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從咖啡屋出來，辛素簡漫不經心地在繁華熱鬧的街上閑逛。擦肩而過的行人都有自己要奔赴的遠方，腳步堅定地跨出去，行色匆匆。而她拎着小挎包，路過一家一家裝修精美的服飾店、香氣飄逸的小餐館、書香淡淡的小書吧、熱鬧嘻嘻的大賣場，卻毫無進去的興致。
揉揉酸疼的腳踝，她在廣場的一角坐下。夕陽西下，彩霞滿天。廣場上，有不少出來遛狗狗的人兒。
嬌俏的女子一手牽着雪白的哈士奇，一手被高高大大的男子握着。兩人說說笑笑地随意走着，不知道男子說了句什麽，惹火了女子，換來一頓暴打，無奈的男子一邊躲閃着女子的粉拳，一邊好聲好氣地拍拍女子的腦袋，親親她的鬓角，又換來女孩嬌憨的一瞪，而一旁的哈士奇似是看膩了主人的打情罵俏，搖搖腦袋交朋友去了。
辛素簡看了一會兒，終于意識到什麽，有些不好意思地撇開眼，不巧卻撞上了女子投來的目光。見兩人不時看她兩眼，像是在嘀咕着什麽，一抹偷窺的羞意爬上辛素簡的小臉，她低低小腦袋，要溜走。
“素簡？”劉曉璇試探地喊了她一聲。
“呃……”難道她認識我？辛素簡愣愣地回頭。
“還真是你耶！”劉曉璇熱情地拍拍她的肩，笑眯眯道：“翊軒沒和你一起嗎？”
“呃……他有點忙。”辛素簡避開她的目光，笑說。“我就是出來透透氣。然後，走着走着，就轉到了這裏喽！”
“嗯，相請不如偶遇。素簡，我們好有緣哦。一起去吃飯吧！林涵，你去開車，我們到路口等你。”不給辛素簡說話的機會，劉曉璇樂颠颠地吩咐新婚丈夫。
“呃……不會叨擾你們嘛！”辛素簡想，萬一人家本來要進行燭光晚餐的，她這一去，不就成了一盞巨型燈泡了！
“不會不會。整天看着一張臉，雖然很帥，我也會審美疲勞的，好不好！”劉曉璇拉拉她的手，拖着她走，暧昧地笑：“我們素簡，可是一盞很可愛的小路燈哦，一直把溫馨的光亮照進翊軒冷冷的心哦。”
阿軒……這會兒應該還在辦公室工作吧？最近，他的屋子一直黑着。不知道，今晚他會不會回來？吃慣了她做的飯，外面的餐館也不知道他還吃不吃得慣？
“素簡？素簡？在想他哦！”劉曉璇見她一副明晃晃思人的傻樣，打趣她。“吃完飯，我們就把你打包好送給祁翊軒。”
“曉璇？”
“嗯？”
“你見過翊軒的前女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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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一個挺不錯的女孩子。”劉曉璇倒是一副不在意的神色，淡淡地說道：“可是，他們不合适。現在是你們在一起，不是最重要的麽？”
見魏林涵穩穩把車子開了過來。絢爛晚霞下，淡淡的女聲：“何況，哪個人沒有一段過去。”劉曉璇張着大大的笑容，拍拍她的腦袋。
很拎得清的好女子。辛素簡默然。
愛情婚姻需要釋然他的過去，擔當他的以後，包容他的性子，信任你自己的眼光，才能走得下去。
鄭芸拿着帕子輕輕擦拭她與澄慶，她死去丈夫的結婚照。相框裏的男子，硬朗灑脫，上揚的嘴角流露出恣意和狂傲。刻意封閉的回憶，似爆開的水龍頭，不可遏止。
仿佛又回到那年的街角，她和梁曉從唱片店出來，一陣狂風襲來，高大的男子猛然剎住車，長腿跨下，微微低頭笑看着傻掉的她，“鄭芸？”
她傻傻點頭。
“當我女朋友。”
她驚訝地張大嘴，眸子裏卻盛滿狂喜。陸澄慶，她初初相見便深深愛上的男孩。不同于洛家華的溫文爾雅，陸澄慶是灑脫豪邁的，鄭芸喜歡他身上那種自由的肆意，張揚的激情。
情窦初開的她，明知這個飙車王子換女友如換衣服，還是傻傻地點了頭。
而當他在一次飙車賽中大獲全勝，當着所有人的面，向她求婚。鄭芸喜不勝驚。
坐在他的身後，環抱着他有力的腰身，貼着他溫熱的背，鄭芸第一次找到了那種名叫安心的感覺。可她的心裏仍有疑惑。“為什麽是我？我不很漂亮，不溫柔，還常常吃醋，常常嫉妒別的女生比自己漂亮，常常不管不顧地朝你發火，鬧小脾氣。”
“是嗎？哦，那我要再考慮考慮了？”
“不許不許，貨物既收，概不退貨。”
“呵呵……芸芸，在我心中就是最好的。”男生淡淡地說。“芸芸，我們去領證吧。”
炎熱的午後，摩托車從傳出輕靈音樂的唱片店飛過，風揚起她長長的發絲，滿心愧疚的女生低低地說。“可我已經配不上你了。”
