落一地，紅龍趴在高高的金山上，仿佛一個古代國王占據着所有屬于他的領土。
一道透明的魔法屏障立在洞窟口，上面流動着的奧術光芒代表着死亡。
羅蕾萊向前走出一步，紅龍突然動了一下，她立刻停住腳步，但紅龍只是在美夢中抽動，布滿鱗片和骨刺的長尾無意識地擺來擺去，将金幣和寶石攏到肚皮下面，金山随着動作變得更高。羅蕾萊靜靜觀察了一會兒，認為它就是通過這種動作越睡越高，以至于翅膀幾乎要觸到穹窿頂端了。
凱爾特聚斂財富的能力強得逆天，他的睡夢也因此邪惡又美妙，沉到有人呼喚他的大名也不會清醒。龍鱗的防禦高于最厚實的城牆，紅龍強大傲慢，睡得坦然沉醉。
羅蕾萊知道喚醒龍的最快捷方法：無論睡得多麽沉，只要碰了龍的財寶（哪怕只拿一枚面值最小的硬幣），它們就會立刻暴怒清醒，噴出龍息的速度比睜開眼睛還快。
羅蕾萊不想被紅龍能夠融化金屬的吐息燒成焦炭，就需要找別的辦法來叫凱爾特起床。
她打量着這道堅不可摧的透明牆壁，分析它的構成。它由許多種深奧的龍語魔法共同構成，元素無時無刻都在流動，以往針對性使用相克法術破解的方式沒有用。
“破流拜克……莫節……迪賈克！”海妖念誦複雜的咒語，手指随之擺出相符的咒印。
魔法屏障上的光芒只是稍微亮了一下，接着又恢複原狀。
“迪傑積……波若奏……朵茨朵克！”這一次屏障幹脆沒有任何變化。
羅蕾萊将她腦子裏記憶到的所有解謎開門咒語用了一遍，也沒能撼動這扇透明如玻璃的屏障。
“睜開眼睛，請看看我！我為您帶來了禮物！”她大聲鳴叫，可紅龍只将鼻子插￥進寶山中，睡得更加惬意。
海妖眼睜睜地盯着凱爾特金碧輝煌的身軀，不能相信自己已經靠得這麽近了，卻不能觸摸他一下。
一枚硬幣，就能喚醒龍。
她腦海中不斷回想這個古老相傳的警告。
只要一枚硬幣。
羅蕾萊默默地站了一會兒，從腰間的小錢袋裏取出一枚屬于自己的金幣，輕輕吻了一下，将它擦得閃閃發光。
金幣脫手而去，在空中劃出一道明亮的弧形軌跡，毫無障礙地穿過了布滿龍語魔法的屏障，仿佛一枚石子扔進湖泊。只聽叮的一聲脆響，它落在紅龍巨大的頭顱旁。
謎題解開了，羅蕾萊屏息等待着。
紅龍的呼吸略停了幾秒，接着，它睡眼惺忪地擡起脖頸。那雙散發着驚人光芒的琥珀色豎瞳此時顯得恍惚而朦胧，對準焦距就花了好久。它晃晃腦袋，噴出一股帶火星的鼻息，似乎在疑惑為何被吵醒，而又沒有把它觸怒。這幾個動作令它看起來沒那麽可怕了，甚至還有點野生動物般的可愛。
羅蕾萊愛意萌動，專注地看着，等他渡過這段茫然時間。
良久，凱爾特終于完全清醒過來。
“是你。”他非常不悅地揚起了強壯的脖頸，“我不記得有邀請過客人，除非你和妄想屠龍的蠢貨們一樣，主動送來免費的肉餡點心。”
紅龍不耐煩地眯着眼睛，騎士們在他眼中是鐵殼派餅，而法師們則是多汁肉排。
“未來的某天，我願意成為您血肉的一部分。但今日，我來為君王送上禮品。”海妖深深鞠躬，将一個包裹恭敬地擺在凱爾特的金山上。
布料揭開，裏面是一柄精金鍛造的寶劍，配有黃金劍鞘和寶石裝飾。風格張揚，工藝精致，是一柄古董武器。
“它屬于喧水城的一個貴族家族，但現任領主已經失去舉起寶劍的力量，與其被他挂在牆上炫耀，不如送給更合适的持有者。”羅蕾萊語氣輕快，絲毫沒提獲得它的艱辛。明眸掠過凱爾特，她又補充一句：“當然，這把寶劍本來就在您的領地中，也算是物歸原主。”
紅龍一直傲然蹲踞在寶山上，看到包裹中的東西，才探出長長的脖子，估量這份禮物的價值。距離如此近，羅蕾萊被他灼熱的鼻息整個包圍，而鱗片上的花紋清晰極了。她幾乎要融化在這股性感氣息中，上一次變成女性已經時隔很多年了，她幾乎已經忘記了身為女性而興奮是怎樣一種感受。海妖忍耐着一股股澎湃的沖動，擺出謙卑而順從的樣子。
“出去。”評估過禮物，凱爾特冷冷地下達了逐客令。他依然沒有看她一眼，但嗓音比剛開始要親切了一點點。
“我要和它……獨處一會兒。”他緊緊盯着寶劍說。
只是一瞬間，羅蕾萊看到紅龍的瞳孔變圓了。
“如您所願。”我的龍。
羅蕾萊微笑着後退，一步一步離開了凱爾特的巢穴，卻沒有走遠，在沒有人煙的荒原上等待他再一次出洞。
在凱爾特看來，羅蕾萊也是一個謎。
這個讨厭的小東西曾經冒犯過他，但現在似乎已經學會了服侍龍的正确态度。
曾經也有些自作聰明的人攜帶財寶來“看望”他，妄圖用一分投資換取整座金山。龍确實會因為亮晶晶的東西轉移注意力，但只持續很短一段時間，當他鑒定完畢後，依然會毫不遲疑地吃掉這些狡猾的來訪者。
羅蕾萊送的這件禮物無疑是件好東西，但也不到能自救的程度。只是當凱爾特從賞玩新藏品的快感中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把她完整無缺地放跑了。以一把寶劍和一枚金幣作代價，羅蕾萊成為進入紅龍巢穴又全身而退的第一人。意識到這件事後，凱爾特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某種挑釁。
紅龍郁悶了一陣，搞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變得寬宏大度。
他潛意識地忽略了龍的另一個本能——對美的事物報以欣賞。他不承認羅蕾萊的明眸粲然如星子，也不承認她腰身柔軟如蔓草，更拒絕海妖的誘惑氣場。
“她”曾經是個胯♂下有物的男人！凱爾特心裏想。龍的記憶力總是那麽好，過去的一幕歷歷在目，仿佛十分鐘前剛發生過。羅蕾萊的身體線條在絲絨包裹下曼妙起伏，但凱爾特一點也不想知道袍子下面究竟有些什麽。
或許只是想再聽到一首歌。
肯定是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