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六
露辛達跑了很遠很遠,她要跑的再也看不見那座臨時軍營,她扶着膝蓋大口大口的喘氣。白色的雪花飄了她一身。她順着車輪印一直跑,後來又沿着腳印走。那是路德維希的腳印,她與他走着相反的方向,兩人背道而馳的目标終究只能錯過。她踩在了路德維希的腳印上,又回到了剛才的降落地點。而因為之前的降落,她脫掉了背包和大衣,挂在身上的小布兜也掉進了冰冷的河水裏。露辛達已經沒有辦法再把小布兜找回來了。她總不可能再跳進水裏去撈一次。
露辛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很難看的笑臉。她抹了把濕漉漉的臉頰,“一切都是天注定的。”
露辛達嘆了口氣,反正也離開了那裏。現在不是哀痛還沒開始就結束的戀情的時候,目前最重要的是怎麽找到馬修和喀秋莎。只有馬修身上帶着地圖,他知道可以怎麽可以去到馬佐夫舍。露辛達猜測着馬修他們可能降落的地點,她當時在空中看見了飛機墜落的地點,那是往北的方向。馬修和喀秋莎絕對是在飛機墜毀之前跳傘的,那一定也是在那個方向。露辛達不知道她現在是在哪個小鎮上,她就只能一直沿着一條狹小的最多只能讓一輛卡車通過的小路沿着河邊走。她現在身上穿着的是德軍的大衣,萬一被突然冒出來的俄兵逮到,言語不通那就麻煩了。露辛達之前也想過脫掉,可看了看天氣,再搓了搓凍僵的雙手,還是很孬種的放棄了。怪就怪她實在太怕冷了,根本沒有勇氣這麽做。
不合腳的軍靴讓她穿的很難受,之前狂奔的時候也不覺得,現在走的久了,腳趾頭疼的厲害。
看上去雪中漫步比在雨中漫步要浪漫很多,但事實上效果都差不多。就是濕的早一點和晚一點。沒過多久露辛達身上的大衣的表面就又濕透了。她考慮着是不是要找一片大一點的葉子當把傘撐一撐,就像夏天的荷葉那種大葉子。但大冬天的什麽都不會有,露辛達就只能迎着風雪繼續往前走了。她也想找個地方避避雪,比如說路邊的人家,附近的小山丘。可她只能一個人走着。擡起頭,天空下的雪已經漸漸的變小。又走了一段,雪停了。陰霾的天空有出晴的可能性,露辛達拂去身上的雪花。心情也似乎不再那麽郁悶了,跟着可能出現的太陽,也變得開朗了起來。
露辛達走上了小橋。她已經不知不覺的走了很遠,轉過身,她做到了。真的再也看不見那座臨時的軍營了。也可以說是到處一片白茫茫的建築已經把它掩蓋了起來,讓人找不到了。真好,露辛達抿了抿嘴,強忍住要奪眶而出的眼淚,吸了吸鼻子。
“露辛達!露辛達!這裏,我在這裏!”
“喀秋莎!還有馬修!”