“姐姐，你真的要和家華哥結婚，不後悔？”鄭岩斜靠着房門，“賭上自己的一生，換來兩人的不幸，三人的不得安寧。”
“你個小屁孩懂什麽？”
“喂！你不過早出生幾分鐘，有什麽了不起的！”
鄭芸白了他一眼，笑容大大的。“看，戒指漂亮不？辛素簡的好朋友，可是親眼見到洛家華給我帶上戒指那一幕哦！”紅色的盒子裏，躺着一枚晶亮的鑽戒。
“你很開心麽？”鄭岩似笑非笑：“可姐姐，我真為你可憐。”瞄了一眼，她左手無名指上的銀戒指。
鄭芸凝着笑臉。“當然，我多開心呀！媽媽也會很開心的。”
鄭岩聳聳肩，對這個被媽媽的嫉妒深深毒害的姐姐，他是沒有解藥相救了。只希望，家華哥能夠及時清醒，不要真的賠上兩人的下半輩子。
搖搖頭，媽媽的腦殼早out了，人家辛素簡早另有所愛了！家華哥的死活，幹她何事？
鄭芸摩挲着時光打磨下，色澤越來越溫柔的樸素銀指，淡淡的水光浮在眼底。
“我已經不純潔了！你懂麽？我不……”
“我知道。”高大的男子堅定地執起她的下巴，聲音凝重。“那又怎麽樣呢？我愛你，願意包容你的一切……況且那也不是你願意的，我雖然才20歲，但我不幼稚不沖動，這些我早就想過了。我知道什麽才是最珍貴的。最珍貴的是我能和你一起白頭。”
“可是，我愧疚……”
“呵呵……那照你這麽說，我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喽！”笑容爽朗的男子緊緊抱住美麗的姑娘。“嫁給我吧！躲我懷裏，不用擔心你媽媽的刻薄冷漠。不用逼着自己做一個溫柔的淑女。不用煩惱要一直比別人優秀。如果他們不能給你自由，躲我懷裏，我來給你做自己的權利。”
一顆一顆的淚珠打在笑容甜蜜的畫面上。鄭芸笑着，低低問：“你說，要疼我一輩子的。可是，為什麽說話不算數呢！你再不來的話，我就真的嫁給他了！雖然不會很開心，至少不會很難過吧。至少，媽媽是開心的吧。她是多麽恨那對母子呀！這樣做，不是正合她心意麽？”
“澄慶，我怕回不了頭了。”纖細的手指摸摸男子深刻的輪廓，“我真的不相信，你就這麽走了。你要愛我，就回來！”
而相框裏張揚的男子只是無憂無慮地笑看着深愛的姑娘。
颀長的男子斜斜倚着牆站立，修長的指尖夾着一只煙，他悠長的目光投向不明的遠方，昏黃的燈光灑落在他英俊的臉上，有種落寞的味道。
嗯，落寞。辛素簡為這個落寞的男子而心疼，眼眶有些紅。咽下苦澀的唾沫。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眼底。微微笑着問面前的高大男人：“是真的麽？”
祁翊軒低頭靜靜凝視着她平靜的笑容，那雙愛笑清澈的眼睛盛滿真誠的詢問。他轉頭望着下面的川流不息。沉默在兩人之間如大霧越來越濃。辛素簡收起眼底的笑意，神色平靜，深深望着他挺立的側臉。
“我，不确定。”深水般的淡漠語氣。
廊道的燈光忽然熄了，一時黑暗。
“哦……好。”黑暗中，辛素簡嘴角的笑容卻越來越大。“那……我們是不是……扯平了？”我有一段讓你不安的慘淡婚姻，你來一場讓我汗顏的刻骨初戀。
黑暗中，幽幽的月光裏，女人的眼睛溫潤潮濕，笑意深深地望着他。祁翊軒的嘴角慢慢扯出自嘲的笑。“你終于有借口擺脫我了。”伸手把小小的女人圈放在懷裏，他苦笑問。
“孤兒院的小孩，很可愛的。”辛素簡閉着眼睛深吸了一口他的清冽氣息，這令她放松的男性溫暖。“也很可憐。”
“這是兩回事。”
“不。這是一回事。孩子是最純淨的存在。他們沒有選擇自己是否降生的權利，但是父母既然讓他們落地，就要負起養育的責任！其實，這不僅是責任問題，這是良知，是人性。”
“不……這是你的信仰。”祁翊軒伸出手蒙住她的眼睛，那雙眼睛太過灼人，洋溢的光芒太過純粹，讓他無處遁形。
“呵……你要說我假道學麽？”辛素簡卻嗤笑一聲，搖搖頭，掙開他的懷抱，望着腳下的燈光。笑。
祁翊軒從沒見過這樣的她，有點陌生。像一只受傷的刺猬，讓人心疼，卻不知道該如何靠近，為她取暖。他搖搖頭，複朝她伸出了手。“沒有。”
辛素簡聳聳肩，打開自家的房門，進入，關門。丢下一句——“不管了啦！”
祁翊軒眼睜睜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說了一聲“晚安”，合上門，苦笑一聲，卻傻傻維持着那個想要擁抱的姿勢。他終于見識她狠心的一面了麽！
呵！辛辛……典型的不許州官放火，只許百姓點燈啊！