在失去了什麽的時候,一定會得到什麽。有得有失,這才是人生。露辛達驚喜的看着迎面朝着她跑過來的兩人。她想起了父親的話,露辛達也朝着兩人跑了過去。露辛達失去了路德維希,但她又找到了馬修和喀秋莎。她找到了前面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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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是很熟的波蘭男人也不知道去哪裏了,露辛達一行人在尋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後放棄了。喀秋莎問起露辛達為什麽會穿着德軍的衣服,她表情糾結的思考了一會兒,只能說,“我打暈的一個來抓我的德兵,扒了他的衣服穿,當然我給他留了內褲和襯衣。”喀秋莎點了點頭相信這個扯淡的謊話,而馬修只能是瞅了瞅露辛達又瞅了瞅喀秋莎搖了搖頭。
冬天的夜晚黑的很快,露辛達再怎麽趕路也沒辦法在天黑前走到馬佐夫舍。所以他們只能在郊外過夜,露辛達也不是第一次在郊外過夜了。他們挑了靠近河岸,又離樹林不遠的地方,河面上結着冰,但不知道是否完全。不然馬修非常想在冰面上挖個洞釣鲑魚吃。露辛達和喀秋莎在樹林裏撿着樹枝,剛下過雪,樹枝都是濕漉漉的,點燃的話會有很大量的煙。所以尋找幹枯的樹枝很困難。
“我覺得我們先不要管幹樹枝濕樹枝了,只要能點燃就夠了。”喀秋莎兩手空空的說,“這裏看上去會有很多流浪狗,還是要盡快點燃火堆比較安全。”
“但是我擔心會引來敵軍,這裏還是他們的地盤,夜晚還不知道會不會巡邏呢!”露辛達也兩手空空,什麽都沒有撿到。雖說樹枝遍地都是。“好吧,幹樹葉也算了,只要能取暖的。”
露辛達和喀秋莎撿了一陣子,終于只能放棄。由于耽誤了太多時間,她們不得不随便撿了一些樹枝回去。馬修已經搭好了簡單的火堆,幾塊大石頭把樹枝圍在了中間。三個人圍着一個很小型的火堆,漫漫長夜,他們一起聊聊天才不會那麽冷,那麽無聊。
馬修說着他家鄉的冰酒、楓糖漿、鲑魚,當然還有北極熊。每到冬天缺少食物的北極熊就會跑去農莊搗亂一番,吃掉魚,吃掉雞,吃掉農民們用來過節的食物然後拔腿就跑。馬修還很驕傲的說他曾經和兄弟一起趕走過一只餓壞了的北極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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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辛達大談收獲季節的葡萄酒、制作葡萄酒的過程,還說了小時候曾經被在木桶裏發酵的葡萄吓得大哭的事情,“砰的一聲,像爆炸一樣的聲音。我想永遠都不會忘記,長大後其實我很喜歡。”
輪到喀秋莎的時候,她聳了聳肩,“你知道,俄羅斯很冷。特色就是伏特加,每個家庭就連孩子都會喝伏特加來取暖。冬天的時候父親還會讓孩子赤膊站在雪地裏用冷水把孩子澆個遍。”喀秋莎沉默了很久,“我希望早點結束這一切,我弟弟沒了父親,将由我把他脫光了拉到雪地裏澆下一盆涼水。”
話題說着說着,就沉重了起來。露辛達靜靜的聽着,喀秋莎的恨意。如果她抓到了路德維希了,一定會一槍崩了他吧。
“正當梨花開遍了天涯,河上飄着的柔曼輕紗。喀秋莎站在那竣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喀秋莎突然唱起了歌,那是露辛達聽不懂的。是俄語,是一首有些悲傷的歌。
“這首歌叫喀秋莎,我也只聽過兩次,是說一個叫喀秋莎的少女送別上戰場戀人的故事。”馬修搓了搓手對露辛達解釋道。
喀秋莎的嗓音很甜,她笑起來也很甜。露辛達沒辦法讓她減低音量,畢竟在敵軍的眼皮子低下唱歌有些愚蠢的感覺。
就在這時候,伴随着腳步聲,另一個聲音也哼起了這首歌。露辛達和馬修警惕的站起身環顧着四周,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河邊,是個魁梧穿着一身灰色厚棉衣的男人。他身上還背着一杆槍。
“……俄國人?”露辛達看着喀秋莎和男人快速的說着什麽,她悄悄的問着馬修。
“看起來是的,”馬修點了點頭。“露辛達我建議你現在把大衣脫了。”
“……也是。”免得被誤會了,露辛達趁喀秋莎和男人聊天的空當悄悄的把大衣給脫了下來。
在露辛達把大衣脫下丢在一邊後,馬修立刻把自己的大衣給露辛達裹上。他爽朗的笑道,“別忘記我也來自冰天雪地,我不怕冷。”他的大衣還帶着體溫,把露辛達包圍在其中。她愣愣的看着只在襯衫外面穿了件毛衣還傻笑的馬修。
“好姑娘,我們大部隊在後面,不用怕了,我們接令前來攻打康斯坦丁努夫!”高大魁梧的男人說着什麽,恐怕除了喀秋莎就沒人能聽明白了。
喀秋莎興奮的轉身對露辛達和馬修說,“我們的部隊過來了!要開戰了!”
作者有話要說:牙疼、疼到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